第608章 半步之威
度遼將軍,兼領五原太守,節制上郡、朔方並西河五縣軍政事,封五原侯,食邑二千五百戶。
以上,便是大將軍后宅中所商議出對顏良最終的封賞。
而這個消息很快就在鄴城之中不脛而走,傳揚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顏良此次可節制三個半郡,又食邑二千五百戶,乃是大大的高升。
但又有人說,顏良從常山大郡轉任五原邊鄙之地是妥妥地左遷。
還有人拿出去年以來多次前往常山傳達的詔書內容與此次大將軍定下的封賞相比較,又議論出不少新花樣來。
不過任外人如何議論,此事的主角顏良卻是難掩心中的喜意。
雖然顏良沒有與會,但大將軍后宅中發生的事情他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原以為自己的表章一上,袁紹會順水推舟讓他前往曼柏駐紮,而讓他兼任五原太守也是意料之中事,畢竟他之前兼領常山太守,遷轉他郡份屬尋常。
但顏良也沒有料到,袁大將軍竟然如此豪爽,連五原郡在內,一下子讓他節制了三個半郡,相當於分去了三分之一個并州。
這其中固然有辛評、逢紀、田豐、淳于瓊等人幫忙鼓吹的作用,但更重要的還是豬隊友高幹來襯托啊!
但顏良經過一番琢磨,并州處處生亂,可還不因為是他安排出「黑山賊復起」引發的蝴蝶效應么?
并州軍力本就不足,內要彈壓南匈奴,外要抵禦鮮卑,還要防備西涼賊的傾擾。
在上黨、太原腹地再鬧個賊亂,可不得引得人心惶惶。
若是普通賊亂也就罷了,一如早前的黑山賊,撈一票就走,甚至都不用官軍去趕。
可這回的「黑山賊」卻兇殘得緊,打的前去討剿的幾路郡兵哭爹喊娘,逼迫得高幹不得不動用北邊和西邊的「精銳兵馬」。
而并州的精銳兵馬調動后,「黑山賊」卻不輕易接戰,只是在各個山頭、山溝溝里繞來繞去,直繞得并州兵暈頭轉向心浮氣躁,某一股輕敵躁進的部隊甚至還中了伏兵慘敗而歸。
這邊廂剿賊不力,而北邊和西邊因為抽調兵力后守備空虛,卻被敏銳的鮮卑人和西涼賊同時抓住,不約而同地縱兵劫掠。
高幹為此急急忙忙調動剿賊的兵馬回去抵禦,可就算再精銳的兵馬,在并州山區里跋涉千里也變成了疲兵,非但沒有擋住鮮卑人和西涼賊,還連著吃了好幾個敗仗。
多米諾的骨牌就此推倒,整個并州都亂成了一鍋粥,高幹也不得不向袁尚請求援助。
并州的亂局,高幹的無能,促成了袁大將軍下定決心讓顏良去攬過這個爛攤子,為此還給予他相應的名位。
得知此事的顏良不免感嘆了一句後世名言:「還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第二天,袁大將軍便十分難得地在大將軍府正堂之上召開朝議,並正式召見顏良。
顏良起了個早,穿上一襲簇新的赤紅武官袍服,只帶了辛儒、龐統兩個從事並韓高、魏延兩個騎從便前往大將軍府中候見。
這還是顏良自打來到鄴城的小半個月里第一次在公共場合露面,很是引發了一些轟動,同樣早早來到府中參會的一眾中下官吏們紛紛上前拜見。
知道顏良新得美職,顯然仍是袁大將軍面前的紅人,官吏們大都樂樂呵呵地表示賀喜。
「恭賀將軍再遷美職,更上層樓。」
「恭賀君侯獲封五原,食邑百里。」
「將軍此去并州定能再展雄威,殺得胡虜賊人膽寒!」
「待五原侯再回鄴城,少不得又要益封幾百戶吶!」
面對一片諛詞,顏良悉數微笑著受了,一一還禮。
若是在往常,有人以君侯或「高邑侯」來稱呼,顏良多半不會理睬,因為朝廷封的「高邑侯」他始終沒有正式接受。
但這回卻不同,坦然認下了「五原侯」的稱呼,這無疑也表示他對大將軍的安排順從且滿意。
隨著時間推移,在鄴城名位居前的重臣們也紛紛來到。
如逢紀、辛評、淳于瓊等人自持身份,並不會如小吏們一般上前拜見,只是遙遙拱手示意。
眾人也是與顏良多時未見,表情中大都含著讚許,勉勵,期望等等意味。
稍傾,實掌冀州之政的袁三公子也來了。
面對顏良,袁尚倒也能掛起虛偽的笑容,上前拱手說道:「度遼將軍,許久未見!」
顏良回了一禮道:「良見過公子!」
頭剛剛抬起,便感覺到從袁尚身後射來兩道充滿怨恨的目光。
會如此赤裸裸好不隱藏怨恨的目光只能出自顏良的死敵郭圖。
只不過昔日郭圖是高高在上的袁紹身邊第一謀主,顏良不過一個領兵之將,眼下調了個頭,顏良已經是河北實質上最有權勢的數人之一,郭圖卻淪落為袁尚手下的私幕。
一年多前,顏良就能把郭圖踩在腳下,如今的一介螻蟻,又怎會在意。
顏良嘴角一撇,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看都不去看郭圖一眼。
這無視的姿態更是引得郭圖肝火大動,忍不住便出言譏諷道:「不過是剿滅了些亂兵狄戎,便高傲自滿,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物了?不過一僥倖得了微功的武夫罷了!」
要說郭圖此舉那是相當之無禮,顏良的功績世所公認,竟然被他貶得一無是處。
且郭圖作為袁尚的門客隨員,在自家主人與人對話時插嘴,從禮數上也沒把袁尚放在眼裡。
不過袁尚顯然並不在意郭圖的無禮之舉,反而意味不明地看著顏良,顯然是想看顏良的笑話。
面對郭圖的挑釁,顏良是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若是回了,免不了要與郭圖爭執起來,沒的讓人給看了笑話。
可若是不回,豈不是要讓人以為顏良罵不還口,唾面自乾,還怕了他郭圖或者袁尚?
顏良斜睨了袁尚一眼,見袁尚不出言制止,心想我原本不打算招惹你,還都是你們自己撞上來。
他正在尋思如何反擊好當面羞辱一下郭圖,順便打一下狗主人的時候,身後卻有人先出了聲。
「敢問伯寧,這口出妄言的是何人?」
「士元你初來冀州,卻是不識,容我為你介紹,此乃昔日大將軍座下都督軍事郭圖郭公則,不過眼下已被剝奪職事閉門思過。」
「噢?可是那在官渡之戰中屢屢任用私人,以至糧草受損陣前倒戈,令得大將軍南下討逆大計付諸東流的郭都督?」
「士元遠在荊州,竟也知曉此事?沒錯,此僚便是那有眼無珠、因私害公的郭都督!」
「怪不得能作如此粗鄙狂悖之語,如此小人,怎又會來到此地?」
唱這一出雙簧的正是辛儒和龐統二人,他二人雖然因為名位之爭平時並算不得太過和睦,可眼下卻一致對外為主上顏良分憂。
這頭二人一唱一和,那邊的郭圖卻被氣得目眥欲裂,戳指大罵道:「辛氏小兒,還有這不知哪兒來的南土鄙夫竟然如此囂狂,此地怎容得汝等放肆?!」
如果說先前郭圖躲在袁尚背後指桑罵槐,哪怕是言語間放肆一些,顏良都可暫且忍耐,但郭圖現在居然明目張胆跳了出來,卻如何能忍。
顏良冷著臉往前踏出了半步。
顏良本就是百戰驍將,擔當常山相、度遼將軍后又是威儀日重,雖只往前踏出了半步,給人的壓力卻有如泰山壓頂一般沉重。
剛剛仍在囂張謾罵的郭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收了聲不再聒噪。
就連站在郭圖身前的袁尚亦感到難當其鋒,下意識偏轉身體避讓。
顏良見目的已達到,便不屑多言,只朝袁尚拱拱手道:「公子,時候不早了,容在下先行一步。」說完便轉頭帶著從人入了大殿中去,只留下一臉難堪的袁尚與郭圖。
隨在顏良身後的魏延在與袁尚、郭圖錯身而過的那一剎那眼角橫瞟,心中大為鄙夷道:「什麼公子、都督,都當不得將軍半步之威,酒囊飯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