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私心

小喬過敏的癥狀完全消退之後，已經到了晚上。

季銘琛帶小喬回家，季紹珩夫婦很是關心小喬第一天上班的感受。特別是楚雲。她本來是想著，小喬如果應聘通不過，就送小喬去上大學。可是，小喬這麼順利地通過了。她又擔心是季銘琛的安排……公司不比家裡，若是沒有真才實學，沒有處世應變的能力，怕是會吃虧，受人欺負。她就擔心小喬在公司受委屈。

「小喬，來，坐這。」楚雲拉住小喬的手，又將她略長的頭髮抿到了耳後，然後帶著她一起坐到了沙發上。

「奶奶……」

楚雲仔細端詳著小喬的臉，關心地問，「小喬，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工作特別累？第一天上班，工作還順手嗎？總經理好相處嗎？別人有沒有難為你？」

這一連串的問題背後，是楚雲深切的關心和愛護。

小喬鼻子一酸，啪嗒啪嗒掉下幾顆大大的淚珠兒，那淚珠砸到了楚雲的手背上，她頓時就慌了，連忙拿了紙巾幫小喬擦淚。

「奶奶，我自己來。」

「你這孩子，怎麼就哭了呢？」楚雲一臉的擔憂。

季紹珩在一旁看著，眼睛也潮潮的，但是，他畢竟年紀大了，自控能力還是很強的，他把目光投向季銘琛，聲音裡帶著幾分不悅，「季銘琛，你說說，小喬第一天上班就弄成這樣，你這個做父親的，是不是很失職？」

季銘琛想，如果今天他不是一味地躲在辦公室里不見小喬，那麼小喬也不會出事。今天小喬所受的委屈，他確實有責任。

季銘琛心裡自責，直接把季紹珩的話接了過來，「爸，是我的失職。小喬她……今天吃了芥末過敏，下午一直在醫院裡。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楚雲攥緊小喬的手，心疼地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就隨了我？我也是喜歡吃芥末，後來，突然就吸收不好了，吃過就臉腫嘴腫的，頭還暈，醫生說我這就是過敏。你今天是不是也這樣？來，讓我看看是不是完全好了？這眼皮還是厚嘟嘟的，還要再吃兩天葯才行。」

說完，楚雲將視線移到季銘琛身上，囑咐他一定要記住小喬吃芥末過敏，「銘琛，你以後可記著，千萬不能讓小喬吃芥末了。不然，這罪可受大了。」

季銘琛認真地點了點頭，經過這一次，他可是將小喬吃芥末過敏的事刻在了心上。

「奶奶，我沒事了。您和爺爺不用擔心。」

「嗯，沒事了就好。公司里的事，你處理得怎麼樣？」楚雲又問。

小喬略略沉吟，簡單地說道，「總經理人很好，同事們也好相處。就是我剛進公司，需要學習的地方很多……」

季紹珩擺擺手，示意小喬不要著急，「小喬，你就當是去公司里玩，別太當回事。該休息就休息，不能逞強。爺爺再清楚不過了，這總經理助理，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工作。實則是給總經理打雜的。總經理需要一個什麼數據，你就得從一大堆資料里匯總。總經理不想做的、不願意做的、繁瑣的工作，都會移交給你。他是只要結果，你得完成整個過程，你比總經理還累……所以，你得學會調劑，累了就歇會兒，精神好了繼續干，千萬別傷了身體。」

說到這，季紹珩突然揚起下頦，盯著季銘琛問，「銘琛，你說，我這樣教育小喬，對不對？」

季銘琛無端地被將了一軍，心裡卻是並不慌張。

對於小喬上班這件事，他和自己父親的心思是一樣的，小喬只要在他身邊就好，工作做成什麼樣，全在於小喬高興與否。

「爸，您說得對。」

「哼，分明是敷衍，你說，我哪裡說得對？」季紹珩像個孩子一樣固執地問。

季銘琛沒有遲疑，開口道，「公司是我的公司，小喬在公司里，就跟在家裡一樣，過得開心就好。」

「嗯，這還差不多！」

季紹珩勉強點了點頭。

小喬坐在楚雲身邊，心裡琢磨著季銘琛這句話，怎麼就覺得季銘琛這樣說，很傷她的自尊呢？好像她就是一個吃閑飯的大小姐一樣，她可不要這樣。

小喬心裡不服氣，在和季銘琛一起上樓的時候，她站在自己的門口不肯進門。

季銘琛本來是要走過她的門口，直接回房間的，見她這樣，停下腳步，清幽的目光在她帶著情緒的臉兒上掃過，淡淡地出聲道，「要是想學習，可以跟我去書房。要是不想學習，就早點休息。」

說完，他利落地轉身去了書房。

小喬糾結地站在原地，大約幾分鐘后，她邁步跟上，跟著季銘琛一起進了書房。

季銘琛指了指自己書桌邊的位置，示意小喬坐下，「你坐這裡。」

「哦。」

小喬所坐的位置就在季銘琛的右手邊。她的胳膊只要稍稍朝右幾公分，就會和季銘琛的左臂碰到一起。這樣近的距離，讓她有些不自在。小喬就想，季銘琛大約是覺得這個距離方便監督她學習。可是，他為什麼沒有想到，他坐在她身邊，她可能根本看不下去書嗎？

真是的……

季銘琛熟悉的氣息綿綿不絕地縈繞著，小喬呼氣，吸氣，折騰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靜下心來看書——《十年輝煌之風雨有情》

小喬仔細地看著這本書，發現這竟然是一本季氏集團發展史。這個名字很有意境，像一本很有趣味的小說，引著人去看。小喬將書的封面慢慢地掀開，扉頁微微透黃的紙上，一行行黑字簡略地講述了季銘琛從創業到今天的幾個轉折點。小喬看得入神，眼睛長久地不眨一下。

就連季銘琛別過頭看她，她也沒有發現。

第四頁上，是季銘琛一張藝術照。

陽光照射進房間，他穿著一件白襯衫安穩地坐在靠背椅上，凝眸沉思。背後，是濃重的陰影，前面是映著白影的紅木桌，而他安然地置於其中，像是靜止不動的音符。沉默，卻不沉寂，隨時可能奏響一首高亢的曲子……

季銘琛很喜歡這張照片，但他更喜歡小喬盯著他的照片兩眼發痴的樣子。他完全地佔據了她的眼睛，還有她此刻的思想。這讓他很滿足。

「本人比照片上帥，不信……你回頭看看我。」

耳畔季銘琛的聲音突然響起，小喬嘩啦翻過了這一頁，隨口應道，「季銘琛，你說什麼呢，我又沒看你。」

「沒看我在看什麼？」

小喬頓了頓，很是認真地翻回了剛才那一頁，指著季銘琛身後的書架說道，「季銘琛，我是在看這裡，你看，這本德語書你都放倒了，這個詞應該是『資本管理』。」

季銘琛順著小喬所指看過去，果然如她所說，確實是書放倒了。季銘琛沒有再說什麼，站起身，找到那本名字相同的書，放到桌子上，並且用手指推到了小喬面前，讓她看這本書。

「這本書很好，我看你也懂德語，就看這本書吧！」

「我……」

對著眼前這本厚厚的外文書，小喬的眼中閃過一絲悔意，心中叫苦不迭。

其實……其實她剛才根本沒有看其它的什麼，就是在看季銘琛……只是，她不想讓季銘琛知道罷了，所以才找了一個借口。現在好了，她被這個借口套住了，只能沉下心來看這本德語書。而且，她似乎還得認真看。因為季銘琛可能一會兒還得提問她。她要是不認真，又怕季銘琛說她……

「那個……季銘琛，我想……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再看……」

「現在才剛剛九點鐘，你先學習半個小時再睡。」

「可是，我……我是真困了，我這眼睛都睜不開了。」

「真困了？」季銘琛問。

「嗯，嗯。」小喬點頭，然後用手掩住了前額，像是累極了困極了。

「那就忍一忍。」季銘琛將筆記本的鍵盤敲得極響，根本不打算理小喬。小喬無奈，只好將椅子轉過去，默默地開始看書。季銘琛打字的手指揚起，久久沒有落下，最後，啪一聲關了電腦，拉過小喬，出其不意地擁緊了她，「說，剛才究竟是不是在看我？」

季銘琛的話，就像蜻蜓點過水麵，小喬的心底隨即漾起了層層的波紋。

小喬沒有想到，季銘琛還在糾結這個。

她只好紅著臉承認了自己的小心思，「季銘琛，我是在看那本書，不過，照片上的你很好看，我後來都沒有看其它的，一直在看你了……」

聽到小喬的真心話，季銘琛輕呵一聲，將她摟在懷裡，貪戀地將她抱緊。

其實，剛才他和她一起上來，他故意落在後面，就是不想和她分開。找了一個借口帶她到書房，她坐在他身邊，他始終沉不下心來。

「小喬，我……不想再讓你喊爺爺奶奶了。你明白嗎？」季銘琛聲音艱澀凝重。今天和季遠談過之後，他的心裡一直在醞釀著。想和小喬談談。

「我明白。」小喬低聲回應。她雖然明白，可是，她害怕改變。從她第一天為了避開和季銘琪的矛盾而穿上了傻氣的少女式校服時，她就找到了一個可以躲藏的舒適的殼。在這個殼裡，她可以享受著季紹珩夫婦的疼愛，也可以和季銘琛保持著一種親密的關係。這實在是讓她覺得安全的殼，她不想丟開。

她就怕沒有了這個殼，季紹珩夫婦會和她為敵。她在這個家裡，將會是眾人的敵人。

她愛季銘琛，可是，她也愛這個家。

如果這個家因為她的改變而變得不再溫馨，不再和諧，她寧願保持現狀。

季銘琛握緊小喬的手臂，目光如炬，「小喬，我雖然年長你很多，可是，我喜歡你這種感情，是和年輕的小夥子一樣熱烈的。我希望你和我一樣，不再迴避。我們可以一起面對……」

「季銘琛，我們，能再等等嗎？我……我擔心爺爺奶奶不能接受……」

「不是爺爺奶奶，是爸爸媽媽。」

「可是，我喜歡這樣，我喜歡這樣叫他們！」小喬突然衝口而出說道。她說話的聲音高出平時很多，季銘琛看她的目光帶著幾分訝異。

小喬也知道自己說話有些重了，可是，她沒有回頭路，「季銘琛，我知道我這樣說，你很不開心，可是，我確實是沒有想好，我……」

「知道了，你不必說了。」季銘琛推開小喬，一個人站到了窗前。窗外，月光皎潔，滌盪著人心。他雖然是季銘琛，可是，他卻不是聖人，依然有他的私心。他希望小喬只屬於他一個人，這個想法就是自私的。

「是我太急了，原諒我，我不應該強迫你長大，你回房間吧！」

小喬不想走，她還想再和季銘琛說點什麼，可是，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

第二天一早，季銘琛就要去公司。適逢周末，楚雲追著問了幾句，季銘琛只說是公司里很忙，然後，早飯也不吃就走了。小喬在早餐桌上沒有看到季銘琛，想到昨晚的事，心裡就以為他在生氣。季銘琛不吃早飯，她也吃不下。

「奶奶，我吃好了。」小喬放下箸子，準備離席。

季遠出差，林雪也沒有在。季銘琪還在睡覺。桌上就小喬和季紹珩夫婦。她這樣沒有胃口，兩位老人也沒有了胃口。

「這飯，不吃了！」

季紹珩將餐巾丟開，就要起身。小喬看出了他的不悅，連忙過去攔住，又細心地幫他將餐巾鋪好，「爺爺您別誤會，我是昨天上班的時候，有人說我……臉大。我就想著減肥呢。所以才不想吃飯。不過，我現在想好了，我不減肥了，以後，都好好陪著您吃飯。」

季紹珩抬眸瞅了小喬一眼，轉而不悅地說道，「小喬，你這樣瘦，哪個敢說你胖？告訴爺爺是誰？爺爺這就讓你爸把她開除了。」

楚雲連忙過來勸道，「紹珩，小喬她一個小孩子都沒有事了，你還追究什麼。吃飯吧，我們好好吃飯。」

「是，奶奶。」

小喬安心地坐到了兩位老人的中間，又是歡喜，又是害怕。

這份溫暖讓她貪戀，她真不忍心失去。

*

「爸，我出去一趟。」

吃過中午飯，季銘琪拿了車鑰匙，準備出去。季紹珩喊住了她，讓她教小喬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