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是天意嗎?
季遠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看到最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杜諾果然是一個心性和才情都很高的女子,兩年前,她寫在這個許願包里的字,和她不辭而別寫下的字竟然表達了同樣熱烈的愛和同樣不肯屈就的驕傲……她愛他可以愛到以命相交,她若是要離開,他便怎麼也攔不住,也留不住!
「諾諾……」
季遠愴然轉身,額頭抵在皸裂的樹桿上,口中不斷地喊著杜諾的名字。
小喬注意到他手中的紙條掉落在地上,連忙彎腰撿起來。她不知道季遠為什麼突然這樣痛苦,或許原因就在這個許願包上,小喬心裡這樣推測。
她抬眼看看季遠,怕觸到他的傷心事,就用極小的聲音問,「季遠,我看你這樣傷心,難道這個許願包跟杜諾有關?」
「是,我剛剛拆開的這個許願包……就是杜諾兩年前寫的……」
原來是這樣。
小喬想,如果是其它人的許願包,季遠自然不能看。可是,如果是杜諾的,那就另當別論了。杜諾是季遠的未婚妻,他們的關係形同夫妻,自然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只是,小喬想不明白,杜諾的許願包里究竟寫了些什麼,為什麼季遠看了會這樣痛苦?
小喬走到季遠身邊,幾次欲言又止,最後才猶豫地說道,「季遠,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太衝動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痛苦,也不知道你和杜諾現在怎麼樣了……我……」
「杜諾走了。」季遠的聲音艱澀,說起杜諾的事,他痛苦萬分,「杜諾她……留下一張紙條給我,隻身離開,什麼也沒有帶。奶奶送的禮物,爸爸送的項鏈……還有我給她的卡,她什麼也沒有拿,就那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我……我派人四處找她,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她在紙條上說,不要去尋她……想必,她是下定了決心不讓我找到她了……」
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小喬手指攥緊成拳頭,眼睛里都是愧疚。
僅管她知道,季遠和杜諾分開,並不只是因為那天晚上杜諾下藥的事。可是,那天晚上的事被她揭發了出來,就像導火索,直接導致了杜諾的離開。也導致了季遠現在的痛苦。所以,她心有不忍。
「季遠,你是不是在心裡怨恨我?」小喬問。
季遠曲臂壓在樹桿上,目光獃滯,「我沒有怨恨你。若是說怨,也只能怨我自己。」
「季遠?!」小喬喊了一聲季遠的名字,其它的話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麻煩請讓一下。」
旁邊有遊客過來系許願包,客氣地請小喬離開。小喬尷尬地挪了挪位置,她手沒有拿穩,紙條再次飄落在地。小喬低下頭去撿,這時,她注意到了紙條上露出來的幾個字,看到這幾個字,小喬立即就呆住了——怎麼這紙條上的字跡竟然跟她的字跡一樣!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季遠打開許願包,她幾乎要以為這張紙條是自己寫的了。
世間確有兩個人寫字的時候字體相近,可是,像這種一模一樣的,卻是少見。
她沒有模仿過杜諾,難道是杜諾模仿了她?
不,這也不可能。
小喬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她拿著紙條,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完全地展開,想看個究竟——「遇到你,一眼便是萬年……從相愛到婚後的長相廝守,如能兩情相悅最好,就怕天長日久,相看兩厭。季遠,若真有那一天,我會悄然離去,絕不糾纏你。」
絕不糾纏你……絕不糾纏你……
紙條上的文字一個一個的在小喬眼前晃,小喬就覺得頭暈沉沉地,眼前的一切突然就都不復存在了,她好像來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里。在那裡,她看到了季遠和杜諾正站在許願樹下。
「諾諾,你寫的什麼?」
「我不告訴你。你也不許看。這是我的秘密。」
「諾諾,你不讓我看我也知道,你一定是求神明保佑我們能白頭偕老,對不對?」
「不對。我不和你說。」
「好吧,你不跟我說也行。我要在這許願包上做個記號,以後,我找機會來看。」
「你敢。」
「我就是敢!」
奇怪的事發生了,小喬的眼前竟然出現了杜諾和季遠一起系許願包的畫面,甚至還聽到了他們說的話。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特異功能嗎?
為什麼杜諾的字體和她一樣,而且她還能清楚地看到兩年前杜諾和季遠一起系許願包的情景?難道,她和杜諾和季遠之間有什麼其它的事嗎?可是,到底是什麼事呢?到底是什麼事呢?
小喬用力地想,努力地想,頭越來越疼。她想停止不想,可就是不受控制地亂想,越想頭越痛,痛得像要炸開一樣,最後,眼前一黑,人跟著暈倒在地上。
「小喬……」
季遠發現小喬倒在地上,立即抱著她去了醫院。
醫院裡的醫生前前後後地給小喬做了一次全身檢查,最後確定是她舊傷未愈的原因。她之前摔傷了頭,現在頭部正在慢慢地恢復,原來失去的記憶正在一點一點兒找回來,所以會頭痛,會暈倒。
「剛剛注射了藥物,相信她很快就會醒。等她醒過來,我們再給她做個檢查。」醫生在房間里交待了幾句,便離開了。
季遠蹙眉望著病床.上的小喬,心情複雜。
小喬實在讓他不能忽視,甚至不能不喜歡。
小喬的容貌隨了他沒有見過面的母親,可是小喬的言行舉止,卻有一大半像杜諾。杜諾不在了,他現在就只有小喬了。不是他移情別戀,這一切是上天的安排,不然,小喬怎麼會和杜諾這樣像呢?就連她躺在那裡,睡姿都是一樣的。
季遠這樣想著,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兒。
「季遠,我……在醫院裡嗎?我怎麼了?」小喬睜開眼,看看周圍的環境,問季遠。
「你沒事,我叫醫生。」季遠沒有多說,直接叫來醫生再次給小喬做了檢查。結果很好,小喬就只是頭部恢復時引起的頭疼。醫生還說,沒有其它事,他們可以出院了。
小喬強撐著勁想坐起來,可是,頭仍然很疼。
「你躺著就好了,什麼時候覺得舒服了再走。」季遠按住小喬的手腕,讓她安心休息。
小喬頭疼得厲害,也強硬不起來,只好重新躺下。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病房裡很安靜。這時,小喬的包里傳來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
皮包就放在床頭桌上,小喬別轉頭看了看,伸手去夠,沒有夠到。小喬心裡一急,直接就坐了起來。這個時候,也只有季銘琛會打電話來,她不想讓季銘琛著急——「季遠,你把皮包給我,把手機給我……」
季遠長臂伸過來,直接將包從桌上拿開了,並且打開包,拿出了手機。小喬怎麼也夠不到了。
「季遠,你把手機給我,你到底給不給我?你給我啊!」
小喬剛剛睡了一會兒,她跟季遠要手機時說話的聲音帶著一點鼻音,聽起來格外地嬌柔。季遠按了接聽鍵,季銘琛瞬間就聽到了小喬的聲音。季銘琛愣怔了一會兒,問,「喬喬,你在哪裡,你跟季遠在一起嗎?」
小喬遠遠地看著,幾次恨得朝季遠揮起了拳頭,又無力地落下。季遠對著小喬保持著不慍不火的微笑,他刻意地對著電話里的季銘琛說道,「爸,您放心好了。我和小喬在一起。我負責她的安全,也不會讓她受委屈。」
「你們現在在哪裡?」季銘琛隱忍地問。
「我們啊……我們就在A國的旅遊街上。現在剛剛進到了一家店裡,店裡很安靜,我打算請小喬吃飯,然後陪著她買衣服,然後……」
嘟,嘟,嘟!
另一端,季銘琛掛斷了電話。季遠默默地瞅了瞅手機屏幕,輕哼一聲。將手機放下。
*
公寓寬敞氣派的大廳里,氣氛冷得讓人不能開口說話。
李布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高薪聘請來的女傭被毫無道理地辭退,看著她們一個個灰溜溜地離開,抬手抹抹額頭的冷汗,繼續躬著身站著。
季銘琛俊美的臉如同掛了一層冷霜一樣高冷。
「杵在這裡,難道無事可做嗎?」季銘琛面朝著窗戶站著,冷冷地說了一句。
李布連忙退了出來,「季董,我這就走。」
今天的會,季銘琛匆匆地走了一個過場,拒絕了許多人的邀約,直接回了家。沒想到,家裡並沒有小喬的身影。他打電話給小喬,電話打完了,情緒就一落千丈。
李布想到季銘琛可能一會兒還要找自己,沒有敢離開,貓著腰躲進了車裡,將座椅調整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放鬆地躺下。
只一會兒的功夫,李布又坐了起來。總感覺季銘琛那犀利的眼神在看著自己。李布根本不敢躺。這時,他看到院子里開進來一輛A國當地的旅遊觀光車。這種車有點像吉普車,卻比吉普車看上去浪漫別緻,是專門租給來旅遊的情侶用的。
李布瞪大了眼睛想看個究竟,很快,車門被打開了,季遠從車裡下來,他撐開傘,轉到另一側接了小喬,然後,兩個人分手道別。
李布緊張地朝著窗戶的方向望了望,果然,季銘琛還站在窗前看著。
這下,恐怕季銘琛心情更不好了!
李布小心地縮了縮肩,怕季銘琛看到自己在車裡。在李布想來,季銘琛的心情一定壞透了。他最好不要出現在季銘琛面前。
小喬的頭還有些疼。
大廳里很安靜,小喬以為季銘琛是在會場上打電話給她,所以,並沒有多想,直接就朝樓上走。她走到樓梯口,正要上樓,就覺得身後有人在看她。她本能地回頭看,就看到了季銘琛。
「你回來啦?」小喬問。
季銘琛遠遠地注視著她,並沒有回答。小喬略顯孤單地笑了笑,「我也剛回來。」
「手裡拿的是什麼?季遠買的嗎?」
小喬看看手裡的袋子,點了點頭,「是,是季遠買的。」
季銘琛好看的唇綳出了一條深刻的弧線,隱忍不發。小喬實在是累了。她想跟季銘琛解釋一下,就直接上樓,所以,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多想,「季銘琛,今天我和季遠是偶遇。我……一個人在家裡呆著很悶,就出去逛,然後就碰到了他。他……」關於季遠和杜諾分手的事,小喬不知道怎麼說,於是就簡單地說,「我和季遠,我們在街上逛了逛就回來了!」
「你們玩得很好?」季銘琛的聲音冷到了極點。可是小喬剛從外面回來,根本沒有注意到。
她對著季銘琛笑笑,「我們……也就是逛街了。沒有……做其它事。」
這句話,小喬說得很心虛。
季銘琛自然是聽出來了。
他幾步就走到了小喬面前,劈手就將那衣袋奪了過去,然後重重地丟在地上。小喬瞪大了眼睛望著季銘琛,她第一次看到他這樣不講理。「季銘琛,你勒到我的手了。你摔什麼呢?這衣服是季遠買的又怎麼樣,你何必發這麼大脾氣呢?」
「難道我給你買的衣服不夠穿嗎?那衣櫃里的衣服,你幾時能穿得完?這大街上的貨色你也要,就因為是季遠買的,你就照單全收?」
小喬捂著發疼的手,瞪大了眼睛看著季銘琛。季銘琛這是在說什麼呢!她努力地讓自己不生氣,剋制地不發火,「季銘琛,你這是做什麼?侮辱我嗎?好吧,我就是拿了季遠送的衣服,我把它當作禮物一樣拿回了家,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說完,小喬轉身就朝樓上走。她本以為季銘琛會跟過來,可是,季銘琛沒有。
——「真是的,今天真是糟透了!」
小喬站到洗手間的鏡子前,自己將自己的頭髮揉得亂蓬蓬的,像鳥窩一樣。她自己心裡已經夠亂了,季銘琛還亂吃醋,還懷疑她。難道,她是那種隨便就能被男人騙的女人嗎?季遠在她的心裡,是永遠不能和季銘琛比的。這一點,季銘琛不知道嗎?
「就怕天長日久,相看兩厭……我會悄然離去,絕不糾纏!」
冥冥中,杜諾寫在許願包里的字,又一次清晰地出現在腦海里。小喬甚至能想起那些字一筆一畫是怎麼寫的。為什麼會是這樣,是天意嗎?讓她和杜諾有那麼多的相像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