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三十九度五
「爸……」
啪!
急診檢查室外,季銘琛一掌打下去,季遠白晳的臉上,落下四條高高隆起的紅痕,唇角淌出一道血痕。
「季董!」
正在發高燒的季銘琛,高大的身軀微微一晃,似是體力不撐。
李布連忙取了椅子送來,請他坐下。
季銘琛不坐。
季遠開口,牙齒上滲著血。他的眼神委屈中帶著怨恨,「爸,您是不是要娶那個女人?」
「這是你跟父親說話的態度嗎?」季銘琛因為高燒而聲帶嘶啞,說話時的語氣凝重。
多年來,他自認為對季遠的教導十分成功,卻獨獨忽略了孝道。
父慈子孝,水到渠成的事,如今,全都變了樣。
手掌心因為用力打了季遠而酸麻,像是在提醒著季銘琛,這是他第一次重重地打罰兒子,這一次,就讓他這樣痛。
「我給了你別墅的鑰匙,是因為我信任你。你來到我的住處,欺負我的人,這算什麼?幾番教育,你不僅不知錯,還愈來愈放肆!」
「爸,我是您兒子,我是你的,那個女人是外人,是別有用心的人,您……」
「住口!」季銘琛一聲低喝,制止了季遠,他挺直脊背,面色肅然,「阿遠,到了我這個年紀,閱人無數,該選什麼樣的人陪在我身邊,我心裡有數,不需要旁人插手。」
「爸,我不是旁人,我是您兒子,我……」
「你走!我不想和你這樣的兒子說話。」
季銘琛揚手一揮,李布連忙上前來勸著季遠離開。李布更擔心季銘琛的身體,他用眼神招呼遠處的保鏢過來,把季遠擁簇著勸走了。
李布將手中的紅外線體溫計湊近了季銘琛,看到上面的數字,額頭上直冒汗。
「季董,您喝葯吧!您這都三十九度五了,這……體溫太高了!」
季銘琛的嘴唇嫣紅乾裂,明顯得發燒缺水。他一向體質好,這次卻燒得嚴重。就是剛才抱著小喬到醫院,也沒有發汗,反而燒得更厲害了。
李布勸說了一回,季銘琛目光鎖在急診室檢查室的門上,凝然不動,俊美的五官透出異樣的平靜。只是那泛紅的兩頰,像是把他心底的焦急都表露無遺。
李布把椅子移近些,再次勸道,「季董,您這病著,怎麼照顧季小姐呢?」
「她好好的,怎麼用我照顧?」季銘琛的聲音清幽,並不看誰,像是在自言自語。李布頓覺失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季銘琛正擔心季小喬呢,他怎麼能這樣說呢?
李布用更小心的聲音勸道,「季董,您是不是喝杯水,潤潤嗓子?要是季小姐聽到您說話聲音都啞了,不是要跟著擔心嗎?」
這句話像是說到了季銘琛的心裡。
發燒了要多喝水。
季小喬在紙上寫的那一串字,一個一個跑進了季銘琛的眼裡。她一直在擔心著他的病,他這樣一個大男人,用得著她擔心嗎?
「拿水吧!」
季銘琛輕吁口氣,人卻朝著急診檢查室的門又走了走。
李布連忙把準備好的一大杯水送過去。這水杯是有些大,可是,這水喝下去,能發汗啊!
「葯。」季銘琛接了水,又說要喝葯。那邊,田澤提著葯就跑了過來。一樣一樣地把葯送到葯盅里,遞給了季銘琛。然後眼巴巴地盯著他喝下去。
季銘琛終於肯喝水吃藥了,李布和田澤均是長長地吁了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到了原處。
*
季遠紅腫著臉回到別墅,林雪連忙拿了消腫的藥膏給他塗抹,並勸他去醫院檢查。
臉被打成了這樣,季遠哪還願意見人?
他心裡有氣,忍著不對自己心愛的女人發火,「沒事,就是挨了爸一巴掌,養養就好了。」
林雪收拾著藥盒的手停下,想到季遠去到半山別墅找茬不成,反而挨了打,不敢再說什麼。
她緊閉著嘴,只安靜地陪著季遠。
怕自己再說什麼話,引起他的反感。
她雖然不說話,心裡卻是氣極敗壞。她就想不通,為什麼那個變成季小喬的杜諾會得到季銘琛的愛?季銘琛可是冰山一樣冷的男人,是站在珠穆朗瑪峰頂高不可攀的好男人,怎麼就看上季小喬了?
「諾諾。」
因為林雪一直不語,季遠反倒是想和她傾訴。
季遠握住女人的手,聲音沉重,「我想,我們去澳大利亞住吧!我不想再和父親發生衝突。可是,我知道,我要是在他身邊,我還是會阻止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今天我在父親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這讓我很心痛。我一直努力成為像父親一樣優秀的人,從來沒有想過讓他失望……現在的形勢,我……我不想再和父親發生不愉快了,我……想離開。」
離開?
林雪想到季遠的離開可能會讓她失去在季家的一切,頓時嚇壞了。
她受了驚,臉色都變了。
季遠擔心地問她,她在心裡快速地把思路理了一下,然後開口勸季遠打消這個念頭,「阿遠,父親現在被那個季小喬迷惑,我們怎麼能這樣離開呢?」
「諾諾,爸爸的事……我不想管了。」季遠想說,父親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可是,他又不想那樣說。他愛父親,更愛自己的母親。要是父親做了對不起母親的事,他是不能允許的。
林雪體會著季遠的心思,握緊了他的手,擔憂地說道,「阿遠,我知道你愛爸爸。可是,你要是放手不管,豈不是陷爸爸於不顧?爸爸選擇對季小喬好,是因為她有一副和媽媽一樣的面孔。另外,爸爸一個人孤單多年,身邊沒有人照顧,這個時候,就給了季小喬可乘之機。我們做兒女的,要是能陪在他身邊,他自然會知道我們的孝心,也就不會輕易被迷惑了。你說,對嗎?」
林雪熱切地望著季遠,希望能打動他。
果然,季遠聽后,長久地沒有說話。
他一雙像劍一樣的長眉聚攏,安靜地想著。林雪不敢再說話,只把自己慢慢地倚靠在他的懷裡。溫順的像一隻小貓。她這樣做,就是把自己的爪子藏起來。季遠垂眸看看懷裡的女人,隨口問道,「諾諾,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忍心對那個季小喬下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