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群發

與此同時，在一個偏僻的小太空港中，一艘表面噴著貨運公司標誌的小型飛船內部，一個看上去只有20歲左右，實際上過完38周歲生日已經半年了的男性青年，正癱在椅子上，手捧通訊器，飛快的打著字——自從在語音輸入上吃過大虧以後，他已經轉而用了更傳統的方式來錄入文字。

與其在私信里宣稱的不同，這個男性青年並沒有受傷。

他的父親也沒有。

倒不是說那位外表上和孫子是同齡人的爺爺，在蠻荒異星待久了，寶刀已老，打不動人了，只是整件事從一開始，就是策劃好的脫身之計。

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意圖，寶刀未老，或至少自認為寶刀未老的蓋烏斯，決定向直接參与者之外的所有人隱瞞這件事，包括與自己一同滯留異星多年的好友，包括那些如今想法各異的曾經的朋友、盟友以及其關係網，自然也包括杜澤。

使用了經典手法來處理尾巴，他用一件看似荒唐的鬧劇，還有背後煞費苦心的精心布置，設法騙過了監視著自己的耳目，得到了一個可以大展手腳，但同時也稍縱即逝的真空期。

「你怎麼又坐下了？」

遠處，一個上個月剛過完八十大壽，外表和體能大致都是普通人四十歲左右水平的男人，從一堆貨箱中伸出頭來，大聲喊道：「快去檢查一下『設備』，順便站起來活動活動，不要整天癱在那兒玩手機，真是的，眼睛要不要啦！」

「好、好，稍等。」

男性青年隨口答應著，手裡卻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在打字。

「……所以現在的情況大致就是這樣，我對我的推理很有信心，但主播一直沒有回復我，也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把我拉黑了。你那裡有主播的聯繫方式沒有？附件里是我發給主播的私信，精簡了一些，你也給主播發一下吧，如果可能，還可以讓別的人一起發，謝謝了。」

稍後，一封私信，發給了一個賬戶叫「我不要吃藥我會飛69」的用戶。

那同樣是杜澤最早的觀眾之一，在直播開始的第一天就進來看了。因為特別熱心，所以就成了管理員，同時在早些時候的對噴中，站出來力挺杜澤。

在大多數普通觀眾看來，作為直播間里唯一的管理員，「我不要吃藥我會飛69」應該和主播有更密切的關係才對，不過實際上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除了在抽獎中拿到過獎品，以及一些關於直播業務和思路的私信之外，他們之間沒有更多的聯繫，彼此的了解也很少。事實上，因為心中的顧慮太多，杜澤幾乎從不在星網上留下直接的聯繫方式，以避免泄露蹤跡。

片刻后，因為時差原因，大清早天色蒙蒙亮就被消息提示音叫醒的「我不要吃藥我會飛69」，本來還以為是快遞到了，仔細一看卻是收到了一封長私信。

注意到發信人是「渾水摸魚」，她本來以為是什麼無聊的垃圾信息，說不定是在直播間里噴不過大家，偷偷一一發私信噴回來的，連點都沒點開，便想要隨手刪掉。

不過，稍微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決定先點開，心想如果是罵人的，就公開掛出來，讓大家好好看看這個呵呵怪的醜惡嘴臉。

其實，儘管是資歷同樣老的第一批觀眾，但她與呵呵怪之間，幾乎沒有發生過直接衝突，也沒有相互人身攻擊過。更多的時候，都是她自認為是出於正義感，要反駁對方明顯是惡意中傷的話語，然後就事論事，在直播的問題上互嗆幾句，還經常被淹沒在大量的彈幕中，要不是專門指名道姓，很容易被別人吸引火力，或是被刷屏蓋過去。

她其實是討厭「渾水摸魚」的。這種討厭甚至無關爭論的內容，純粹是出於個人好惡。她感覺對方整個人都很糟糕，氣質，形象，無一例外，肯定都與其嘴臭程度掛鉤，是個心態不健康，又喜歡搞事，而且偏偏要針對她喜歡的主播的壞蛋。

都是人，還都是男性，差距為何會如此巨大？各方面都比她喜歡的那位主播差遠了。

在這之前，受到學業繁忙和口味偏好的雙重影響，「我不要吃藥我會飛69」，看直播的頻率很低，大概每周只有一到兩次，每次都在一小時內。

自從無意中點進一個新人的直播間，那時候還叫「我在異星修飛船」，因為臨近高考，壓力巨大，為了排解心中的苦悶，試著和主播互動了一下以後，她才開始更頻繁的瀏覽這個站點，感興趣的直播內容也很少，真正長期關注的，只有這麼一個而已。

可惜，她喜歡的主播哪兒都好，就是信號不好。

自從聽了不知道是哪個熱心觀眾的『建議』，跑到一個叫爪哇國的地方去直播，已經出現了兩次長時間的信號中斷。

真是的，就不能推薦個好點的地方嗎，再說，這種信號都沒有的地方，說不定會有危險，要是主播遇到了怎麼辦，豈不是都沒人知道？

說起來也停了好久了，什麼時候恢復直播啊，這周末還能看到嗎？

心裡亂七八糟的想著這些問題，她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長私信，有點沒明白過味兒來，只覺得好像不是故意搗亂的，好像是有正經事。她又仔細的看了一遍，終於發現，這個「渾水摸魚」真是黑到深處自然粉，居然是用手工排查的方式，從另一個完全不相關的網站上，找到了另一個疑似地理位置就在主播附近，正在試圖求救的發帖人。

那個發帖人自稱是今年19歲的美少女，附的照片一看就嚴重美化過，話里話外的口氣也不太對勁，不像是真妹子，倒像是糙漢偽裝來釣糙漢的……

加上是「渾水摸魚」說的，自帶不可信加成，她粗略的看了看那個帖子，發現樓主的回復速度飛快，手速堪比智械人，便得出了結論。

是騙子。

她這麼想著，也沒有回復，更沒有按照「渾水摸魚」的要求發給主播，而是躺下繼續睡覺了。

但杜澤在直播站點上的賬戶後台，卻在不停的收到一封封來自不同發送者的相同私信。

那封看起來是專門寫給「我不要吃藥我會飛69」這個理論上和主播關係更近的特殊用戶，實際卻很注意的沒有在其中用到任何指向性詞語的私信，其實是群發的。

所有曾在杜澤的直播間中發過至少一條彈幕的人，都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