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被風君兮這麼一打岔,納蘭疏影回侯府出嫁的事徹底沒得商量了。本來張夫人見正主出去了,還私下勸太夫人,嫁妝的事絕對不能放手,不是覬覦那點東西,是說出去不好聽。
只是不待他們商量好,就有丫鬟過來稟報,說納蘭疏影已經被接走了,還給帶話,婚事就不勞他們操心了。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
「母親,這?」
納蘭明軒一直秉承文人作風,如今卻有些氣急敗壞了。
納蘭疏影敢直接走,定然是有風君兮給她撐腰。如今對忠義侯府是半分面子也沒給,別說教好了,怕是這門姻親以後也不會走動。
太夫人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如今侯府已經沒有能拿捏納蘭疏影的地方了。
「都散了吧。」太夫人伸手撐住額頭,被這些事鬧得頭疼。
除了方慧玲,幾個人臉上都不好看,黑著臉出了康壽園。
「早知道剛剛答應了她又能如何,只要襄王府認這門姻親,誰辦嫁妝有什麼關係,襄王世子如今聖眷正濃,現在到好了。」
納蘭晉陽有些沒好氣的開口說道。按理說作為晚輩不該指摘長輩,只是這件事砸了,他的打算也就泡湯了。
如今他是同進士出身,若是沒人活動根本就沒什麼好的職位給他,多是出京去縣裡做主簿之類的,連個縣令都挨不上。
忠義候在這種事上說不上話,能說的上話的他也看不上,本來想在裕王那裡求一求,誰知納蘭暄妍的孩子突然沒了,裕王像變了一副臉孔,根本不搭理他。
豈料峰迴路轉,又來了個襄王世子,結果商量來商量去的有談崩了。納蘭晉陽本來以為這都是小事,誰知道這納蘭疏影還真是個有骨氣的,風君兮也護著,倒是讓他們失了先機。
納蘭晉陽突然想到了不在場的納蘭香杳,雖然兩個人關係不怎麼,但是終歸是親生兄妹,比這些該靠譜的多了。
這些日子納蘭香杳在做什麼他不是不知道,也許他也該下一下決心了。
「夫君,父親在叫你呢。」
納蘭晉陽陷在自己的思緒里,連忠義候呵斥他的聲音都沒聽到,還是方慧玲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回神。
「跟我去書房!」忠義候沒好氣的說道。
納蘭晉陽倒是老實,跟在忠義候身後去了。
張夫人雖然心情也不怎麼好,但是納蘭疏影就算再侯府出嫁他們能得到的好處也有限,想著如今這樣也落得輕鬆。
再說是納蘭疏影在要在齊家出嫁,正經的娘家不要,到了襄王府也不好立足,張夫人樂的看笑話。
這枚一想她心情突然就好了許多,連帶著對懷著孕的方慧玲態度也好了許多。
方慧玲真的是弄不懂這個婆婆,從前沒嫁進來的時候,雖然知道她是妾室扶正,名聲不怎麼好,但是每次見了印象還是好的,雖然沒有世家養出來的姑娘大氣,但也是端莊溫柔的長輩。
嫁進來才知道,這個婆婆平日里都是裝的,若是能一直裝下去也好,在忠義候將外室和庶子接進來知道,她這個婆婆像是有些急切了,而且似乎變得暴躁了許多。
「母親,若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方慧玲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消受不起,她扶著肚子,做出有些勞累的樣子,張夫人看她這樣很快就放人了。
畢竟不管媳婦怎麼樣,孫子總是自家的。
再說納蘭疏影被風君兮直接從忠義侯府接走了,但是也沒有直接送回齊家去,反而轉道去要出城的樣子。
風君兮解釋說已經與齊家打好招呼了,現在要帶她去一個地方,等晚飯前將她送回家中。
等著馬車出了城,沿著官道慢慢走著,納蘭疏影撩開車簾,看著外面熟悉的景象也知道風君兮要帶她去哪了,這條路她可是最常走的呢。
馬車到了宏安寺就停下了,風君兮扶著納蘭疏影下馬車,納蘭疏影搭著他的手,睨了他一眼,都到這了,之前還保密呢。
「雖說她總說自己已不在紅塵中,但是我還是想帶你來見見她。」
風君兮看著那有些汗膩的小臉,溫聲說道。
天氣是有些熱,馬車裡又是密不透風的,裡面放的冰早就化了,因此納蘭疏影的臉上滲出了一些細密的汗。
幸虧她不愛上脂粉,不如如今只怕臉上要膩歪的很。
納蘭疏影沒說話,但心裡很受用,雖然這種時候出門有些受罪,但是這事他的態度。
「這大熱天的,你非要騎馬,臉都要曬紅了。」
坐在馬車裡雖然熱,但是騎馬更曬一些,風君兮臉色卻是也有點紅。
「我們先去齋舍休息一下,待用完午飯,下午太陽沒那麼大了再上山去。」
風君兮牽著納蘭疏影的手沒有放開,兩個人靠的緊,雙手掩在寬大的袖中不仔細看也瞧不見。
小姑娘家家的自然是對這種事害羞的,尤其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佛寺之中,只是風君兮握的緊,她怎麼都抽不回來,又不能再外頭爭辯什麼,只好由著他去了。
宏安寺的齋飯還是很好吃的,雖然都是素食,但是寺里的和尚廚藝不錯,納蘭疏影吃的很開心。
風君兮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幾盆冰放在了屋裡,霎時就涼爽了許多,用過了午飯,納蘭疏影還小睡了一會。
這次跟著的事琴霜和柳方,棋雪的婚期就要到了,作為待嫁的新娘已經不好出門了,雖然她自己總說自己是丫鬟命,不計較這個,但是納蘭疏影可從沒這麼想,還是按照風俗強留了她在家。
待午睡醒了,琴霜和柳方又伺候著重新梳洗了,柳方端個洗臉水還成,梳頭這樣細緻的活只能是琴霜來。
剛梳好了頭,喝了半盞茶,風君兮就過來了。
「睡得還好嗎?」
風君兮瞧著小姑娘的臉頰上似乎有道紅紅的,待走進了才發現,大約是睡在席子上壓出來的痕迹。
只是看這樣子還沒發現,丫鬟們也沒告訴她,陪著她睡得有些迷濛的眼睛,當真是可愛的很。他不自覺的就笑了。
若說納蘭疏影小時候長得可愛那是真的,只是隨著漸漸長大,臉上不再是圓嘟嘟的了,也瘦了許多,是個大姑娘了,再說可愛就不合適了。
但是每當納蘭疏影使小性子或者是害羞,懵懵的時候,風君兮就是覺著很可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還好」
納蘭疏影注意到對面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似乎是正忍著笑意,只是那雙含笑的眼睛出賣了他。
她不自覺的摸摸臉,以為是臉上沾到什麼東西了,沒想到卻摸到了楞楞的凹陷,她立即跑到銅鏡前,看到臉上居然有一條睡出來的印子,還被人看見了,有些羞惱。
一隻手捂著臉,還轉頭瞪了柳方一眼,也是遷怒,她自己看不見,柳方肯定是能看見的,怎麼不告訴她,還有琴霜。
柳方性子有些粗,自然不知道為什麼被瞪了,只覺的自己有些無辜。
「好了,你爬樹的樣子我都見過,一條印子算什麼。」
風君兮走上前,拉下她的手,不讓她遮著。再說他覺著又不醜,沒什麼可遮的。
納蘭疏影有些泄氣,也想起來她從前瘋鬧的那段日子,眼前這人可是住在她家的,雖然不常見面,可是住的這麼近,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就都知道了。
就算她後來變得乖巧了,恐怕也抹殺不了從前在他心中的形象了。
「你笑話我。」
她微微撅著小嘴,用眼神控訴他。怕是連她自己都沒發覺,自己如今正在撒嬌。
風君兮看她這樣立馬笑了,眼睛里似乎是淬了光,在他深色的眼眸上,顯得極為燦爛。
「我笑話你作甚,我從前的樣子,你不是也見過。」
那時候怕是他最狼狽的時候了,執拗脾氣也不怎麼好,還有些戾氣。大約就是因為這樣,那時候小姑娘都不會靠近他。
他不禁想著若是那是他像現在這樣知道收斂,知道偽裝,兩個人應該親近的會更早一些。
納蘭疏影努力的想了想他從前的樣子,有些記不得了,主要是兩個實在是見的少,她第一次見風君兮就不太喜歡他,雖然父親讓她稱呼哥哥,可是她真心覺得這個哥哥不討喜。
那時候她每日想著胡鬧,想著怎麼逃了娘親安排的課業,怎麼會關注風君兮呢。
「也是,我們誰也別說誰。」
雖然不怎麼記得了,但是納蘭疏影自然不想落了下風,借著他的話說道。
風君兮看著小姑娘有些小驕傲的樣子輕輕的笑了,和她在一起好像真的每時每刻心情都是愉悅的。
「聽說你身邊的丫鬟要成親了。」
風君兮抬手給她到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是棋雪,嫁的是我奶哥兒,婚期定在了十天之後。」
納蘭疏影雖然不知道他是哪裡知道的,但是還是明白的說了。
「待他們夫婦成親了就來襄王府吧,算借你的人。」
「幹什麼,你們家沒人伺候了,世子大人。」
納蘭疏影調侃道。襄王府奴僕成群,自然不會沒人伺候,她就是故意這樣說。
「我打算將院子重新修葺一番,畢竟日後是我們共同住的,當然也要和你的心意才行。你不方便過來,不過這棋雪不是你的貼身丫鬟嗎,應該也知道你的喜好。」
風君兮本來是想給她個驚喜的,但是想借人也忙不住,只好就說了,還能問問她有什麼喜歡的,修葺院子的時候一併弄好了。
納蘭疏影怎麼也沒想到是這樣的事,親還沒提呢,他已經想到修院子了,還和自己借人,納蘭疏影有些羞,但是還是忍不住高興。
「你的院子,自己做主不就成了。」她忍住笑意說道,眼睛沒敢看他。
「那怎麼成,須得讓夫人滿意才好。」
風君兮微微側了側身,靠近小姑娘說道。他聲音壓得很低,還有些略微的沙啞,帶著笑意,有些蠱惑人心。
都說美色誤國,這男色也不逞多讓,納蘭疏影覺得有些熱,感覺臉肯定是紅了,這人總是這樣撩撥她。她伸手將人推遠了一些。
「你再這樣不正經我就要生氣了。」
她板起小臉,雖然不怎麼能唬人,但是風君兮還是見好就收,不能真將小姑娘氣到了。
「那疏兒是借還是不借?」
他直勾勾的看著她,非要讓她給個答案。
納蘭疏影沒看他的眼睛,身子做端正了許多,然後正了正神色。
「棋雪出嫁身契自然就給她了,我奶哥兒也是自由之身,若你真的需要人手,自己那銀子去問。」
反正她是不會答應的,至於棋雪和常慶答不答應那就不管她的事了。雖然修院子什麼的她是有些心熱,但是到底還是個姑娘家,怎麼能摻和這些事。
「知道了。」
小姑娘害羞,風君兮也沒有逼她,今日喊了一聲夫人已經夠本了,剩下的以後慢慢討。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陽已經有些偏西了,沒有那麼曬了,他沉著納蘭疏影午睡的時候派茗墨上山傳過話,只是那邊沒有給準話,不知道會不見,但是到底也要去試試。
不管如何,惠安師太都是他的母親,縱然她沒有盡一個母親該盡的責任,但是到底是十月懷胎生了他的,而納蘭疏影是他喜歡的姑娘,不管怎麼樣,他想帶她來見一見。
雖然風君兮想的很好,但是真的到了寧慈庵的時候,惠安師太清修的地方依舊是大門緊閉,兩個人就站在門外不得而去。
「師太說了,她已不再紅塵中,再不會見施主,祝願兩位施主能夠琴瑟和鳴,百年好合,她會在佛前為兩位施主祝禱的。」
靜慧師太站在一旁說道,最後道了一聲佛號,轉身離開了。
納蘭疏影主動上前握著風君兮手,有些乾燥,還有些溫熱,「沒事,我們就在這給師太磕個頭吧。」
風君兮微微低頭,看著只到她胸口的小姑娘仰著臉,安慰的對他笑著,心中的那意思不甘似乎也隨著風飄散了。
「嗯」
他露出一個笑容來,沒有勉強,然後拉著小姑娘一起跪下,朝著正門的方向扣了三個頭。
他想以後他是會來這個地方,但是卻再也不會強求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