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沈家嫁女辦的熱鬧,納蘭疏影還被人拉著去看了一眼新娘子,只是不知道不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著新娘子對她有一種敵意。
不過過後一想又覺得不可能,畢竟兩個人從前可是連面都沒見過的。
賓客散了之後風君兮依著約定早就等在了齊家的車駕旁,周圍的人無不是一臉瞭然或戲謔。
納蘭疏影感受到了旁人投過來的目光,心中埋怨這個人也太高調了一些,然後故作無事,大大方方的走到馬車前。
風君兮立即伸出手來,想扶她上馬車,納蘭疏影的動作停滯了那麼一下,最後還是將手遞過去,上了馬車。
周玉華看著這一幕,笑了笑,心裡既高興由驕傲,高興的是這風君兮將自家小表妹的用心,驕傲的是覺著這小表妹果然是精心教養出來的,這種場面竟然不羞也不怵。
風君兮將人送達齊家並沒有進門,待納蘭疏影將一個包袱交給他之後,就告辭了。
周玉華倒是盛情邀他進門喝杯茶,只是風君兮覺得他不宜去齊家太頻繁,免得惹了齊歸的厭惡,到時候在婚期上為難他。
周玉華可不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見人頻頻拒絕,只以為還有事,也就算了。
話說兩邊,這次沈國公家有喜,納蘭暄妍卻沒有到場,而是借口生病沒去,不過人沒到,禮確實到了。
而那葯的最後一劑她早就從乎圖敕勒那裡討來了,已經用到了他該用的地方,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多要了一劑,想著多一成保險。
「娘娘,您這次稱病沒去赴宴,王爺怕是要生氣了。」方姑姑在一邊說道。
這些日子她隱隱覺得王妃不如以往重用她了,雖然好像也沒奪了她的權,但是有許多時候總是借口不讓她跟著。
方姑姑在宮中多年了,不至於感覺不出納蘭暄妍的變換,不過大約是當局者迷,方姑姑覺得自己被疏遠,第一件事反而是先檢討自己是不是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對。
但是想來想去也沒發現異常,只好想著再納蘭暄妍這邊下功夫。因此這兩日一直找機會在她身邊伺候著。
「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王爺會理解的。」
納蘭暄妍正在看賬本,聽了方姑姑的話頭也沒抬,隨意的說道。
其實院子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她是裝病,不然若是真的病的很重,哪有那麼快就好了的,這才過了一日就和沒事人一般,連葯都不曾喝一碗。
「話雖這麼說,但是王妃還是要哄著些。」
不管為什麼不去參加喜宴,在裕王那裡總要伏低做小一些才對。這事方姑姑的心裡。
其實她想的也沒錯,沈國公軍功卓著,朝中沒有幾個人不給他面子,更是拉攏的對象。
但是沈國公這人直的很,一副純臣的樣子,不管是明王裕王的拉攏誰都不吃。但是兩人也從沒放棄過。
這次喜宴,雖然不能說是拉攏,但到底是個拉進交情的機會,又是女眷的交際,明面上和前朝毫無關係,是個很好的機會。
可是納蘭暄妍偏偏就不去,還裝病,裕王不生氣才怪呢。
而方姑姑覺得作為王府的女主人,要想站的住腳,還是要得到丈夫的諒解才行,不然這樣下去,豈不是惹了厭惡。
只是她不知道,兩個人如今的關係早已不是從前了,尤其是納蘭暄妍的態度,不說去討好,沒暗地裡捅他一刀就算不錯了。
方姑姑不知怎麼的竟然心中有些忐忑,她看了一眼眼前的人,這種感覺更甚了。
納蘭暄妍合上了賬本,想了想,「你說的也是,小廚房有新做的點心沒有,我親自送去給王爺。」
如今她自然不屑於去討好,只是想著她新拿了的多的那一劑葯還沒送去呢。
納蘭疏影到前院的時候發現院子里守著的人竟然沒有幾個,本來要去書房,只是問了下人,說是王爺沒有在書房,而在南邊的廂房。
她拿著東西本想送去南廂房,豈料被人攔下了,無奈,只好先回去。
後來又想她多要了一些葯,但是也沒給乎圖敕勒什麼有用的消息,就轉身去了裕王的書房。
並且讓人將門口守著的人引走,悄悄的溜了進去。
裕王的書房並沒有什麼密件密信之類的,她一直知道,那個南廂房才是裕王真正要緊的地方。
只是書房裡也放了許多信件,其中就有關於韃靼的東西,這些不算多麼隱秘,但是對於現在的乎圖敕勒來說這些消息也算重要。
納蘭暄妍拆了幾封信之後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小心,不禁有些泄氣,正想接著翻一翻,卻聽到連枝在外邊學的喜鵲叫聲,這是提醒她有人來了。
她急忙將幾封信按照原本的順序放好,想儘快離開,結果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沒辦法,只好折回去,矮身藏到了一張軟塌下邊。
那軟塌是裕王在書房小憩時用的,上邊鋪著綢緞的單子,一直垂到地面,正好遮住她。
果然下一瞬,就有人推門進來了,在納蘭暄妍這個位置,只看得見他們的鞋,其中一雙她認識,是裕王,另外的兩個是一男一女。
「母妃那裡是有什麼吩咐嗎?」是裕王的聲音。
「娘娘說,如今還有用的著王妃的地方,之前那事王爺還要三思。」
那女子聲音有些呆板,納蘭暄妍記得起是誰的聲音,但是話里王妃是指的她,至於之前的事??????
「知道了,你回去吧。」裕王的聲音有些沉,想來是黑臉了。
那女子聽了他的話,也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王爺,草臣覺得娘娘的話在理,王爺用著王妃的地方確實頗多,不如??????」那男子說道。
納蘭暄妍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是從他的稱呼也能猜出來,這該是裕王的謀臣。兩個人是在討論她,只是不知是不是從前這這麼討論她的。
「呵,所以如今本王動不得她了是吧,就因為昨日的事讓你們看出她的作用了?」
裕王冷笑了一聲,語氣中很有些不屑和不耐煩。
納蘭暄妍趴在地上,聽著裕王的聲音,心中微冷,看來昨日的事還讓人看出她的價值來了。
「王爺息怒,這裕王府確實是需要一位王妃出門交際,而這上面明王府就略敗一籌。」
男子似乎有些苦口婆心,但是又不想惹了裕王發怒。
「呵呵,從前還覺著她外祖是狄大將軍,軍中的人說不得要有幾分面子,結果呢,本王得到什麼了。」
裕王冷冷的一笑,想起當初的籌謀就覺得是一場笑話。
納蘭暄妍聽了裕王的話有些嘲諷的笑了,她從前還不知道裕王還打著這方面的譜呢,縱然她外祖當年軍功赫赫,在軍中也頗有威望,可是早因著一次剋扣軍餉的案子被革職了。
再說這都多少年的事,縱然當年餘威仍在,到了如今也不過是人們嘴上的一陣唏噓罷了。
「這,這也不是王妃的錯,再說,王妃在皇后那裡頗為得眼。」
男子看了眼上位的人,說話間有些小心翼翼的。
「是啊,與皇后教好,都越過我母妃去了,怕不是以後聯合起來要架空我呢。」
裕王雖然還沒得封太子,但是早就多次設想了他封了太子,榮登大位后的場景了。
那時候皇后成了太后,納蘭暄妍成了皇后,背後又有定國公,忠義候,兩宮一起,要架空他這個剛上位的帝王確實也不難。
某個某稱聞言艱難的控制了一下了臉上的情緒,他心中有些不明白,為何裕王總是對裕王妃存有這麼大的敵意,甚至要置裕王妃於死地。
「可是,王爺??????」他還想努力一下,這王妃之位上若是頻頻換人,也不利於大業呀。
「你只管前朝就可,我後院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裕王終於是不耐煩這人的話,出言打斷,並且說的鄭重其事,還有些威壓。那男子不再說話了。
軟塌下藏著的納蘭暄妍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不只是該高興還是該悲涼。她終於知道為何裕王想置自己於死地。竟然是如此可笑的原因。
她不禁想,是不是孩子的事也是她順水推舟,不然為何那日就那麼瞧太后皇后,甚至張德妃都出宮,裕王隨行,甚至連枝去出城被攔到現在也沒有查到人。
怪不得那日難產要保孩子,子留母亡,這對裕王來說大約是最好的結局,有了嫡子,還失去了一個眼中釘。
只是沒料到,就算如此,孩子也沒保住,倒是她留下一條命。
屋裡的兩個人漸漸的又說起了別的,只是納蘭暄妍再也沒心思聽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終於談完了事,出了書房,開門的時候有一縷微風悄然而至,納蘭暄妍覺得臉上似乎有些涼。
她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臉頰,有些濕,她將手指放在嘴角,微微沾了一下舌頭,是鹹的。
連枝在外邊的躲了很久,知道裕王帶著人出來,她才敢出來,四處瞧了瞧,沒什麼人。書房看門的小廝也不知道去哪裡了,正是好時機。
學了幾聲喜鵲的叫聲,不久就看見納蘭暄妍從裡邊出來了。
似乎有些狼狽,髮髻有些亂了,幾綹頭髮垂了下來,衣服上好一些灰塵。
「王妃?」
納蘭暄妍沒說話,直直的往外走。
待回了玉笙院納蘭暄妍還是這幅樣子,眼神有些冷,也不說話。
納蘭暄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覺得自己不該傷心,早就知道裕王想要她的命了不是嗎,可是親耳聽到這些真相之後她還是心中不舒服,似乎有些什麼要噴涌而出,是恨?還是怨,她不清楚。
「把院門關了,誰來都不要開,再拿幾壺酒來。」她冷聲吩咐道。
「是」
眾人不敢耽誤,取酒的取酒,關院門的關院門。
連枝隱約察覺到肯定是在書房的時候出了什麼事了,但是她不敢問,只好守著她。
天色漸漸黑了,玉笙院里一片寧靜,連人說話的聲音都沒有,靜悄悄的。
納蘭暄妍已經喝了三壺酒了,雖然是些果酒,可是喝的多了也是要醉的。而桌上還放了好多壺,是她硬是吩咐人拿來的。
此時守著她的只有一個連枝,其他的人都被打發走了。
「連枝,你跟著我多久了。」納蘭暄妍飲盡一杯酒,問了一邊站著的人。
「奴婢五歲就跟著王妃了,十五年了。」連枝上前又倒了一杯給她。
「都這麼久了,我倒是忘了,你也該嫁人了。」
已經是二十歲的姑娘了,其實作為丫鬟來說,尤其是這樣的貼身丫鬟,留到二十二三不嫁人的也大有人在。
「說吧,有沒有喜歡的,姑娘我給你做主。」
納蘭暄妍今夜似乎有些感性,看著連枝臉上的笑意都溫柔了許多。
「奴婢不嫁人,奴婢伺候王妃一輩子。」
連枝說道,那語氣很平靜,沒有絲毫的不願,看的出她是真心的。
「不成,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們我得安排好了。」
納蘭暄妍說這句話的時候面上竟然有些悲涼,喉嚨有些哽,她端起酒杯又喝盡了杯中的酒。
「姑娘」
連枝終於是忍不住落淚了,她心中酸澀,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在她心中,自家姑娘真的過得太苦了,偌大的忠義侯府,沒有一個真心相待的人。父母,兄弟姐妹,不是將她視作復仇的工具,就是將她看成是眼中釘。
連枝從小就跟著納蘭暄妍,知道她心中最想要的不過是別人對她的三分好,所以處處找照顧納蘭疏影,有意無意的拉扯納蘭素心,只因為真心換真心。
「連枝,姑娘我想做一件事,你陪不陪我。」
她突然抬頭說道,眼中有些瘋狂。
「女婢聽姑娘的。」
連枝心裡覺得不妥,可是她不想拒絕,哪怕前邊是刀山火海,她想她也會陪著去闖一闖。
納蘭暄妍抬起手,輕輕的為她擦乾了臉上的淚。
「真是好丫頭。」
說著她便笑了,眼中微微泛著水光,晶瑩光彩,這一笑風華絕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