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患難之時見真情

第4章 患難之時見真情

燕赤霞接連吃了幾口菜,這才對著圓覺和尚問道。還時不時拿眼睛瞟著對方,督促圓覺和尚快點說。

「他娘的,你只顧著自己吃喝,餓死鬼投胎一樣。」

「偏讓洒家說話!」

圓覺和尚見燕赤霞如此神色,嘴裡埋汰著對方,生怕燕赤霞把滿桌酒菜吃完似的。不過燕赤霞曉得圓覺和尚脾氣。沒有說什麼,只是又拿眼瞟了一眼對方。

見此,圓覺和尚只能停了筷子,說道:「還能怎麼回事,不就是我救了你!」

「都元帥剛剛來信三四天,就有人要對你下手,是不是很意外呢!」

「剛剛滿懷希望的等著洗冤平反,就送來了斷頭飯。你說是不是很意外?」

燕赤霞見對方奚落自己,兩眼一瞪,說道:「差點把老子嚇死!」

「說詳細點。到底怎麼回事!」

「詳細個屁!」

圓覺和尚憤憤說道:「洒家就是聽到有人要對你下手,這才臨時起意把你撈了出來。」

「想來是你昔日的仇家,見你落難,迫不及待的想置你於死地。」

燕赤霞聽到圓覺和尚這樣說也沒有反對,想了想說道:「都元帥可有消息傳來,是不是已經到了大都?」

「沒有,撫州民變,都元帥被拖在撫州平叛。」

「原來如此!」

燕赤霞低吟著說道:「所以你見事不可為,而我命在旦夕。就偷梁換柱把我救了出來!」

從刑部差遣人員眼皮底下做下如此得意之事,圓覺和尚也有幾分自得。正想自誇一番,卻是看到燕赤霞神情不定,臉色有些陰沉。

「你是不是在怨我?」

「怨你?」

燕赤霞情神一愣,繼而搖頭說道:「沒有。大師冒此大險,救我性命。如此大恩沒齒難忘,我感激還來不及,哪能有怨!」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罷了。」

「你能這樣想,倒也不枉我費盡心機把你救出來。」

圓覺和尚聽到燕赤霞這樣說,點頭說道:「先後落差如此巨大,想不通也是再所難免。」

「唉……」

聽著圓覺和尚語氣感慨、長吁短嘆,燕赤霞點頭相和。手把著酒杯,仰頭望著窗外。

「想我自小家貧、父親早逝,就靠著母親織布供我求學。為求改變,一心苦讀。這才在剛過廿十就得中進士!」

「嗯」

圓覺和尚對燕赤霞出身來歷很清楚,聽他這樣說,也是心有同感,點頭說道:「家境貧寒、少年揚名!」

「中了進士之後,授官關東年余,結了婚方才三兩個月,就徵調到賀州平亂。」

「身不由已!」

「沙場無垠,生死只有天定。」

「蒼天佑我苦男兒,得都元帥看中,假以賀州州判事。遠離沙場后又四處樹敵,仇人無數!」

「世道艱難!」

「多少明槍暗箭躲過,這才留得這條性命歸來。得恩主保薦,有了僕州這份差遣。」

「十餘年的苦讀、十幾年的出生入死,數十載的拼愽才有了今日的身份、地位和榮耀。」

「來之不易!」

圓覺和尚一路言語相和,燕赤霞更是傷心,兩眼通紅、語氣嗆然。舉杯一飲而盡,說道:「數日之間就化如流水,變成虛無!」

「數十年所得,轉眼即無。我怎能不怨!」

「蒼天,你瞎了眼啊!」

燕赤霞高舉雙手,望著窗外的藍天,大聲呼喊。氣極之下把酒杯順著窗戶砸了出去。

圓覺和尚坐在那裡不斷的吃喝,見燕赤霞坐著不動也沒有說什麼。過了良久,見對方心情平靜了些,這才拿起酒壺給燕赤霞斟酒。勸道:「事過境遷,過去之事就如昨日黃花一樣,一去不復返。看開些便是!」

「想我不也是年過三十,才想著從軍掙得一份家業。只是天不遂人願,我們都得看開點就是。」

燕赤霞仰頭一飲而盡,聽到圓覺和尚出言寬慰自己,出言道謝。

「謝謝大師!」

燕赤霞意興縈然,說道:「謝謝你一直對我關照有加,如待晚輩一樣一直照顧我。這次更是……」

「謝個屁!」

圓覺和尚兩眼一瞪。說道:「洒家光棍一個,大半輩子沒有人看上,也沒看上別人。只是對你好些,關照了你幾回,你謝什麼?」

「可是……」

「可是什麼?」

圓覺和尚見燕赤霞臉有惑色,意志消沉。心裡也是難過,說道:「想當年,洒家快至中年還耐不住寂寞,只想著憑著一身技藝出人頭地。在賀州見你雖是年少輕狂,但俠膽義正,又是進士出身。想著你總能有些出息,就想交好一二。以便宦途不濟時你能搭把手,扶我一把。」

「我也沒有別的本事,只有些許武藝傳你。」

「唉……」

「誰想蒼天不佑,讓我瞎了左眼不說,連腿也瘸了。出士無望,只能灰溜溜的再回到龍潭寺出家。心灰意冷,以酒度日。是你一路尋著,經常來看顧我。」

「知道我心有鬱結,更是選了這僕州為官,把家安在臨清縣。就近一直陪著我,為我解悶,打開心結。」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見你如此在意我。我也是深受感動,日漸生情。這才把你當著自家的子侄看待。」

圓覺和尚越說越是感慨,虎目含淚。對著燕赤霞說道:「看著你無故蒙冤,失了官職。我也是痛心不已。然這世道就是如此,值此亂世之際,我們還能求的什麼?不就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莫要無端端失了性命!」

燕赤霞聽到這裡,再也沒法安坐,放下酒杯離了坐席來到圓覺和尚身前,也不說話,磕頭就拜。圓覺和尚見此,一臉欣慰。端坐在凳子上坦然受了燕赤霞叩拜。

三叩首之後,圓覺和尚扶起燕赤霞,說道:「既是如此,以後就不要再說那些見外的話。憑白的寒了彼此情意。」

此番過後,圓覺和尚便開口問燕赤霞日後打算,何去何從。燕赤霞說想帶著妻兒西去,接到母親后再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圓覺和尚卻是不願意燕赤霞去陝西。關東、關中認識燕赤霞人的太多,一旦被人識破,將面臨滅頂之災。

當時正值元朝末年,遼東、遼西先後有人造反。湖南道縣,廣西頻頻傳出民變。燕赤霞的昔日恩主湖廣左丞章伯顏也被撫州的亂民按在當地不能動彈。而浙東的水寇更是反覆無常。

天下之大,想要尋地藏身卻是不易,要不是元廷腹地,要不就是關外苦寒之地。再不然就是到處動蕩。

想著連河南南陽、安豐一帶都有民眾騷動。而黃河兩岸目前也不適合隱居。燕赤霞征取圓覺和尚的意見,決定去湖北暫避一段時間。而燕赤霞的母親、妻兒也在其尋到安居之地后,由圓覺和尚去派人接過來送到湖北。

議定之後,雙方就沒有了說話的意願。燕赤霞和圓覺和尚兩人分別在即,圓覺和尚年事已高,而外面更是亂世。也不知此生能否再會!心想著這些,雙方都有些縈然無趣。

雙方都不願意表現齣兒女悲態,說些不舍、囑咐的話語。只能低著頭喝悶酒。酒入愁腸最是醉人,只喝了幾杯,兩人就有了些許醉意。圓覺和尚這才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和幾張路引。說道:「急切之間也沒辦法準備更合適的。帶著它先用著,到了地方了你再自己想辦法。」

元朝刀具、武器管制嚴格,平民百姓家裡連平時做飯切菜的刀具都要按時上繳收發。現在燕赤霞沒有了官身,自然是不能再帶著顯眼的長劍或者單刀。只能暗地裡準備匕首防身。

「嗯」

燕赤霞接過匕首和路引,在身上藏妥后就站了起來。說道:「那我走了!」

路過圓覺和尚時,燕赤霞忍不住心頭傷悲,激動的一把抱住站起來送行的圓覺和尚。圓覺和尚被人突然抱在懷裡,甚是不習慣。不過卻是沒有說什麼動情的話。只是一臉的欣慰。

「後院有一駕送香燭的馬車,你藏在車內到了僻靜之地就下來,速速遠去。莫要拖延!」

「那包裹里有些銀兩和衣裳,你要看著你的路引來穿著打扮。」

「小心謹慎!」

「嗯」

燕赤霞鬆開圓覺和尚,用手胡亂的擦了擦有些朦朧的雙眼,就要開門離去。

「噹噹噹~~」

就在燕赤霞開門離去之際,就聽的外面有人敲打金鑼,吆喝聲不斷。隨即又是一個小沙彌跑進了圓覺和尚的僧舍。說道:「住持,官兵包圍了寺院。說是前來捉拿住持和州判!」

圓覺和尚聽到小沙彌這話大吃一驚,見燕赤霞翻出自己枕頭下的單刀就要往外沖,連忙出聲阻止。把小沙彌打發出去后,圓覺和尚把門窗關好。對著燕赤霞說道:「外面那麼多官兵,你出去送死!?」

說話間,圓覺和尚就要把牆邊的櫥櫃挪開。燕赤霞連忙上前幫手。櫥櫃挪開后,掀起地上鋪著的木板,就露出一個洞口。見此,燕赤霞二話不說,不待圓覺和尚吩咐,就貓身鑽了進去。

「從這裡出去,趕快走!」

圓覺和尚掏出個火摺子扔給燕赤霞。想了想,又在胸前掏出一本冊子,扔進洞口。說道:「帶著它,不要讓它遺失了。」

圓覺和尚說完這番話,就要放下地板蓋上,燕赤霞連忙阻止。

「那你呢?」

「你留在這裡會喪命的!」

圓覺和尚聽了這話臉現豫色,不過眨眼即去,搖頭說道:「我不能走,要是走了,龍潭寺怕是沒能留下活口。」

「你去吧,快快離開!」

「莫作女兒悲態!」

「你……」

不待燕赤霞再說,圓覺和尚就蓋上了地板,挪動著櫥櫃。說道:「我有個妹子二十三年前嫁在安慶府。你若是有心,幫我照看一二就好。」

「別的就不說了,快走!」

見上面再無動靜,燕赤霞氣的直跺腳。暗嘆一聲,吹亮圓覺和尚給的紙摺子,借著點點火光向前摸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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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赤霞伏魔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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