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尹姑娘的父親是?」白小洛放下茶盞,問道。
尹向圖道:「家父尹書錢!」
尹書錢,尹太師第三個兒子,聽聞不能生育,撿了一兒一女撫養。
「那姑娘並非尹三少親生女兒?」
尹向圖似乎沒想到她問得如此直白,略微怔了怔,隨即道:「家父心慈,見小女小時孤苦伶仃,便收養了小女。」
「尹姑娘是鞠立國人?」白小洛忽然問道。
尹向圖的睫毛迅速地顫動了幾下,然後定定地看著白小洛,「王妃怎麼會這樣問?小女怎麼可能是鞠立國人?」
白小洛笑了,「是啊,尹姑娘怎麼可能會是鞠立國人呢?」
尹向圖不做聲,眸子垂下,睫毛長長,十分濃黑。
白小洛道:「沒什麼事了,尹姑娘回吧。」
尹向圖看著她,靜靜地道:「好,那小女便先告退!」
她站起來,走了兩步,忽地回頭看著白小洛,「不知道王妃給皇太后的答案,可以給出了沒有?」
白小洛搖頭,「沒有什麼答案。」
「蚍蜉撼樹!王妃不理智啊!」尹向圖搖搖頭,不無惋惜地道。
白小洛微笑,「嗯,謝謝忠告。」
「還有一天,王妃好好想想吧。」尹向圖福身,往外走去,帶來的陣仗也跟著慢慢地退場。
白小洛玩味地看著尹向圖的背影。
尹向圖,尹向圖,向的是什麼圖?
尹太后聽了尹向圖的稟報,蹙起了眉頭,「她就只問你的身份來歷?」
「是的,其餘什麼都沒說。」尹向圖道。
「她問這些做什麼?」尹太后抬起頭,「莫非,她知道你的身份?」
「不可能!」尹向圖想起白小洛方才問的話,眼底閃過一絲嗜血,「但是,她問我是不是鞠立國人。」
「她竟然這樣問?」尹太后冷下臉來,「此人不能再留,若明日不給答案,殺了她。」
「嗯,殺了吧,留了無用,龍家還有其他子女,且龍家有些女眷不是沒入掖庭嗎?」尹向圖頓了一下,擺擺手,「不,暫時殺不得,太后,龍家的女兒就在掖庭,你不如恩典一二……」
尹太后聽了她的話,問道:「你覺得這樣有用嗎?」
「我們只要蛛絲馬跡,但凡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我們便可慢慢破解,總勝過如今大海撈針。」尹向圖道。
尹太後點點頭,「是的,父親說,寶藏圖就是藏在那批沒找到的家財里,若是找到這批家財,我們就能找到藏寶圖。」
尹向圖道:「此事攝政王定必也知曉,怕不怕他入宮救白小洛?」
尹太后冷冷地道:「他還敢私闖哀家的殿宇不成?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他若真來,反而好事,哀家正愁找不到他的錯處。」
尹向圖道:「攝政王為人狡猾,深謀遠慮,太后還是謹慎為妙,且他成立了一個奇案門,什麼案子不辦,把白小洛收為總驗屍官,到底意欲何為?」
尹太后冷道:「此事哀家與太師分析過,奇案門成立至今,把失蹤案子和雲蘿公主的案子接過去了,但是也沒辦出什麼來,兇手至今都沒有找到,所以,這奇案門,應該就是一個幌子,拉攏了白小洛進去,從而再讓花千萬做副領,讓花千萬與白小洛日日相對,這倒是合了白小洛的心意,畢竟,在王府里,有劉佳音在,她要得寵不容易,都說攝政王聰明,哀家眼見他用這樣的手段拉攏白小洛,著實算不得高明,下三濫的手段罷了。」
尹向圖搖頭,「只怕不是,拉攏白小洛是真的,但是,這奇案門絕不是什麼幌子,我倒是覺得,攝政王在密謀一些事情。」
尹太后狠道:「他密謀什麼都好,只要我們得了寶藏,便可起事控制朝政,哀家不能再讓他臨朝稱制,否則,皇帝這輩子都不可能親政,哀家要把他碎屍萬段,才可泄心頭之恨。」
尹向圖道:「太後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們的計劃就會成功。」
她慢慢地取下面紗,露出一張美得驚世駭俗的面容,臉上有一抹陰沉的笑,與她的美形成極大的對比。
尹太后陰惻惻地笑了,「那就好,哀家等著看你的好戲。」
宮中,有香味不斷飄散開,彷彿每個角樓,都充斥著這種幽香,從人的毛孔鑽入,抵達四肢百骸,竟叫人說不出的熱血激動。
傍晚,白芷園來了兩個女子,是綠福送過來的。
兩人都是穿著宮女的服飾,面容蒼白,疲憊,身段極好,只是雙手和臉的皮膚都很差,眼圈黑青,像是日夜勞累的奴才。
白小洛坐在椅子上,看著這兩人走進來,她們的眼睛都有憎恨之色。
綠福退了出去。
原主在腦海里的記憶還在,所以白小洛一眼就認出兩人來。
是原主白小洛的兩個庶出的妹妹,璇姨娘所生,長得也酷似她們的母親。
一個叫龍雙雙,一個叫龍鬱郁。
縱已經入宮做了一段日子的苦活,但是,嫵媚不減,倒是多了幾分滄桑可憐。
兩人眼底都有一種憎恨之色,瞪著眼前這個養尊處優的王妃,自己的親姐姐。
白小洛看著兩人,倒了兩杯茶,道:「坐!」
兩人沒坐下,龍雙雙瞪著她,「不敢,我們是奴婢,王妃身份貴重,怎敢與王妃同坐?」
「嗯,那你們就站著說話。」白小洛淡淡地瞧了兩人一眼,「尹太后許你們什麼承諾?」
兩人一怔,對視了一眼。
龍鬱郁上前一步,盯著她,「父親昔日最疼愛的人是你,龍家所有人都獲罪了,唯獨你沒事,你為什麼不救我們出去?」
「怎麼救?」白小洛反問。
龍鬱郁道:「你想辦法,你是王妃,難道就沒辦法嗎?」
「王妃又不是王爺,有什麼辦法?父親昔日是太傅,權傾朝野,不也一樣慘死?」白小洛道。
龍雙雙冷笑,「父親是積重難返了,可你不一樣,花千萬深得攝政王信任,只要你求一下花千萬,花千萬一定會幫你。」
「花千萬厭惡我,你們不知道嗎?求一下,花千萬就會幫我?痴人說夢,你們別拐彎抹角,我不會對你們有什麼內疚之情,說來意。」白小洛道。
兩人神色俱是一變,眼底的憎恨更明顯了一些。
一直都是這樣的,白小洛是嫡出,她在府中橫行霸道,父親都幫著她。
如今,所有人都獲罪,就唯獨她還好好地做著她的王妃。
龍鬱郁一改方才的冷漠厭惡,可憐地道:「你明明知道父親的家財放在哪裡,為什麼不告訴皇太后?只要你說了,皇太后就會放我們出宮去,一場姐妹,你如今過得榮光,卻也別忘記我們還在水深火熱中啊。」
「誰跟你們說我知道?」白小洛反問。
「父親最寵愛你,什麼都會告訴你的,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龍鬱郁急聲道。
白小洛聳肩,「我是真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為什麼要說出來?我自己拿走了不是更好嗎?」
「那你是知道了?」龍雙雙叫了起來。
白小洛只笑不語。
姐妹兩人都急了,竟雙雙跪下,哭著道:「姐妹一場,難道你要看著我們死在宮裡才安心嗎?」
白小洛看著兩人,輕輕地搖頭,「我真幫不了你們,你們走吧。」
「不!」龍鬱郁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猛地跳起來,竟脫掉了身上的衣裳,那本來白皙的肌膚,都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傷痕,新的舊的,幾乎看不出肌膚本來的原色。
她哭著,渾身顫抖,一手拉起龍雙雙,手忙腳亂地剝開她的衣裳,露出了同樣傷痕斑駁的身子,姐妹兩人相擁抱著,這殿中沒有燒炭爐,寒冷的空氣從窗戶鑽入,兩人都顫抖得厲害,一個勁落淚,叫人瞧著,也覺得凄慘。
「你可知道?罪臣家眷沒入掖庭有多凄慘?每日睜開眼睛,便有數不盡的活兒等著我們,做得慢一些,嬤嬤劈手就打過來,或者是地上有什麼,便用什麼打,掃帚,鞭子,帶著釘子的木板,痰盂,你被打過嗎?你知道這種滋味嗎?」
龍鬱郁聲聲凄慘,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兩人都跪下來,之前進來時候的厭惡憎恨都不復存在,彷彿只要白小洛救她們出去,她們什麼都願意。
白小洛輕輕地嘆氣,「起來吧,叫人去告訴尹太后,我要見她。」
姐妹兩人止住了哭泣,擦著眼淚怔怔地看著白小洛,「你真願意救我們?」
這個孤傲不可一世的姐姐,會願意救她們?
「我帶你們出宮。」白小洛道。
「不可能的!」龍鬱郁苦笑搖頭,「那是不可能的。」
罪臣之女,除非大赦,否則是離不了宮。
其實她們心裡都明白,白小洛哪裡會知道父親家財的下落?不過是尹太后說,只要她們來,就給她們請醫女治療傷勢,日子雖然苦,可她們想活著。
如果傷勢繼續惡化下去,她們怕是連五月節都過不了。
「去吧!」白小洛慢慢地喝著茶,其實心底並沒什麼悲憐之情,姐妹之情是更沒有的,但是,眼前兩人都是原主的親人,以前過往種種如何她不管,到底有這份骨血親情在,若她能做,便幫著做一些。
且她所知,龍太傅子女眾多,庶出的不受重視,多半是聯姻出去,增強他的勢力。
也就是說,福沒得享,罪卻要一起受。
她留在宮裡的原因,是因為尹向圖,如今知道尹向圖的身份,她橫豎是要走,也不妨多帶兩個人走。
兩人穿回衣裳,出去叫了綠福給皇太後傳話。
綠福臉上露出得意之色,轉身而去。
尹太后得綠福來報,淡笑了兩聲,「果然是知道的,傳她過來。」
尹向圖道:「不,太后,去白芷園見她,別再叫她過來。」
「哀家親自去見她?」尹太后不悅,「豈不是抬了她的身份?」
尹向圖輕聲道:「太后,您這身邊,有沒有攝政王安插進來的人,如今也不知道,若是白小洛說的時候,隔牆有耳,便會被人奪得先機,白芷園那邊安排過去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信得過。」
尹太后想想也有道理,「好,那哀家便到白芷園去。」
尹向圖道:「她怕是會討價還價,甚至會故弄玄虛,不管如何,太后先應允了她,若她說出來,也別著急下殺手,先找到再殺她不遲。」
「哀家知道了。」尹太后道。
尹向圖慢慢地坐下來,嘴角露出得意而殘毒的笑容,眉角上翹,竟是說不出的風情。
尹太后紆尊降貴來到白芷園。
陣仗不大,只帶了兩名嬤嬤,她吩咐嬤嬤在門口守著,不許任何人接近。
她進得殿中,龍雙雙和龍鬱郁便連忙跪下來,一臉惶恐的模樣。
「你們出去!」尹太后冷聲道。
「是,奴婢告退!」兩人磕頭後退了出去。
尹太后坐下來,冷眼看著白小洛,唇瓣有幾分諷刺之色,「哀家沒想到,你還會顧念骨肉親情。」
白小洛道:「到底是親姐妹,總不能見死不救。」
「好,哀家成全你這份情意。」尹太后盯著她,「不過,得看看你的答案,是否能讓哀家滿意。」
白小洛直勾勾地看著她,倏然,綻開唇瓣一笑,這笑竟是充滿了風情蠱惑,那眼底像是生了一朵蓮花,一圈圈,震懾心魂,她唇瓣輕啟,道:「皇太后請下旨,讓我與我兩位妹妹離開宮中!」
那聲音,一字字,敲在了尹太后的耳中,震開一陣陣的漣漪。
尹太后看著她,慢慢地站起來,白小洛上前打開門,讓她走出去。
尹太後站在廊前,看著龍家兩姐妹,聲音木然地道:「念王妃為你們二人求情,哀家特赦你們二人出宮而去。」
龍雙雙姐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哭著謝恩,「奴婢叩謝皇太后恩典!」
「恭送皇太后!」白小洛在身後說了一句。
尹太后的神色有些僵硬,眼底閃過一絲困惑,回頭瞧了白小洛一眼,見她面容生花,那困惑又倏然消失,她再回過頭,道:「回宮!」
尹太後身邊的嬤嬤有些詫異,但是,也沒說什麼,只跟著她回宮。
尹太后一走,白小洛便立刻對兩人道:「馬上出宮,什麼都不要收拾。」
金口術,若是用於懲罰,可維持一個月。
但是,若用於改變對方心志,則維持不了多久,一旦尹太后醒悟過來,要走就得硬碰硬。
「為什麼這麼著急?」龍雙雙不解地問道。
「只要還在宮裡,皇太后都會改變心意。」
姐妹兩人聽了,覺得她說得有道理,連忙就跟著她走了。
門外是有禁軍看守,但是因為皇太後下了命令讓她們走,因而,誰也都沒有阻攔。
尹太后回到了宮中,尹向圖問道:「如何?說了嗎?」
尹太后坐在椅子上,神色還有些怔惘,久久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尹向圖怔了怔,「太后,您沒事吧?」
尹太后閉上眼睛,耳邊有許多聲音,把她隔阻開來。
「怎麼回事?太后怎麼了?」尹向圖問跟著去的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