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吳王看著突然間出現的救兵,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人,連忙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的喊道:「相國大人,相國大人,救救我吳國……」
聞聲,尚如師掃了眼吳王,而後收回了眸光,轉而看向初若,他只說了一句話,瞬間就讓她的眼眶之中,蓄滿了淚。
他說,「攝政王病中喚著公主的名諱。」
喉嚨中突然哽住了一口氣,初若剋制不住的咳嗽了一聲,眼眶中的淚因著她的這一聲咳嗽,飛快的滾落,隨即滲入黃土之中,消失不見。
「他……在什麼地方……」聲音中有著剋制不住的顫抖,初若捏緊了手中的韁繩,好不容易讓自己的聲音可以說的清晰一些。
她覺得眼前模糊得很,她努力的眨著自己的眼睛,試圖讓眼前的這個人看清楚一下,她的眉頭難以克制的顫抖,她道:「他……還好,對不對……」
初若不敢呼吸,她害怕自己的一個呼吸,就會讓自己無法剋制的哭泣起來。
那種失而復得的心,那種突然被救出地獄的感覺,讓初若無法平靜下來,情緒在一夕之間,全部崩潰。
喜怒無常,在這一刻,全部都化成了淚水。
尚如師整個人保持著沉默,在看著初若的神色變化,久久,他尋了她的情緒漸漸安靜下來的時間道:「攝政王如今在楚宮之中,心肺受損,情況……不大好。」
你有沒有遇到過,被是晴朗明媚的天,可是突然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沒有一絲的徵兆,將你淋成了落湯雞;那種被冷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可是你周邊,周身,無絲毫可以擋風遮雨的東西,你就只能挨著,受著,凍著……
此刻的初若,便是這樣子一種狀態。
歡喜,當真不過半刻!
初若聽著尚如師的回答,腦子在那一瞬,成了灰白一片,原本斑斕的色彩,眨眼就褪成了黑白之色。
「你說什麼!」語氣變得沉重,初若的神情怪異了起來,她盯著尚如師,那表情告訴他,她在剋制著自己,剋制自己不動手!
「攝政王如今很需要公主。」這是尚如師的第三句話,亦是終結了吳楚兩國之間即將爆發的戰亂。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回去……」因著尚如師的這一句話,初若下意識的呢喃道,她的眼神之中有著著急之色,她扯著手中的韁繩,可是卻不知道是因為太過於激動還是其他,她也就只是扯著手掌心握著的那一段韁繩,其餘韁繩,絲毫未動;因此她胯下的馬兒,也就沒有感受到她的意思。
「錦李,劉大人,勞煩兩位送公主回楚宮,這裡,本相來處置便是了。」尚如師看著初若的舉動,目光看向了錦李和劉庸道;語落,他直接下馬,主動的牽了一把初若所起的馬。
馬兒感受到了牽引,當即便順著牽引的地方而去;一場原本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廝殺之戰,就輕而易舉的被破解了。
一直看著初若這一邊局勢的吳王眼見她終於是走了,他頓時就鬆了一口氣,周身疲憊得好似踏過了一場刀山火海一樣,他直接無力的坐在地上,滿是褶子的臉硬是在這寒冬之中,逼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
初若走得倉促,幾乎就是立馬就跑了的那一種,至於那吳國到底最後如何,她不知道,也沒有心思去在意,所有的後續全部都給了尚如師去解決,她唯一清楚的就是,源光在楚國,在帝都之內,在楚宮之中,他……在哪裡等著自己!
那個之前她千方百計想要逃離的地方,那個屬於他的地方;如今,她奮不顧身而去。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之中,迴響著尚如師的那一句話,攝政王在病中還喚著公主的名諱。
原來,她一直在他的夢中;可是這怎麼可以!夢中的人,不是真真切切的她,源光就是要念自己的名字,也該是看著自己念的!
源光……你一定要等我……
我來了……
這一次,我不會走;我要和你在一起,這一生,這一世,我只想守著,只想你護著我。
這一次,再也不要分離了,再也不要了!
一個人,真的太孤單了,也太過於凄涼了;無論何時何地,心底永遠都是一片荒涼,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著落。
多少日和夜,初若不知道;她唯一清楚的便是楚國的方向,帝都的方向,楚宮的方向;終於,在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她的馬累死在了楚宮宮門口的時候,她沒有一絲防備而跌落地面划傷臉的時候。
她想,她終於可以看到源光了。
這一次,是真的到了!
「源光,我到了……」手撐在地面,不顧地上沙石的尖銳,初若用力的站起,口中還呢喃著這一句話,而其身後早已經紅了眼的錦李飛快上前,扶起了她。
錦李看著眼前的初若,忍不住的落下淚來,這些時日,公主真的就是憑藉著想見攝政王的心,一路撐到了這裡;她低頭,瞧見了那再次滲血出來的下裙,忍不住的撇開了眼睛,不敢去看。
「公主。」城門口,禁衛軍看著面黃肌瘦的初若,到底還是認得出她的,當即跪地行禮道。
恍若未聞,初若的目光落在錦李身上,她道:「錦李,快,快扶著我去見源光,他等著我,他等著見我呢……」
初若的聲音,著急得很,她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源光就不能見自己了。
「好,奴婢帶公主去。」錦李飛快的回應著初若的手,兩隻手緊緊的扶著她的手,跟著她腳步的速度走去。
初若走起路來有些怪異,好似有點跛腳的感覺,可是這一路隨行的人都很明白,為什麼她會跛腳了。
千嬌萬養的公主殿下,這些時日里,沒日沒夜的騎馬,大腿內側的肉早已經被馬背上的馬鞍給磨爛,甚至還有一些糜爛成了肉糜。
每一次上藥,之前的上好的葯一解開,瀰漫著的味道,不是草藥的味道,而是血的味道,腐肉的味道。
甚至,那原本黑色的葯都出現了詭異的暗紅。
其實誰都清楚,那是因為初若大腿上的肉,沒有一刻,不是流著血的。
後來,劉庸終於是看不下去了,給初若灌了安神葯,讓她直接昏睡過去,而在這昏睡的期間,他們直接讓她躺在了馬車上;終於,那被大腿被磨破的血肉慢慢結痂了,長出了新肉。
可是這樣子的情況,也不過就是短短几日的時間而已,在劉庸沒有給初若喂安神葯之後,她再次選擇了騎馬,不為了其他,就只是因為馬車太慢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他,一刻的時間,她都不願意拖!
好了的血肉,再次被磨破,鮮血也沒有停止過。
……
熟悉而又陌生的楚宮,她終於是回來了,初若看著眼前的雕欄玉砌,紅瓦琉璃;突然覺得,自己離源光很近很近,彷彿呼吸之中,都可以嗅到他的氣息。
這一刻,她的心從未如此的激動過,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了這裡。
九曲迴廊,不知道走了多少個,一路上遇到的太監宮女侍衛,也已經是數不勝數,初若的目光四處尋找著,可是卻看不到熟悉的人。
入目便是緊閉著的朱紅大門,門口站著的一眾侍衛以及為首的青裁,初若看著這一幕,突然無比確定,那裡面,就是源光,就是她的希望。
「公主。」初若走近了一些,青裁明顯的嗅到了血氣,掃視之間,他便已經知道了血腥氣到底是從何而來的,當即他的眸子微微眯起,沉著道。
「源光在裡面。」初若開口便是這一句話,她看著青裁,手直接就伸出去,想要推開那緊閉著的朱紅大門。
一旁,察覺到了初若舉動的劉庸主動的走向前,替她打開了那朱紅大門;與此同時,青裁也已經開口道:「攝政王在裡面休息。」
「他如何了。」門被推開了些許,初若飛快落下這一句。
「至今未醒。」回應著初若,青裁說話的語速一場快。
門徹底被打開,初若來不及說其他的事情,連忙邁開了自己的腳步,她迫不及待的跑進去,從大殿,一直繞到后室,入目便是屏風之後的床榻,而那床榻凸起了一團錦被。
腳步一下子就止住了,初若看著建在眼前的源光,腳步不自覺的放慢了,生怕驚擾到了床榻上的人。
屋內,只初若和源光兩人,前者一步步的朝著後者走去,她的腳步很輕,很慢,如同貓兒謹慎小心的走著;後者安靜的躺在床榻上,沒有任何的聲音,若不是那錦被稍微還有些上下起伏,那便如死了一樣。
殿門被輕輕合上,將殿內殿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青裁看著錦李,皺眉道:「這一路,很艱辛?」
「青裁大人是想問公主的傷吧。」聞聲,錦李直言道,目光落在青裁的身上,滿眼的心疼之色,沒有絲毫掩飾,她繼續道:「沒日沒夜的剛回楚宮,那腿早就被馬鞍磨破了血肉,一塊塊血肉,成了血沫子,自然艱辛。」
即使沒有人心疼初若,可是她卻是心疼得很,自家的公主殿下,為何就一直在受傷?心上的傷,身上的傷,好似從來就斷過。
明明那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就要經歷這樣子的苦難?
老天爺,有時候,真的是偏心得很,不然為何就看不到他們家的公主的心酸?
當場,青裁一下子就沉默了。
劉庸看著錦李的神色,心中多少明白她在想什麼,當即沉沉的嘆了一口氣之後,道:「我去準備一些葯,等一下好給公主上藥,如今終於到了楚宮了,那傷什麼的,也是可以好好養養了!」
語落,劉庸也不等錦李和青裁說什麼,直接轉身就朝著熟悉的地方走去。
……
終於還是走到了床榻邊上,初若垂眸,目光落在那熟悉的眉眼上,整個人就呆住了,她的腦子裡面沒有任何的思索,也沒有任何的想法,她就一直看著,看著……
眼眶中的眼淚,一點一滴的蓄著,初若的身子突然動了動,而後身子緩緩放低,最後蹲在了源光的床榻邊上。
她蹲在地上,他躺在床上,兩人保持著同樣的高度。
此刻,初若的心無比安寧,她安靜的看著源光眉眼上的睫毛,聽著他綿長的呼吸聲,她有些忍不住的抬起手,一寸一寸的挪動著,指腹最後終於碰觸到了他的臉。
是溫熱的……
初若突然一驚,如同觸電一般,她下意識的縮回了自己的手,眼睛一眨,兩顆豆大的淚珠瞬間滾落在床榻之上,緊接著滲入錦被中。
忍不住的握緊了自己的手,初若的拇指不自覺的摸著剛才觸碰到源光臉頰的手,一下一下;她不知道為何,覺得那指腹越來越熱了。
那指腹因著有了源光的溫度,所以異常滾燙了起來。
漸漸的,低低的哭泣聲在殿內響起;那哭聲很明顯的壓抑著;時不時伴隨這啜泣聲,回蕩在源光的耳畔。
她知道,她的哭泣他聽不見,可是她還是忍不住的想把自己的委屈哭給他聽,她想讓他知道,他到底多辜負了自己!
「源光……我回來了……」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了嘴邊的這一句話,初若抓著源光身上蓋著的錦被的衣角,直將那錦被給扯變形了。
「我……回來了……」
空無一人的大殿,布滿了孤寂,初若的聲音在四周迴響著,清冷至極。
……
迷迷糊糊之中,源光彷彿聽到了初若的聲音,那聲音有些遙遠,不是很真實;可是他已經雀躍不已了,下意識的,他努力的想掙脫這個束縛著他的黑暗之地,那無妨動彈的手腳,拚命的想挪動,他只覺得自己全身的經脈都要爆裂了,眼睛突兀得都快要掉下了。
可是身上那沉重的感覺,卻依舊沒有動搖辦法!
眉頭擰成了山,源光不喜歡這一種感覺,他的心中升起了惱怒之氣,如同是暴躁的猛虎,恨不得將身上那看不見的束縛給咬斷了。
要離開,他一定要離開,必須要離開!就是為了那不真實的聲音,他也必須要離開!
因為那聲音說:回來了,她回來了!
……
忽而,源光那在錦被之中的手指,重重的挑動了一下;可是因為手指在錦被之中,故而初若看不到。
身體終於有了一絲反應,緊接著便是更多的反應,那癱瘓的身體,有著力氣在凝聚著,力量在復甦這,一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