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公主說得不錯。」被揭穿,劉庸也沒有多少的尷尬錯愕,反而是坦然的承認道:「老臣確實想救一救胡太醫的性命,胡太醫上了年紀,腦子轉起來反應慢了些,就會容易說錯話,但是……便當做是為攝政王積福,公主放過胡太醫吧。」
初若不生氣,反而是很認真的將劉庸的話聽入了耳中,其實,她的心中氣意多過殺意。
「好。」直截了當的答應,初若好似很好說話的樣子,可是在場的人無一不是嚇出了一身薄汗,同時他們也難以相信她居然會同意劉庸的話。
這個公主,一眾太醫都覺得琢磨不透得很,簡直就是喜怒無常了。
「老臣多謝公主恩典!」拱手作揖,劉庸對著初若道;語落,他掃向了跪在地上的花白鬍子胡太醫,交代道:「胡太醫下去吧。」
胡太醫一直跪在地上,腦袋磕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同時也看不清此時的局面到底是如何情況,忽而一聽劉庸的話,他瞬間就抬起了腦袋,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胡太醫的目光從劉庸一直落到了初若的身上,沒有她的吩咐,他到底是不敢隨便起來的,就剛才的場面,他如今想起來都是恐怕的!
更何況,說到底,初若是公主,是這裡真正可以說話的主子。
「還不走,真的想將命交代在這裡。」察到了胡太醫的眼神,初若的臉一板,語氣涼薄至極。
「微臣該退。」腦子一怔,胡太醫聽著初若的話,連忙回答道,隨後便是利落起身,走得極快。
「你們也給我走。」瞧著那胡太醫好似逃命的背影,初若瞧著屋內還站著一圈無關緊要的其他太醫,當即覺得礙眼得很,便厭惡道。
無辜遭殃的其他太醫自然也是沒有多說什麼的人,只是麻溜溜的跟著前面胡太醫的腳步飛快退下。
他們的職位比不胡太醫高,更何況,這胡太醫的性命還是院首大人保下來的,這院首大人可以保人一次,可不代表可以保三次,四次的。
最主要的是,這帝姬的脾氣著實是喜怒無常的很,他們這些人留在殿內,到時候,真的就是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攝政王傷是嚴重,但是老臣會將攝政王醫治好的。」殿內的其他太醫急匆匆的離開之後,劉庸這才看向了初若開口道:「不過,公主腿上的傷,也是該好好的敷藥醫治了,不然到時候,腿若是廢了,攝政王醒來怕也是會打斷了老臣的老寒腿啊。」
說著,劉庸心有戚戚的瞧向了源光,彷彿下一刻,他就跳起來暴打了自己一頓。
「那你就看著上藥吧。」一開始初若對於自己的腿上的傷本就是沒有多在意的,她一直覺得,左右不過就是留疤的問題而已,故而便沒有多重視,可如今聽著劉庸的這一說,多少知道了嚴重性,當即,她看向了床榻上的源光,低聲回應道。
她想,她得好好治好大腿內側的傷,不然到時候要是源光好了,她站不起來抱著他,那……該是多少的遺憾。
她還想,在春光大盛的時候撲入他的懷中,聽著他胸膛上沉穩而又有力的心跳;在夏日雨夜中執一把青傘,舉一盞素色燈籠,看盡雨夜海棠色;在秋日艷陽中,落葉飄飄里盪起鞦韆,展翅高飛;在漫漫冬雪夜中,煮茶焚酒,聽盡一夜雪聲。
初若出神中,劉庸掃了眼在場的青裁,輕輕的咳了一聲,而後道:「煩請青裁大人出去一下,這男子在場,不是很好上藥。」
聞聲,青裁一張俊俏的臉染上了紅暈,如紅梅一般紅艷。
「微、微臣告退。」青裁話說得有些不順道,語落便筆直的轉身,大步大步的朝著殿門口走去,速度開門邁腿關門,動作一氣呵成。
「劉太醫需要奴婢做什麼?」殿內,錦李看著劉庸,主動問道。
「好丫頭,要你做的事情,可多了!」聽著錦李主動開口,劉庸脫口便道,同時伸手打開了放在自己身旁的藥箱子,隨即,他的手探入藥箱子裡面,摸了摸,很快的便從裡面取出了幾瓶葯和紗布。
劉庸拿著葯和紗布,目光掃視了殿內一圈,最後就直接看向了床榻旁左手處,靠著牆的美人榻;輕手輕腳的將藥瓶子和紗布放在了美人榻上,他看向了錦李,道:「將公主扶到這個美人榻上躺著。」
聞聲,初若倒也是配合,主動的借著錦李身上的力氣站了起來,而後朝著那美人榻走去,只是每走一步,腿側的衣裳便摩著沒了皮的血肉,疼得厲害。
之前的時候,她心心念念的只有源光,對於自己的腿漠不關心;如今看到了源光,初若心中的石頭算是放下了,這下才開始覺得大腿內側疼得厲害。
火辣辣的燒著,好似有人用刀子,一片一片的切割著自己的肉。
「公主可還好?」初若終於走到美人榻邊,錦李扶著她,讓她輕輕的躺下,隨即便瞧見了她腦門上的汗珠,心突然收緊,皺起眉頭道。
「無事。」寬慰的話,初若總是說得順口,如此時,明明疼得厲害,可是她脫口而出的,卻是另外一句話。
在場,劉庸和錦李知道初若是嘴硬,但是終究還是沒有說破。
「這個白瓶子是止血散,等一下錦李給公主上藥的時候,想撒上止血散止血,待到血凝住不流的時候;便用這個綠瓶子的生肌散覆上,最後採用紗布纏起來。」劉庸指著床榻上的兩個不同顏色的瓶子和紗布,腦子一轉,想起什麼,又交代道:「對了,公主大腿內側的血肉,怕是已經和衣裳黏在一起了,等一下就直接用剪子剪開公主的下身衣裳便是了,不要用力去撕扯,免得傷上加傷。」
「奴婢明白。」邊聽邊點頭道,錦李伸手接過了劉庸手中的藥瓶子。
「嗯。」聞言,劉庸點了點頭,而後道:「那我便出去了,這裡就交給你了!」
語落,劉庸也離開了殿內,雖說他是大夫,可是說到底他也是一個男子,給人家小姑娘醫治這樣子的外傷,還是忌諱得很;不過好在錦李是殺手,包紮傷口這種事情,多少也是懂一些的,故而,他也是擔心得很。
「公主,奴婢要給公主上藥了,若是奴婢的力氣大了,弄疼了公主,公主記得說。」在殿內尋出了剪子來,錦李看著初若下身衣裙的血污,呼吸有些不暢。
「你下手吧。」初若面無表情道,眉頭亦是不曾皺半分,她素來便忍得疼,有時候心口上的疼,比之皮肉不知道要重多少倍,可是她都咬牙忍了過來,這些傷,她如何忍不下去?
「嗯。」聽著初若的話,錦李輕輕的回應了一聲,而後剪子自下而上的剪去,她下身的衣裳瞬間便變得破碎。
大腿內側的衣裳已經和皮肉黏在一起了,被鮮血染成了紅色,錦李輕手輕腳的扯著傷口邊緣的衣裳,時不時的還會去看自家公主殿下一樣,可是卻見她依舊是方才的樣子,沒有神色波動。
空氣中,隱隱約約的瀰漫著血腥氣。
錦李的腦門在不知不覺之間,布滿了一層薄汗,她的手在剝離初若那和大腿內側血肉黏在一起的衣裳的時候,已經被染成了紅色,指縫間,均是血跡漫漫。她不敢用力,又不敢不用力,整個過程,比之殺人,還有難很多。
漸漸的,大腿內側的衣裳剝除了一大半,就只剩下一小部分,可是這一小部分,卻讓錦李的神情更加凝重了。
到底還是到了如今這個場面了,錦李死死的看著那血肉最中間的位置,手突然顫抖了起來。
初若察覺道了錦李的不對勁,下意識的,她艱難的看向了自己大腿內側,隱隱約約間,她看清楚了。
大腿內側的中間,哪裡有一小部分的衣裳碎布,那碎布看起來幾乎是和血肉生長在了一起;若是真的撕扯下來的話,勢必會帶下部分的血肉;可是錦李不想帶下血肉,她只想可以不傷傷口的取下那一小部分的衣裳碎布。
可是,這簡直就是妄想!
「無事的,錦李,你下手便是,這部分的血肉到底還是要撕扯下來的,不然傷口恢復不了的。」初若倒是明白,故而便也下得了狠心。
但,問題是錦李下不了狠手!
「公主,奴婢一定不會傷到公主的!」當即,錦李信誓旦旦的說道,可是其中的可信程度,連她都不知道有多少。
聞聲,初若瞧著錦李,笑了笑,她道:「怎麼可能會不傷;錦李,我知道這傷是什麼情況,你用力取下便是了。」
錦李的手無法控制的顫抖著,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手,更別說,不然自己的手抖動了;她看著初若,著急得都快落淚了。
這傷口需要儘快的處理,可是那最中間的嫩肉上的碎布,她……她真的不敢輕易就動手了。
初若瞧著錦李的模樣,心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手便握緊了她的手,她道:「錦李,不要怕。」
手掌心中傳來一陣顫抖。
心中已然明白了錦李是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的,當即,初若的眼底劃過了一抹暗色,暗自咬牙;隨即,手一松不在抓著她的手。
初若身子微微一側,看清楚了內側的血肉,眸光一凝,她果斷的用自己的指甲捏起了中間的碎布,然後一個用力,狠狠一扯,猶如扯筋,。
悶哼聲,破碎在了初若的喉嚨之中,那一瞬,她整個後背都不自覺的繃緊,成了一條直線。
瞳孔猛然一縮,錦李反射性的抓著了初若的手,擔心破口而出,「公主。」
忍下了大腿內側的疼痛,初若整個人就如同脫水的魚,無力的喘息著,她道:「無事,我受得住了。」
一句我受得住,她便將所有的疼痛吞回了肚子裡面。
無論是如何的苦痛,她一直都拚命的吞回肚子裡面,讓人覺得,好似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可以受得住。
哭聲咽下了肚子,可是眼淚卻咽不回去;當即,錦李眼眶中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滴落,打濕了美人榻上的錦被。
「好端端的,哭什麼……」喘著氣,初若看著哭得可憐的錦李,想伸手安慰,可是一看手中拿著的東西,便選擇了放棄,緊接著嘴角一勾,笑著道;可是,她笑得越是明艷,錦李便越是止不住眼淚。
「你既然不敢動手,那麼我動手便是了,左右那碎布都是得取下的,咬咬牙,也就沒事了。」初若的手還捏著那帶著血肉的碎布,她掃了眼錦李,隨手便將它扔到了地上;而後撐了撐身子,看著另外一側的血肉,道:「若是你害怕了,就別看,我將另外一小塊碎布取下,你就可以給我上藥了。」
明明就是那麼痛苦的事情,可是偏偏還說得那麼的輕鬆。
錦李看著初若的樣子,難受得厲害,可是她卻沒有勇氣去做公主要做的事情;於是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呃……」忍不住的仰頭悶哼,初若的手遏制不住的微顫,手臂也像是一下子就被抽走力氣一般,無力撐在半空中,啪的一聲,軟軟的垂在床榻上;她的指尖還抓著帶著皮肉的碎布,手指一抽一抽的顫抖,完全無法控制。
「好、好了。」久久,初若壓住了喉嚨口的吼叫,她看著錦李,有氣無力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給公主上藥。」就在這一瞬,錦李收起了心中所有的情緒,認真的拿起了白色藥瓶子,手一動,拔出了布塞子;她的手腕一轉,瓶子直接就變成了橫放,隨即手一抖,藥瓶子中的白色粉末瞬間就落在了溢出鮮血的皮肉上。
鮮紅的血,瘋狂的吞噬著白色粉末,將其都染成了深紅色;而隨著粉末的變多,深紅色漸漸成了緋紅色,淡粉色;最後,那最上面一層的白色粉末隱約有著淺淺的粉色。
大腿內側從一開始的刺痛到後來的清涼,那火燒火燎的血肉慢慢鎮靜了下來,初若原本緊繃著的後背,漸漸的,也就放鬆了下來。
當即,她身上一軟,意識便也隨之沉睡了過去。
錦李看著出床榻上的初若昏迷了過去,她下意識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瓣,不讓自己發出絲毫聲音來,口中多了血腥的氣息。
……
噼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