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5章 珍惜眼前

「死老頭子，我這是作了什麼孽啊，這一個個對我跟仇人似的……死老頭子你到是睜眼瞧瞧啊！」

葉老太太突然這一嗓子，所有人都默默看了她一眼，卻是除了葉重華和葉吳氏，誰也沒有理她。

大房和二房還有陳家的人便轉往趙氏墳前。

這次輪到葉重義眼淚汪汪了，不過他雖落淚但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妮兒，你可瞧見了，咱們凰兒如今可找著家人了，咱們凰兒也是有爹有娘有兄長的人了，她不是孤女啊。」

這話說得許多人心裡一酸。

葉青霞別過臉去，眼中壓不住複雜神色，最近她總想，如今當年與這妹妹打好關係，不要鬧得這麼僵，現在情況是否又會不一樣了？

都怪爹娘，養了個公主當閨女，卻不說出來，還害得一家人吃苦受累，病了也沒錢醫治，還欠債難還。

若是早點說哪來這麼多辛苦？說不定娘也不會病死了……

隨後葉重華也帶著妻兒過來給大嫂祭拜，葉老太太還在嗚嗚哭著，卻也不得不跟著過來。

看見她來，趙老太太默默將臉轉向別處，不看她，也不打招呼。

祭拜之後大家又把墳頭雜草清理乾淨。

葉青凰只是默默跪在墳前，沒有說話，眼睛眷念地看著碑上的字，彷彿看到了娘的音容笑貌，記憶中往事歷歷，回憶皆是溫馨。

小吉祥也指著墓碑對一臉好奇的二寶說：「弟弟，那是外婆，叫大奶奶！」

小吉祥知道大爺爺是外公，所以外婆當然是大奶奶。

二寶雖然弄不明白，但還是乖乖地磕了個頭，起身時露出燦爛的笑臉喊了一聲：「外婆大奶奶！」

奶聲奶氣的童言，逗得大家撲哧一笑，沉默的壓抑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等他們下山時，正是村裡流水席擺上時。

大家先回家中收拾了一下，這才出來吃飯。

流水席這次沒有擺到祠堂那邊，而是以大院子為中心往村道上擺的。

四進兩側的大院子，便是放在縣城也不算小了。

院子很大，也沒有別的擺設，除了前院里種了那些樹，二進院中窗前也種了幾棵桃樹和石榴，其他地方都是空著的。

因而，前院里擺的桌，用來招待了外頭來的那些客人，本村本族的沒有先入席，附近村子里來的則在村道上落座。

只不過，不管是哪一席，在葉子皓和葉青凰到來之前都是不敢入席的，等他們到后，這才到前院大廳上正式拜見。

這次葉子皓沒有再拒見，有縣城和鎮上來的認識的人家，也有不認識的，也客氣地寒暄了幾句。

葉青凰則帶著孩子們回了後院里，換了一身衣裳，收拾了一番這才再出來。

她和孩子們回來沒有穿長公主王袍，穿的只是尋常衣裙，並不顯氣勢，氣質溫婉一如往常，看在所有人眼中就是葉子皓媳婦，那個葉夫人。

而這對於大家來說，卻也是最讓人感概和感動的。

一如既往的狀元夫婦，才讓大家習慣啊。

中飯之後，趙家、陳家、周家、徐家、張家、李家甚至王家，都離開了，來看熱鬧的那些人也都走了。

剩下村裡人都往大院子跑。

葉子皓和葉青凰卻帶著孩子們去了葯廬，一如既往給六爺爺瞧瞧他們身體情況，也讓六爺爺抱抱兩個孩子，這次回來給六爺爺又帶了幾箱在外收羅的醫書，甚至一些珍貴藥材，還有不少乾梅花。

六爺爺看著懂事的孩子們，也是眉開眼笑很是高興。

這趟回來，葉子皓並未準備葡萄酒，畢竟這酒也從村裡出去，又何必再從外頭帶回來？因而拖回來的都是京城一些小特產，還有去海邊買的乾貨。

也沒準備太多，畢竟長途跋涉，若要拖貨，那得多少馬車？

因而，除了給族裡香油錢一萬兩銀子，便是給各家兩錠五兩的金子，也就是每家十兩金。

還是提早安排人到縣城后換來的，若不提前換，縣城錢莊也不一定有這麼多金子。

畢竟不是普通還鄉，而是身為長興侯和長公主之後的還鄉，於情於理也應該給點東西，可什麼東西都不如錢來得實在。

為了不讓大家行禮麻煩，葉子皓將這個交給了族裡去安排，而他們卻跑到了葯廬來敘話。

族裡人則丟給了大伯和爹娘招待，沒了外人，又是新屋子，大家情緒高漲如過年似的。

葉重華和老太太也在那裡坐著，葉重華也幫著招待村裡人，大家對他到也沒有多大意見，只是沒人理睬老太太罷了。

葉老太太坐在那兒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淚，一臉悲傷孤獨樣兒。

等葉子皓和葉青凰帶著一群小的們熱熱鬧鬧地回來，葉老太太突然起身往前撲，哭聲尖銳地嚷了起來。

「子皓！凰丫頭！老婆子給你們磕頭了！過往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求你們原諒，不要跟老婆子一般計較！」

「奶奶這又是想幹什麼？」葉子皓臉色一沉，怒視著她。

見面就作妖，就不能消停些嗎！

「娘！你這是幹什麼！你知不知道子皓和凰丫頭現在的身份？你這麼做會害死他們的！」

葉重華正在另一頭說話，聽見這邊動靜也是嚇了一跳，連忙沖了過來，也是生氣地罵了起來。

長興侯和長公主讓祖母下跪磕頭，便是皇家人，怕也會招人罵的吧？

葉重華如今早歇了心思，知道自己怎麼也鬥不過這侄子了，人家連公主都娶到了，還有什麼好比較的？

因而這趟回來，只想示好，並無別的心思。

若說有心思，那也只是希望子皓以後能惦著些三叔畢竟是自家的，以後能在仕途上拉他一把。

可是老娘在做什麼？再鬧起來對誰都沒好處，這是想害死他呀！

「我哪有想害死他們，他們是我孫子孫女，都是我一手帶大的，如今他們看我卻像仇人一樣，我這心裡難過，我想求他們原諒我給他們磕頭認錯還不行嗎！」

葉老太太被兒子拽住，還在哭嚎著，在解釋她的心情，只不過……

所有人都默默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是典型地傷了人犯了錯，一句對不起就完事兒了。

讓別人怎麼說？不原諒？誰說得出口！

「奶奶，凰兒的親外祖母已經在路上了，過不了多久就會經過靖陽，如果讓她知道你曾那般苛待凰兒，還想拿輩份壓著我們，不知她會不會一聲令下，把你丟進大牢里去？」

葉子皓冷眼看著鬧騰的老太太，這真的是他的親奶奶，只不過……

在奶奶心裡，一直偏向的都是三房，曾經奶奶也疼他，只是在三叔和他的功名里，奶奶毫不猶豫選擇了三叔。

所以，如今來論什麼親情、悔恨呢？

「奶奶覺得，以三叔現在的官位，是扛得住凰兒一句話，還是扛得住祁王府一句話？凰兒在葉家，可沒過什麼好日子，若是追究起來……又得多少人被問罪呢？」

「奶奶覺得，你這麼鬧，對三叔前途有利嗎？給我們磕頭認錯？以為我們會害怕你磕頭，就不得不聽你要求行事了？」

「呵呵，奶奶你可知道，如今凰兒的身份，放眼整個天下，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磕頭？只要她願意，這人山人海都得向她下跪磕頭！」

「凰兒回來不願意以身份壓人，想要過普通人生活，你到是在提醒她，還是拿出公主威嚴來對你們，你心裡才舒坦了？」

葉子皓一番怒目冷言，葉重華漲紅了臉，尷尬解釋。

「子皓你別生氣，我也不知道你奶奶突然這樣，或許是上山時心裡就難受吧，在山上時她情緒就不對了。」

「我帶她回去勸著，你們別管她，忙你們自己的。」葉重華說完，見葉子皓沒有再說什麼，便又生氣地看向老太太。

「娘，別鬧了，趕緊跟我回去！」

葉老太太還想辯解，被他用力拽走了，一路還傳來哭嚎聲。

「子皓，我看你三叔這次真不知情，他是精明人，知道現在怎麼做才是真正有利的事情。」這時，葉重信緩緩開口。

「是啊，剛才他都一直幫著招呼大家呢，示好才是他在做的事。」

「我看你奶奶也是被大家冷落得厲害了，心裡不甘吧。」

「別管那老太婆了，她現在心裡一定後悔死了，想要你們原諒怕是真的。」

「……」村裡人也紛紛說道。

葉子皓點點頭，微笑道：「那就不管他們了，我們先進去歇歇，今兒孩子們還沒歇中覺呢。」

大家自然不會硬拉著他們說話，看葉青凰那邊一手牽一個也知道他們確實忙，紛紛笑著讓他們去歇著。

外頭還有大人在招待呢，大家也就是來敘敘別後的事情，閑聊些熱鬧。

葉青凰將兩個還想去玩耍的孩子牽在手中，不讓他們再跑開了，回到正院里，這裡有給他們早已安置好的房間，洗了手臉，便帶著孩子們睡覺。

葉子皓並未出去待客，而是也歪在炕頭陪著他們。

這裡是北方，族裡便是建了大屋，也給他們砌的是大炕，東西屋都是大炕，不過窗下依然有張羅漢床。

顯然族裡也是花了心思的，而且建屋的錢用的是公帳，而公帳上如今最大的來源，便是他們每年給的那一萬兩。

「沒想到族裡給咱們建了這樣的大屋，我還想著從北蒼回來時在村裡住著會不會太擠了，這下好了，咱們可以舒服地住到明年了。」

他本來歪在媳婦兒身後，卻被趕到了對面，一臉無奈卻又嚮往地說道。

這幾年在外經歷了這麼多，其實心裡也會思鄉，也會想要搬回葉家村，過安然閑適的山野田園生活。

不管前途多錦繡，他最在乎的，仍是珍惜眼前。

帶著妻兒要過的並不是最富貴的日子，而是最自在的日子。

「先看到時皇上准不准你在這兒住吧。」葉青凰見他已經憧憬起來了，不禁笑著打擊他。

她可知道了，皇上還沒準他們在家鄉過年呢。

「這個就要看凰兒了，我開口不管用，你開口肯定能成。」葉子皓瞥著她，心裡嘀咕，這個壞丫頭。

「不怕，到時讓兄長修書一封，交給表兄帶回去，就說准咱們回葉家村住上一年半載，畢竟是養育我的地方，以慰我思鄉之情。」

「想來皇上不會反對了吧，誰讓他也封了我同樣的身份呢，自然要准也要兩邊准吧？」葉青凰算計地笑著。

「鬼丫頭，你這是在不滿皇上封了你這麼大個公主爵位呢。」葉子皓呵呵一笑，抬起手越過中間睡著的孩子們，在小媳婦臉上掐了一下。

「不過你心比我還大啊，我還只想過個年，你到是想要一年半載了啊，這不是讓皇上給咱放年假了嗎。」

「皓哥，你放不放年假有啥差別嗎？你一不愛上朝，二沒衙門可去，三又是閑職，在京城也就是帶娃啊。」

葉青凰朝他嫌棄地眨眨眼，忽然笑了起來，朝後躲去，避開他再伸過來的魔掌。

……

最後，說歸說，還是怕皇上不同意，也不可能真的讓舅兄修書一封，因而，他們在葉家村多住了幾天。

還帶著孩子們和少年們一起，上了八王山，只不過是閑逛一通，摘了幾枝野桃花回來。

但能帶著小吉祥和二寶上山，也是他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讓孩子明白，他們都是葉家村的孩子，而不只是生活在富貴窩裡的小王爺。

葉重華把老太太拽回去后訓斥了一通又安慰了一通，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犯了傻，對誰都沒好處，還會連累兒子，也不敢再多嘴了。

這幾天都在三房那邊呆著，甚至沒有再過來這邊，過了兩天，葉重華一家就辭行回府城去了。

葉重義一家則都住在自己家裡，除了已嫁的葉青霞當天就回去了，葉青凰住在大院子里，家裡又添了新丁，除此沒有兩樣。

小妹為了表示自己長大了，能幹活兒了，這次也沒有住到大院子，而是在自家，跟著二嫂幹活。

至於李氏，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又回娘家了。

畢竟很快要回京城去，葉青楓也就沒有管她。

銘兒不願意回去，說在回京城之前要去村塾里讀書，不能落下功課，葉重義作了主，李氏不敢再說什麼，只帶了煊兒回鎮上。

周氏這邊到是好安排，只是讓葉青柏帶她回了趟村子走親戚，回來便在家照料生活，等著回京城的日子。

葉子皓和葉青凰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因而只在村裡住著，並沒有去鎮上逛，免得被人攔著行禮問安，也是麻煩。

三月十八，青華州飛鴿傳書，喬楠和許靖言已經省親完畢，準備出發。

於是他們這邊也開始收拾行李，在三月二十再宴請了親戚和族人之後，第二天清早便出發了。

天沒亮偷偷走的，沒有讓任何人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