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動亂年代（17）
「你，真的想好了？」陳祚堂語氣有些沉重。
「是。」
閻道毫不遲疑應答。
陳祚堂居然能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堅定、毅然的情緒。
他沉默了許久。
「清婷……」
他看向那邊正若無其事澆著花的靈繯。
靈繯轉頭，窗外柔柔的光恰到好處地打在她身上，逆光之處些許暗，輪廓卻是分明的。
柔光下，她有些不真實，彷彿在發光，就連她偶有凸起的髮絲，似乎都是透光的。
又不知驚了誰的眸。
「爹。」
她聲音溫和。
陳祚堂腦中自然不存在自家閨女兒美炸天的畫面，他腦中亂糟糟的，不知道想什麼，也不知道該想什麼。
這一幕在他看來就是：閨女兒怎麼軟了吧唧的，頭髮也亂糟糟的，居然還對閻小子笑！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氣質都沒有，一點兒當家主母的風範都不見！這可怎麼鎮住這閻小子啊啊啊啊！
他心中抓狂，嘴上還是艱難問道：「你可願……嫁給閻道。」
問完后，一顆怦怦亂跳的心似乎落地了。
塵歸塵，土歸土，心中的鬱悶仍在，可不安卻煙消雲散……
他彷彿知道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縱使他心中再不願，他也知道，女兒終歸是要出嫁的，終歸會有一個人如他們一般愛她，敬她，護她，待她若珍寶，心中永不棄。
可這一天，來得太早了……
他，他都還沒有準備好啊……
「但憑爹娘做主。」
靈繯象徵性瞧了閻道一眼，絲毫沒有泄露其他情緒，臉上仍然帶著笑，很柔，也很暖。
一聽靈繯這話，陳祚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他知道剛剛靈繯聽到了的。
可她既無暗示，也無明言，就這麼靜靜地坐著，似乎就等著他的問題。
女兒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小子，這事兒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囡囡答應了也不算，需得我夫人答應，只要她同意，我……」
「我同意。」
身後，一聲乾脆的應答響起。
陳祚堂一驚，神情錯愕地回頭，只見阮心出現在後門處，手裡還捏著一支紅艷艷的玫瑰。
阮心彎眉一笑，施施然向大廳走來。
「夫人……」
「我同意……拿著。」阮心走到陳祚堂跟前，將那朵玫瑰花塞進他手裡。
之後禮儀得體地坐下，面露微笑。
剛剛萬嬤嬤跟她實時報告了客廳內的情況。
她本以為二人所談是國家大事，所以才自覺迴避，跑到花房偷閑，誰曾想閻道竟是為了此事而來！
她聽到后，想也沒想就急忙奔了過來。
花都沒來得及放下。
一進客廳，正好便聽到了陳祚堂所言。
她也沒搭理陳祚堂略顯吃驚的表情，只看著靈繯和閻道，臉上漸漸顯出追憶的神情。
些許縹緲，些微懷念。
「當年，你和閻將軍酒後戲言，若我們的第一個孩子與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為一男一女，那就締結良緣，結娃娃親。」
「你們二人說完便倒桌不起，全無知覺，因此你自然也不知道，我與閻夫人的約定。」
「那時，我們二人以水代酒，一飲而盡，互訴衷腸，一紙約定，交換信物。因此，那在你們看來是戲言的閑聊，於我跟閻夫人而言，是已經一錘定音，各自為信的約定！」
閻道：……
靈繯：……
陳祚堂：？？！！
渣統：【……】
真真是，好大一齣戲噢！
「有這事兒？？那，那夫人事後怎不與我說！」陳祚堂懵逼，急得嘴角都要冒泡了。
「誰知道你真把那話當戲言！」阮心斜睨他一眼，不滿極了。
「……」
這……這能怪他嗎！
當時喝醉了嘛，說了啥他自己都沒印象的，那約定還是後來老南告訴他的，不然他連那個都不知道的啊！
啊不對！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媳婦兒，好像生氣了！？
陳祚堂盯著阮心，臉上漸漸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阮心「哼」了一聲，不搭理他。
她轉而看著閻道，眼神溫和。
「阿道，別聽這個老頑固瞎說，姨這些年一直都看著你成長，也知道你是什麼人，將清婷交給你，姨很放心！」
她忽的表情一變，又道：「清婷身子弱，這些年我們想盡了辦法，請盡了天下名醫，也沒能將她醫治好。你可不能嫌棄她，也只能有她這一個妻子，若你有納妾的心思，那姨就算有了這毀約的名聲也是無所謂的……」
「阮姨。」
「我會以餘生之歲月，傾盡全力護她，愛她，敬她，永不背叛，永不分離。」
閻道表情肅然，他叫的是阮心，可看的卻是靈繯。
靈繯仍舊坐在那裡，依舊耀眼如初，依舊微笑以。
可他看到，靈繯貌似不變的神色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更奇怪的是，他覺得這很熟悉，熟悉到，好似總是見到，那一雙對外界毫不在意、對世俗不屑一顧的眸子里，有他的倒影，也只有他，再無其他。
阮心驀地紅了眼眶，腦子裡那個模糊的倩影漸漸清晰。
那是一個真正溫柔似水的女人，也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摯友。
陳祚堂心中一震，似是沒想到閻道會有這樣的「宣言」。
不得不說，他被觸動了。
閻坤啊，果真生了一個好兒子！
這時，萬嬤嬤從另一邊過來，手中拿著一個精緻的、巴掌大小的錦盒，她的身邊跟著若心。
若心剛剛聽萬嬤嬤說了事情的原委，雖然很是震驚自家小姐貌似要嫁人了，可此刻見到廳內莫名凝重的氣氛，她低著頭，也不敢多看。
「夫人。」萬嬤嬤微彎腰，將錦盒遞給阮心，之後立在一旁，當一個稱職的透明人。
見識這場大戲並且牢牢記得此行目的的骷髏本來還是一臉的生無可戀，可見到若心后他神情猛得一肅，站得更加筆直。
他相信老大絕不會忘了若心小姐的。
阮心拿著錦盒，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把小巧的鑰匙，打開錦盒后，她從裡面拿出了一塊陰陽魚狀的墨綠色玉佩。
玉佩上部是一根打著同心結的紅繩，紅繩上串著大小各異的翡翠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