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禍
蒼蠅落在乾草葉上,曬著太陽,享受著最後的時光。它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振翅飛走。
天空撕裂,巨星墜地,藍色光球,從天而降,消散裂解,在曠野中湮滅殆盡。
李泰滾落在地,伏地半晌,緩過氣息。
恍惚抬手摸臉,滿臉泥水。
小溪潺潺流淌,陽光下閃動著細碎的鱗紋。
他坐起身,抄水洗臉,身上衣服,破碎飄散,殘留些許破布條,伸手摸手機,摸到塊黑炭頭,隨手扔在一邊。
「我…我在哪…」他躬身試圖爬起,摔進泥水,勉強站起身。
他四處觀望,一眼看見白頭山。「這是...」
學校早已消失,大片山林取而代之,教學樓只剩土坡。操場變成荒地,山根隱約顯出村落。
「唉...月月啊,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他感嘆一聲。
「怎麼辦…」他蹲下身,含根草桿,皺眉思考。
山野,茅草屋。
「快!「
一個黑影竄出,一腳踹醒了地上打瞌睡的黑衣人。
「哎喲,頭,幹嘛呀…」黑衣人揉著屁股抱怨道。
「睡!睡他媽什麼睡!給老子滾起來看看!出大事了!快放狼煙!」黑影揮舞著拳頭怒不可遏。
黑衣人慌忙爬起,點燃火把,摔進柴草,狼煙直衝天際。
不多時,數十個黑衣人竄出,集結在茅屋前庭。
一乘黑色的轎子輕輕越過房頂,降落院中。四個大帽青衣客緊隨其後。
「大王!」眾黑衣人跪成一圈,齊聲叫道。
「嘎…」轎子傳出怪叫。
轎簾舞動,滾出一隻被啃了半邊的人手。
「來了?」黑轎子問道。
「來…來了…」黑衣人頭領顫聲答道。
「什麼時候?」
「上…上午時分…」黑衣人頭領滿頭冷汗。
「現在是什麼時候?」
「午…午時…」黑衣人頭領腦門頂地,一動不動。
「遲了…」轎簾不住抖動。
黑衣人頭領跳起身,撒腿就跑。
「嘿嘿嘿…」黑轎子怪笑一聲。
「呼!呼!呼!」頭領使盡平生所學,拚命拔足飛奔。
轉眼他已奔出四五十丈。
他竊笑回頭,黑轎子赫然在側。
「啊!」他一聲驚呼,肝膽俱裂。
勁風襲來,他打了個跌,滾入轎簾之中。
黑轎子在空中打了個晃,落回原地。
「啊…呀…」慘叫凄絕,不絕於耳。
轎子不住抖動,鮮血不斷滲出。
染紅大塊地面。
「去找…」黑轎子終於開口。
「是!」青衣客面無表情,「你們沿著山路搜索!」
「當!」眾黑衣人敲擊地面,四散而去。
「最近的村子在哪?」怪聲問道。
「是烏兒店,就在白頭山腳下!」
「走…!」黑色轎簾晃了晃,滾出殘屍。
「是!」青衣客起身一揮手。
幾人抬起轎子,急匆匆搜尋而去。
山路,村口。
「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泰吐出乾草,拍拍屁股,朝著村落走去。
只見山路直通村子深處,蜿蜿蜒蜒看不到盡頭。兩側土坯茅草屋零零散散大小不一。
「這裡不是我的時代…」李泰感嘆一聲,進入村莊。
村裡人不多,大老娘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對著李泰指手畫腳。
「哎呦…」
「這誰啊…」
「不資道啊…」
李泰尷尬站立。
「大娘,能不能給我口水喝…」
一個中年婦女走上前,「你叫誰大娘啊!我們有那麼老嗎!」那婦女插了腰,「去去去,要飯去別處…」
李泰無奈地笑笑,可不嘛,這身還真就是要飯的打扮。
他躲開那些狐疑的眼神,走近一個孤零零的小院。
小院說不上乾淨,卻收拾的井井有條,中間是一間茅草屋,屋側堆著些許茅草,旁邊是露天灶台,兩隻母雞在院中閑逛。
「有人嗎…」他喉結跳動。
一個小媳婦推開門,遠遠地看見他,又把門關上了。
「姐姐,能不能給我口水喝…」李泰又喊了一聲。
良久,沒有動靜。
李泰失望嘆氣,轉身就走。
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李泰驚喜回頭。
那小媳婦手捧水瓢和兩根煮好的玉米快步走來。
李泰撓撓頭,感激地笑了。
「謝…謝謝姐姐…」他雙手接過。
小媳婦不答話,看他一眼,把東西塞進他的手裡,轉身回屋。
李泰早已餓急,坐在一旁,狼吞虎咽地吃。
一乘黑色的嬌子出現在村口,四個青衣客前後抬著前進,大搖大擺進入村莊。
「咚!」黑轎子落地。
為首青衣客一臉兇相,大聲吆喝,「你們誰見過一個來歷不明的,可疑的人?」
眾娘們你看我,我看你,沒人答話。
青衣客咣啷一聲拔刀出鞘,「說不說,不說我宰了你們!」
幾個膽小怕事的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爺,他好像去王寡婦那了…」
「哼!你來帶路!」青衣客收了刀,牽了那婆娘,匆匆而去。
李泰手裡拿著水瓢,猶豫徘徊。
他推開院門,走近房門,小心地把水瓢擺在門口。
「在哪!」凶神惡煞的聲音傳來。
「那……那邊…」大娘們哆嗦著引路而來。
李泰一驚,知道來者不善,閃身躲進土屋旁的茅草堆。
「裡面的人出來!」青衣客惡狠狠叫道。
房門一動不動。
青衣客連喊了三五聲。
帶路的婆娘見勢不妙,轉身就跑。
青衣客一揚手。
「呃…」婆娘悶哼了一聲,趴在地上,背後赫然插著一隻黑色鋼釘。
李泰在草堆中看得清清楚楚,冷汗滴落,心道:「這些是什麼人?為何出手如此狠毒?他們在找我嗎?!」
青衣客怒極,捉刀在手,幾人撲進院中,一腳踹開,衝進房門。
「說!那人在哪!?」
「什麼人?俺不知道!」
「不知道?!嘿嘿!哥哥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我不信他不出來!」
「啊…你們是誰?啊…放開我…!放開我…!」
「哈哈哈…!」
屋裡傳出寡婦的凄厲慘叫和幾個男人的淫笑。
李泰緊握雙拳,頭上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怎麼辦?!怎麼辦!」他拚命想著主意。
「這幾個人武功高強!我…!」他咬牙切齒。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他小心爬出,摸起石頭。探頭窺視,院中沒人。
探身灶台,掏幾把爐灰,拿破布包裹,攥在手裡。
他輕手輕腳邁進房門,幾個青衣客淫笑著、撕扯著方桌上的小寡婦,竟沒有發現李泰。
小寡婦衣服被扯去大半,無助地掙扎,嘴角流血,臉上滿是傷痕淚水。
「你爺爺我在這呢!」李泰怒喝一聲。
青衣客吃了一驚,轉過頭。
「去死吧你們!」李泰怒吼著揮手揚開布包,滿天爐灰正中幾人滿臉。
「啊…!」
「哎吆…!」
「我的眼睛…!」
幾人慘叫一聲,墜地掙扎,亂作一團。
李泰舉起石頭照準了幾人的腦門,「我去你的!」狠狠砸去。
「噗呲…」鮮血四濺。
「啊…!」小寡婦驚叫一聲,收攏衣服,哆哆嗦嗦,退在一旁,緊靠牆角,蹲坐在地。
李泰看看她,緩緩地坐下,他的胸口起伏,滿頭大汗,手心一軟沾滿鮮血的石頭滾落在一邊。
「嗚嗚嗚…」寡婦兀自哭泣著。
一個黑影出現在門口。
寡婦驚恐無比,瞪大眼睛,停止哭泣。
李泰回頭,對上那人的眼神,抓起石頭,猛站起身。
黑影輕輕揮手,掌風襲來。
李泰重重摔在牆上,滾落在地,暈死過去。
黑夜之中,數只火把躍躍燃燒著,李泰被幾個黑衣人拖著,進入一座黑暗的大廳。
幾人一甩手,將他扔破布似地甩在地上。
「咳咳…」李泰咳嗽一聲,醒了過來。
他艱難地爬起身,看了看四周,周圍漆黑一片,面前是一架書案,書案正上方是一塊血紅牌匾,上面寫著「有冤報冤」。
三通鼓聲響起,一個縣官幾個隨從走出黑暗,步入大堂,按班就坐,兩邊差役,排班入列。
縣太爺披頭散髮,黑暗之中,面向模糊,詭異至極。
「威...武!」兩邊的差役抖楞地喊了一聲堂威。
那人猛的一拍驚堂木,「啪!堂下跪者何人!」
李泰趴在地上,咬牙笑了,「趴著也算跪?」他掙扎翻身,仰面朝天,躺在堂上。
「嘿嘿!」縣官咧嘴樂了,滿嘴碎牙,「你姓誰名誰?家住何方?還不快快招來!「
「咳…!」李泰咳出一絲血沫,「我還要問你們…」
「你們是人是鬼?這裡又是什麼地方?」他睜開眼。
「嘿嘿…」縣官笑聲尖細,「這裡自然是衙門…」
「衙門…?」李泰咬著牙,「我沒見過你們這樣的衙門…」
「少廢話!」縣官站起身,「你殺了人了你知道嗎?」
他繞過書案,緩緩走到李泰身邊,呲牙說道:「單憑這一條,我就能把你給吃了。」
李泰只看到陰影中兩排慘白的牙齒。
他閉上眼睛,「他們該死…」
「嘿嘿…誰給你的權力!誰給你的權力!誰給你的權力?誰給你的權力!」縣官跳著腳狂嚎著。
「說!你叫什麼名字!」縣官蹲下身,惡狠狠盯著他。
「你過來,我告訴你…」李泰眯著眼睛虛弱地說道。
「嘿嘿嘿…」縣官蹲下身,臉靠得越來越近。
李泰突然暴起,額頭狠狠擊中他的鼻子。
「啊…!」縣官吃痛,滿臉鮮血,跳起身退在一旁。
「哈哈哈…!」李泰滿面鮮血,大笑一聲。
他或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或許選擇了自己的死法。
「吃了你!我要吃了你!」縣官跳著腳,捂著鼻子瓮聲瓮氣叫罵不絕。
一個差役,走上前對他耳語一陣。
縣官來回逛了幾步,一咬牙一跺腳,「帶下去。」
倆差役過來一人一隻手提起李泰,拖著他進入漆黑走廊,走廊兩側林立著的粗木柵欄。磚牆柵欄組成隔間囚室。
囚籠擠滿了犯人,影影叢叢看不清面目,不斷哀嚎,怪叫連連,驚悚異常。
李泰搖了搖頭,眼睛辣的難受。
那氣味好像有一具老母豬死在裡面。
走到走廊盡頭,二人扯住李泰解開鐐銬,打開牢門,把他塞進去。
二人鎖了牢門,對視一眼,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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