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3章
聖上大怒,將揚威將軍召回京城,當庭杖責一百脊杖。她外祖當時已是年過半百,怎麼受得住這樣的責打?還是當庭杖責!
原主外祖羞氣之下一病而亡,原主的母親也是因為聽了這個消息后驚了胎,早產生下了原主,沒過多久便病逝了。
就在外人以為揚威將軍府要就此沒落後,她的舅舅白行立卻在守完父孝后,從邊境的小兵做起,直到再度掌兵,一直長勝不敗。年前,白行立終於打了一場大勝仗,迫著夷人簽訂了互不犯境,永納歲貢的降書。
聖上龍顏大悅,賜下厚賞,特旨白行立班師回朝,另行封賞。現在白行立正在趕往京師的路上,不久后就會進京。
這些事都是青嵐結合到金珠幾個告訴她,以及路上聽來的八卦分析來的。
青賢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色,他手抖了半天,也沒能把下面的話說出來,只怒喝了一聲:「滾!」
青嵐扭頭就走,一左一右地拽起了金珠和銀寶,將這兩個嚇傻了的丫鬟帶出了門。
她果然沒有猜錯,一提她舅舅,青賢就不敢妄動了。說得好聽,是為了給她擇婿才冒著衝撞老太太的危險接她回來。實際呢,要不是白行立這回打的大勝仗,她就是爛在鄉下也沒人會多問一句。
金珠猶豫地看了眼余氏,戰戰兢兢地跟在青嵐身後問道:「大小姐,我們現在去哪?」
青嵐道:「去溶梨院。」
金珠驚叫了一聲:「可夫人給您準備的院子是稻香院哪!」
青嵐冷冷地看她一眼:「那你是不去了?」
金珠縮了縮脖子,哪裡敢說不去:「去!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青嵐這一次並不是故意跟余氏作對,溶梨院是最靠近外院的院落。她可沒打算真像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一樣整天窩在家裡。
有機會,肯定要出門看看。
住在那裡,想做些什麼事都方便很多。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溶梨院離她大哥青琚住的露華院最近。她既然暗暗答應了原主,要幫她好好活下去,那她的親人自然也要幫她看好。
不過,想起原主在那那麼些年,她大哥都沒去看過她。青嵐推測,要麼他是出了什麼事,要麼,就是青琚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妹妹。
溶梨院連個鋪蓋卷都沒準備好,傢具上房樑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金珠為難地皺眉問道:「大小姐,這裡什麼都沒有,現在怎麼辦呢?」總不好睡到床板上,連個薄被都沒有吧?
青嵐理所當然道:「那要問你啊,你在這裡住得時間比我久多了,又是丫鬟,這些東西難道還要我這個初來乍到的人去問人要?」
不然她幹什麼臨走時還要多事地把這兩個丫頭拖出來,不就是為了讓她倆給自己幹活?要她一個人來干,得干到什麼時候去?
金珠哪裡想到她在打這個主意,目瞪口呆:「大小姐,你讓我去要?我,我不行的!」
青嵐道:「那好吧,你既然幹不了這活,我這裡也要不了這麼多人,你哪裡來的,還是回哪裡去吧!」
回去?!
剛剛當著夫人的面,被這個女人拉了出去,她現在去找夫人,夫人還能信她,信自己跟夫人是一條心的嗎?
金珠想起余氏的手段,狠狠地打了個哆嗦,哭喪著臉:「我去,我這就去!」
金珠愁眉苦臉地出了門,她剛剛頭昏昏的被小姐拉了出來,現在肯定是夫人那邊的叛將,夫人肯定已經不待見她了。沒有夫人的話,她怎麼給那女人變出床褥被子來?
難道……
金珠眼睛一亮,想起了一個辦法,朝寧遠堂拐去。
溶梨院里,銀寶這個不怎麼說話的小丫頭已經勤勤懇懇地打來水開始抹地除塵。
青嵐最不耐煩這些家務事,在銀寶勞動的時候,拐出了溶梨院,左右逛了起來。
剛剛走出院門,一聲鬼哭狼嚎的吼叫聲傳來:「小鳳仙啊,我的親親啊,哥哥愛你呀,你來讓哥哥香個嘴兒啊……」
堂堂郎中府後院,大白天的居然響起了淫詞艷曲,是誰?膽子太大了吧!
露華院里,青琚大聲唱著小曲,醉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他習慣性地搖了搖酒罐,把空酒瓶一把摔到地上,大聲叫道:「拿酒來!」
他的小廝筆硯站在一米之遠,苦勸道:「少爺,您別喝了,再喝,老爺又要生氣了!」
「哐啷」!
一個酒罈摜到筆硯的腳下,打斷了他的話。
要不是筆硯跳得快,這個酒罈就要砸到他身上去!
筆硯囁嚅著正要再勸:「少爺——」他眼睛突然瞪圓了。
露華院的院門口,一個梳著雙平髻,穿著玫紅色襦裙的少女如風般行來,一掌把還在咕噥著要酒的少爺給劈暈了過去!
筆硯驚呆了:「你是誰?幹嘛打我家少爺?」
少女把醉得歪歪扭扭的青琚一把塞到筆硯懷裡:「你先把他放到床上,我再找你說話。」
「哦。」筆硯扶著青琚,迷迷糊糊地進了門,才想起來,他剛剛問的那女子是誰,她根本沒有回答他啊!
萬一她是哪裡來的小偷,那自己被他支開,不是方便了她行動嗎?
筆硯急急忙忙地把青琚安置完畢,跑出門時,見那少女坐在剛剛少爺坐的位置上,板著臉問道:「青琚他什麼時候成了這個樣子?」
「啊?」自己的少爺被人連名帶姓地,如此不尊重地叫,筆硯可忍不了:「你是誰啊?憑什麼這麼叫我們少爺?」
還以為郎中府里全是些只向著余氏和青賢的奴婢,想不到,青琚這裡的這個看上去是個忠僕啊!
青嵐臉色和緩了一些:「我是青嵐,你不知道,我這兩天回家嗎?」
青嵐?這名字聽上去有點熟啊!
筆硯想了會兒,終於想起來,喜得急忙跪下來磕頭:「大小姐,小的筆硯見過大小姐,給大小姐磕頭了。大小姐,您可回來了!嗚嗚嗚嗚。」
筆硯一會兒就哭得眼淚鼻涕一把,青嵐見不得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不耐煩地踢他一下:「別哭了,我有話問你!」
難怪在路上的時候,她問康媽媽和金珠他們,她的那個大哥是什麼情況的時候,那幾個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說實話。
這個大小姐,怎麼瞧上去有些可怕啊!
筆硯縮了縮脖子,忙擦乾眼淚問道:「大小姐想問什麼?」
青嵐皺眉指了指屋子:「我聽人說過,我大哥是個文採風流的大才子,怎麼我看到的不是這樣?」
一句話,惹得筆硯又開始抹眼淚:「咱家大少爺以前是名滿京都的大才子,可從他去年腿廢了之後,他就變了!」
青嵐心中一沉:「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腿廢了?難怪她剛剛把青琚拽起來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對,還以為他是醉得太狠,沒力氣了,沒想到,他根本就是殘了!
筆硯哭道:「小姐不在京里不知道,咱家大少爺自從您小時候被老夫人送走後,就一直想接您回來。老爺就說,如果他考上了狀元,就把您接回來。少爺從此以後,讀書就特別刻苦,還拜了大儒周道顯大師為師,去年他剛剛過了秀才試,還是咱們京畿地區的案首!可是中了案首沒幾日,他去拜謝恩師的時候,被一輛馬車撞倒在地,周大儒家裡離得偏,等我好不容易找來人把少爺拉去醫館時,少爺他——」
筆硯泣不成聲,說不下去了。
他又哭了一會兒,方平復心情,哽咽道:「少爺腿廢了之後,原本說好的親事也被退了。少爺他心裡苦,那時候他腿又痛,只有每天喝點酒才睡得著覺,夫人她心疼少爺每天睡不好覺,便時不時地送些酒來。沒想到時日長了,少爺居然養成了酗酒的惡習。大小姐,都是筆硯沒有伺候好少爺,您打我罵我吧!」
余氏送酒?又是她!
青嵐眉頭皺緊:骨頭斷了的人要清淡飲食,以青琚的嚴重程度,更應該靜養,余氏這個時候給他送酒喝,不是擺明了的沒安好心?
聽筆硯的口氣,他們似乎還沒發現余氏的險惡用心哪!
青嵐想到這裡,板臉道:「以後你不許再給少爺酒喝,誰送都不許給,知道嗎?」
筆硯看著青嵐那張明明稚嫩,卻隱隱有股殺伐決斷氣勢的小臉,不由得堅定地答應:「知道了,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再讓他們送酒。可是,」
他馬上又苦了臉:「如果少爺一定要吵著喝,那可怎麼辦?」
青嵐突然笑了笑:「那還用我教你?我就住在旁邊的溶梨院,要是這傢伙不聽勸,你只管去叫我來!但如果被我發現,你背地裡不聽我的話。」
青嵐沒說話,一隻拳頭突然攥起來,捏得咯吱作響。
筆硯打了個哆嗦,連聲應道:「是,小姐,我一定會做到的!」
沒有做到的話……
他偷偷看了眼青嵐肅寒的小臉,有種感覺:這位剛剛回來的大小姐一定會做出很可怕的事!
青嵐剛回溶梨院,金珠就哭喪著臉迎了上來。
「怎麼?床褥沒要到?」青嵐淡淡看她一眼,開始考慮要不要冒著被背叛的危險,用一個不光品行有差,現在看上去連智商都不怎麼樣的丫鬟。
金珠連忙搖頭:「不是!大小姐,床褥要到了!只是,」她吞吞吐吐地道:「我去廚房提飯的時候,廚房的王婆子說,她沒聽說過大小姐要回來,沒有備您的飯!」
呵,一出接一出啊!
青嵐轉身就走,金珠嚇得急忙追出去:「大小姐,大小姐,您要去哪啊?」
天啊,不會她一句話,大小姐又要去廚房找王婆子吧?一回來就把廚房裡的人得罪了,以後萬一別人給雙小鞋穿,不光大小姐,連他們這些跟著她的人也會有吃不盡的虧!她剛剛怎麼就那麼說話了?她該說得委婉些的!
青嵐扭頭看她一眼:「我去正院。」
金珠傻眼,隨即苦了臉:「啊?去正院?您不是又要找老爺夫人鬧吧?」
青嵐沒搭理金珠:她才不會那麼傻,得罪管飯的人!內院里不是沒有管事的人,她沒被照顧好,直接找管事的人壓下來就是,何必跟那些蝦兵蟹將置氣?
正院里,原本平時輕鬆愉快的用餐環境變得陰沉不少。
來去的丫鬟婆子們均小心翼翼地,大氣不敢出,只因這家裡唯一的男主人自從大小姐走後,就一直陰著臉,火氣極大,連他平時極為寵愛的大小姐,喔,不對,現在應該叫二小姐都把她罵得哭著跑走了。
余氏揮手讓布菜的丫鬟退下,親自給青賢盛了一碗竹蓀雞湯,柔聲道:「這雞湯是我今天特意吩咐廚房用現殺的老母雞燉了三個時辰,老爺好歹喝一口吧。」
青賢本待說不喝,但看著余氏小心討好的模樣,心軟了軟:「好吧。」
美味清淡的雞湯令青賢心情好了不少,余氏看他臉色好轉,瞅准機會,笑道:「老爺也不必太為大小姐憂心了,我看,大小姐只是剛剛回來,鄉里長大,不知道規矩,並不是有意要跟老爺頂撞。」
不提青嵐還好,一提,青賢的火氣噌噌往上直躥:「誰說她不知道的?她知道得很呢,瞧她今天說的什麼話!忤逆子不過如此!」
余氏忙給青賢順了順氣,道:「老爺把大小姐想得太壞了,她不過一個孩子,哪裡知道什麼是非?她現在這麼粗鄙,也不過是久在鄉間,有失教養,說起來,也是我這個當母親的沒有為她著想。」
余氏處處為他著想,青賢極為感動,不由握住她一雙柔軟的小手:「夫人……」
余氏正要再說話,門外突然有人急聲叫道:「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進去!夫人和老爺在用飯哪!」
余氏和青賢一驚,同時大為頭疼:怎麼又是她!
棉布帘子一揭,青嵐根本不管身後追著的兩個丫鬟,走了進來,看著滿桌子豐盛的菜肴,大馬金刀地坐下:「我趕得真是時候,正餓得很呢。」
也不等旁人招呼她,快手快腳地盛了一碗湯,咕嚕幾口咽下!
余氏和青賢這才反應過來,青賢怒道:「你怎麼來了?」
青嵐挑眉一笑:「爹爹這話說得奇怪,到了飯點,我不來吃飯,來做什麼?」
余氏見青賢神情不對,忙搶過話頭笑道:「那大小姐既然來了,就好好吃一頓,看大小姐還有沒有什麼愛吃的,我讓廚房加菜給你。」
青賢氣得一口飯也吃不下去了:「荒唐!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是誰教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