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傷別
傷別離。
「那應該就是出口了吧?」
小船隨波逐流了大概十餘日,一道好似「圓月」一般的光點,出現在了水流的盡頭。
坐在船頭的東方渝,望著那看起來不大的光點,有些不敢確定地到。
「就算不是出口,也定然有什麼在那裡等我們,早做準備吧。」
李雲生一面輕輕划動船槳,一面淡淡道。
東方渝聞言深深看了李雲生一眼,隨即點了點頭:「好。」
這一路上的經歷,讓她對李雲生的話,逐漸深信不疑。
在斬殺那頭巨鯊之後,水中又接連出現了幾頭水妖。
這些水妖同樣體型巨大,一身的死氣,但因為有李雲生的暗中幫助,最終都在危機關頭得以脫險。
其實不止是他們,根據東方渝的觀察,現在這麼水域面上的藍色燈火,比之十幾天前剛剛出發時,已經少了一大半。
也就是說這水面上的小船,比出發時少了一大半。
毫無疑問,這應該就是那些水妖的手筆。
此時東方渝跟李雲生一樣,也已經看清,這片暗無天日的水域,就是閻獄給她們設下的一處煉獄,只有在裡面成功存活的,最後才有資格進入閻獄。
這也解釋了,為何閻獄會一口氣,不加區別地,將這麼多人帶進來。
而船上的婁固,可能是這些天見識了東方渝太多的「恐怖」手段,現在比之前要安份許多,這幾天每日都是在船尾呼呼大睡。
大概又行了幾日,那原本不過臉盆大笑的光點,此時已然變成了一處可以并行七八輛馬車的通道出口。
目前看來,之前東方渝猜測的沒錯。
隨著越來越接近通道出口,兩人也明顯感覺到,這片原本寬闊得感覺不到邊際的水域,再開始一點點地收窄。
這也就導致了,同行於這片水域的一艘艘小舟,開始一點點地匯聚在一處。
船頭的東方渝向四周掃視了一眼。
借著通道出口處的光亮,她看到了一張張驚魂未定充滿恐懼的臉。
高度緊繃的神經,讓他們很快就注意到了東方渝投來的視,隨後那一雙雙泛紅的眼睛,幾乎是本能地警惕了起來,充滿著敵意地回瞪向東方渝。
為了不引起更多的敵意,東方渝趕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著看向前方的通道出口。
「拿著這道符。」
正當她在腦海中設想著,將會在那通道口遇見的種種狀況時,李雲生忽然悄無聲息地從背後拉住了她的手,將一隻冰冷的木盒遞到她手中。
「先別打開,真到了生死關頭時,再將它打開它。」
李雲生繼續傳音道。
東方渝聞言背對著李雲生點了點頭。
剛剛李雲生的話,讓她意識到接下來的狀況,可能有些不妙。
因為之前再怎麼情況危急,李雲生都沒有說過類似於「生死關頭」這種字眼。
一念及此,她將最後一粒黑色丹藥跟握在了手心,隨時都準備服下。
通在黑暗中待了這麼些天的眾人,面對這刺眼的光線,一個個都有些睜不開眼。
不過卻是注意到,這處巨大的通道出口,被一根根足有一人合抱粗細的鐵柱子給攔住了。
「果然不會讓我們就這般輕易地進入閻獄。」
東方渝嘆了口氣,邊說著還邊回頭看了李雲生以及李雲生身後那對爺孫一眼。
「閻獄的人肯定在附近,先看看他們想幹什麼。」
這次李雲生沒有傳音,而是直接開口道。
東方渝知道李雲生的意思,當下也沒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也就在此時,一道陰冷的氣息,如同鬼魅一般撲向它們這艘小船。
東方渝瞬間察覺,手上那爪子如利刃般,直接那道陰冷氣息抓去。
不過她的速度還是慢了,直接抓了個空。
而那團陰冷氣息則已經在她船頭,匯聚成了一道看不清相貌的黑影。
「拿好你們的銅錢。」
那黑影抬手一拋,將兩枚銅錢分別扔向東方渝跟李雲生。
兩人抬手接住銅錢的同時,船頭那道黑影已然消失。
李雲生握著那枚冰冷的銅錢,轉頭朝一旁看去,然後發現其他小船前方,跟他們剛剛一樣也出現了一道黑影。
「果然這片水域一直有閻獄的東西在盯著。」
他一面將那枚銅錢在手心翻轉著,一面在心裡道。
就在他們這麼想著的時候,一隻有些冰冷的手,忽然將他另一隻握住。
李雲生就算不看,也知道這手是東方渝伸來的。
他想了想然後傳音道:「別急,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聽了他這句話,東方渝又是背對著他點了點頭。
很快,那一艘艘小船船頭的黑影,一個接著一個地消失。
只剩下那一個個拿著銅錢的人,一臉茫然地望著那通道出口。
不過很快,幾道人影,出現在了通道出口那刺眼的光亮中。
隨後一道冰冷而刺耳的聲音,從那裡傳來:「穿過這道門便是閻獄,進入閻獄你們不但可以重獲自由,還能得到你們無法想象的力量跟好處。」
聽到這道聲音,水面上的人們一陣嘩然。
有的是因為對來到閻獄的難以置信,有的則是對那人口中的好處感到好奇。
很快,那聲音便又接著開口道:「不過我們閻獄不需要廢物,所以每艘船上只有兩人能進入閻獄。剛剛我們一艘船上給了兩枚銅錢,想要通過此門,請帶著那兩枚銅錢過來。」
此言一出,整個水面再一次一陣嘩然。
那一艘艘小船之上,已經拿著銅錢的人,則開始一臉緊張地警惕了起來。
「原來給這兩枚銅錢,是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東方渝開著手中的銅錢,一臉苦笑。
她隨即轉頭看向李雲生:「你準備怎麼辦?」
李雲生沒有看她,而是轉頭看向了身後的盧老頭。
這盧老頭,很明顯也明白了此時的處境。
他長嘆了一口氣,隨後摟緊自己的小孫女道:「兩位,這一路上,你們已經幫了我們許多,這兩枚銅錢,你們請自己拿走吧。」
李雲生:「你不想想,你孫女怎麼辦?」
盧老頭聞言十分憐惜地摸了摸懷中孫女的腦袋,然後才道:「既是命,那就認命吧。」
李雲生想了想,然後將手中那枚銅錢遞到盧老頭跟前。
「兄弟你這是……」盧老頭滿臉訝異。
「你我同在一舟,這也是命。」李雲生將銅錢放入盧老頭手中,然後也沒解釋,只是靜靜轉頭坐好。
東方渝見狀沉吟了片刻,而後也將手中銅錢遞給了盧老頭:「我是修者,跟你們不一樣,就算不能去到閻獄,或也能有一線生機。」
老頭聞言久久失語,過了良久才將頭重重地磕在了船板上。
「我們送你們一程。」
李雲生拿起船槳,不緊不慢地朝著通道口的方向劃去。
「擅自將這兩枚銅錢送人,你們問過我的想法么?」
不過沒劃出多遠,船尾處忽然響起了婁固的聲音。
等東方渝回過頭時,那婁固已然解下了手腳鐐銬站在了船尾。
「我記得我拿走了你身上的丹藥。」
東方渝皺眉。
「東方渝,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婁固冷笑:「是自大。」
說話間,他的周身開始散發出非常刺眼的光華,道道五彩劍罡開始在其周身流轉,而在他的掌心,那五彩劍罡更是凝聚成了一柄長劍,直直地指向盧老頭跟他孫女。
「交出來吧。」
他低頭俯看著瑟瑟發抖的盧老頭爺孫。
盧老頭自然知道婁固是想讓他交出什麼,但事關爺孫生死,想要做出抉擇並沒有那麼容易。
而船頭的李雲生跟東方渝相隔太遠,就算想要救援,也是有心無力。
最終,懷中瑟瑟發抖的小盼讓他下定了決心。
他顫抖地伸出手,將一枚銅錢交給婁固:「這枚銅錢我給你,只求你能將我孫女一同帶出去。」
婁固接過那枚銅錢,在仔細瞧了瞧收進口袋之後,他再次朝盧老頭伸出手:「還有一枚。」
盧老頭聞言心頭一涼,帶著些許悲憤道:「你想上岸,一枚足矣,就不能給我孫女留一條活路嗎?」
「我憑什麼要給你活路?」
婁固一臉莫名其妙。
而他說話間,手中那劍罡所凝結的長劍,已然刺在了盧老頭的肩頭,鋒利的劍刃幾乎是在瞬間刺穿了盧老頭的肩膀。
盧老頭雖然忍著疼沒叫喊出聲,但一直在其懷中瑟瑟發抖的孫女還是看到了這一幕。
只見她淚眼婆娑地搖了搖頭道:「爺爺,我們給他,我們給他,我本來也不想與你分開。」
盧老頭拿他那粗糙捲曲的大手幫小孫女擦拭了一眼眼角的淚痕,隨即嘆了口氣道:「好。」
說完他忍著肩頭劇痛,將第二枚銅錢從懷中取出,交給婁固。
婁固一邊接過那枚銅錢,一邊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不過在收好兩枚銅錢之後,他的雙眸之中,明顯閃過了一絲殺意。
「他們死,你死。」
幾乎在他殺意生出的同時,李雲生的聲音從船頭傳來。
這聲音冰冷得如同北冥的風,令婁固心頭莫名地一陣狂跳。
「你們就一輩子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弱水河吧!」
他大笑一聲,隨即直接從船尾躍起,然後腳踏水面,朝著不遠處的入口飛奔而去。
「都怪我這個糟老頭子沒用,白白浪費兩位給的大好機會。」
盧老頭一臉歉意地看向李雲生跟東方渝。
「是我們疏忽了,在路上就應該直接殺了他。」
東方渝搖了搖頭。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她接著看向李雲生。
現在船上沒有其他人,東方渝也懶得掩飾。
依舊平靜坐在原地的李雲生,這是忽然抬起了手,朝東方渝攤開掌心。
只見那閻獄鬼差給的兩枚銅錢,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掌心。
東方渝跟一旁的盧老頭,此刻皆是一臉震驚。
「你怎麼做到的?」
東方渝難以置信地問道。
李雲生聞言抬頭看了東方渝一眼,然後道:「跟你小姨學的。」
東方渝先是一愣,繼而一臉恍然——「幻術!」
她的臉隨即一片火辣,這幻術乃是它們九尾一族最為擅長的術法,但沒想到自己卻中了一個外族人的幻術,心下頓時羞愧得想要一頭鑽進水裡去。
「嗯。」李雲生點了點頭,「我看他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積攢真元,便留了個心眼。」
聽李雲生這麼一說,東方渝頓時更加慚愧了起來。
「你怎麼不直接殺了他?」
東方渝還是有些不理解。
「我想拿他試試。」李雲生抬頭看向了通道出口處,此時婁固的身形已經立在了那光亮的中央。
「試試如果手上沒有這銅錢,閻獄會怎麼對待闖關者。」
他接著道。
東方渝聞言先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馬上整個人便僵在了那裡,一對黑白分明的眸子睜得大大,滿是驚恐跟難以置信地看著李雲生。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李雲生淡淡回了一句,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盯著遠處婁固的那道身影。
東方渝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同樣將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婁固。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手裡,我手裡明明就有兩枚銅錢!」
「讓我過去,你們不能不守規矩!」
很快,婁固的聲音便從遠處傳來。
雖然微弱,但李雲生跟東方渝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但這兩聲過後,一股極度陰冷得氣息,忽然從那光亮刺眼的出口處傳來。
只剎那間,一直散發著森冷鬼氣的骷髏手臂,憑空從那入口的光亮中伸出,飛快地朝那婁固抓去。
那婁固轉身就要往回跑,但已然是來不及了。
只聽「轟」地一聲,那骷髏手掌猛然合上,直接將婁固抓在掌心。
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叫聲,以及骨頭碎裂的「噼啪」聲過後,那婁固已然化作一灘血水,從那骷髏巨手的指縫中溢出。
少頃,那骷髏手臂跟森冷鬼氣,一同消失。
如果不是水面的血腥氣息,眾人只怕都會覺得剛才那一幕,不過是他們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