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知己
「我已經說過不必了。對了……」北斗走了又折返回來,拿走了桌上那個天青色小瓶,並向沁雪表達了謝意,隨後便消失在了殿門口。
一陣秋風鑽入大殿,大殿又冷清了下來。寶丹青望著殿門口的那雙眼睛里滿滿都是失落。北斗對她的視而不見傷了她的心了。可她對北斗的死纏難打似乎也過頭了。
對了,還沒來得及跟北斗道別呢。這一趟去了喬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北鬥了。
清晨,還是那麼薄霧蒙蒙的。走在葯園裡,就像是走進了一個特別靜謐神秘的地方。沁雪站在那叢薄荷跟前,怔怔地望著某一處地方,雖然知道不會再有人忽然從那裡直起腰來回頭看自己,但仍然心有不舍,仍有所期待
「園兒小姐……」滿星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沁雪轉回身,一看真是滿星,驚喜不已:「滿星?你是來送我的嗎?」
滿星點點頭,雙手奉上了一個靛藍色的小布袋:「這是我摘了今早最新開的花裝的香袋,送給您!」
沁雪接過放在鼻邊嗅了嗅,開心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蹲下去對滿星說道:「謝謝你呢,小滿星!你可想得真周到呀!我會一直留著的!」
「那你還會回來看我和師傅嗎?」滿星問道。
「當然會,我一有空就回來看你們。」
「嗯!」滿星使勁地點了點他那顆小腦袋。
沁雪心疼地捧著他那張白白凈凈的小臉,輕輕地搓了兩下道:「真是可愛呀!滿星你為什麼這麼可愛呢?為了你,我都不想進喬府了!你也一塊兒跟我走好不好?」
「不好,我走了誰照顧師傅呢?」滿星很認真地說道。
沁雪噗嗤笑了,點點頭:「嗯,對的,滿星還要照顧師傅呢。所以,你一定要好好陪著你師傅,知道嗎?」
「知道!」
沁雪胳膊一張,把滿星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很不捨得。雖然相處時間短,但她和滿星之間已經有了一種不可割捨的感情了。
一個人影忽然從藤蔓後面晃了出來。沁雪抬頭一看,原來是北斗。
「你果然溜這兒來了……」北斗帶著一絲絲責備的口吻對滿星道。
「師傅……」滿星規規矩矩地站著,低著小腦袋一副認錯的樣子說道,「我不是故意溜開的,我只是想送一點東西給園兒小姐。」
「去做早課吧。」
「知道了。」滿星沖沁雪揮揮手,然後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薄霧中又只剩下了他們倆,那日清晨的情景彷彿又再現了。沁雪心裡既澀也暖。雖又要分開了,但想見的人終究還是見到了。她露出一絲俏皮,說道:「我得謝謝滿星不是?要不是他,北斗師傅又怎麼會親自來送我?我還以為因為上回我多事,您不打算理我了呢!」
「上回?」北鬥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就是那位寶小姐來找您的那回。我似乎不該出現,也不該說話對不對?」
「你這是在提醒我要謝謝你嗎?也罷,該謝的終究要謝。謝謝你上回的出現,解了我的困局。」
「原來是我解了你的困局,我還以為是我打擾了你們二人的悠閑時光呢。不過……那樣一個美人兒在您眼前,您真的可以做到六根清凈?」
「女人在我眼裡都一樣,沒有美醜之分。」
沁雪抿嘴笑了:「可憐了人家神女的一片痴心了……」
「我也不是襄王,對不對?」
「也是。好了,作別的話就不說了,有句詩不是說過嗎?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因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北斗師傅,咱們就此告別吧,日後有緣再見。」
「慢走。」
「對了,」沁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您的天竺花不是要開花了嗎?開花之後會結出小果子。果子裡面會有小小的內核,那內核就是天竺花的種子。您可否替我留下一些?」
北斗略略一怔:「你也對天竺花有興趣?」
「難道還有人跟我一樣有興趣?」沁雪故意這樣問。
「哦,對,還有一個人……」
「誰啊?」
「我的一個朋友。」
「一個朋友?」沁雪有點小不滿意,原來自己在北斗心裡就只是個朋友?
「也可以說是我的知己。」
「知己?」這答案稍順沁雪的心。
「我跟她都很喜歡種植花草,我們私底下會交換彼此得到的珍貴的種子。我會寫手札寄給她,她也會把她的手札寄給我,我們互相學習取長補短……」北斗說著嘴上打了個若有若無的抿笑,雙眸不自覺地垂了下去,像是在回味,「她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她在種植上永遠不認輸,如果我種出了一樣奇異的花草,她也一定要種出來。如果我種出來的西瓜比她種的大,來年她會種一個比我更大的,然後不遠千里地託人帶給我。可你知道的,西瓜在路上顛簸了總是容易壞掉,等那西瓜到我手裡的時候已經成了爛瓜了。諸如此類,她還干過很多這樣的傻事。」
沁雪噗嗤了一聲,咬著下嘴唇低下了頭去。
是的,那都是她從前干過的傻事。她不止給北斗寄過西瓜,南瓜也寄過,冬瓜也寄過,只要她想寄給北斗的東西都會想方設法地寄去。她知道會壞,但她一定要北斗知道,她和他在冥冥之中是相通的。
「是不是覺得她挺可笑的?」北斗問。
「她挺可愛的,您不覺得嗎?」沁雪含著微微笑抬頭道。
「也能算作可愛吧。」北斗點點頭。
「你很想念她嗎?」
「想念……」北斗下意識地沉了沉那雙黑睫毛,好似在遮蓋內心真正的感受,「對去了的人,在世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追念的……」
「所以她是過世了?」
「對。」
「你很難過嗎?」沁雪很小心地問出了這句話。
「難過……當然會……有時候會很想不明白她怎麼就過世了。就像喝醉了一場酒,醒來之後她便不在了,是那麼地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