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遲了
自分手后的兩年來,李稻的工作很忙,在工作日的時候她住在公司的宿舍,只有周末才會回到bg花園的公寓小住。
專註工作的她並沒有察覺到家裡氣氛的變化,她以為家裡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樣,一切都是好好的。
有一次李稻發現她母親手臂上的淤青,詢問原因,母親告訴她是因為在廚房不小心撞到了冰箱,李稻也只是拿出藥酒,細心地在母親的傷處揉搓,交待母親要注意安全后就不再在意。
李稻並沒有發現前幾年變得愛和她說話的弟弟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有幾次周末12點多回到公寓的時候,發現還在玩遊戲的弟弟也不太在意,也沒有發現前幾年開始經常呆在家裡的父親開始變得找不到蹤影。
有一晚,李稻提著一大袋蘋果,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公寓,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就聽到了門裡的吵鬧聲,李稻迅速的打開門,衝進屋裡,發現父親正攔著想要打母親的弟弟。
李稻一下子懵了,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李秋又開始打媽媽了?李稻很是不解,但她來不及細想,身體就反射性的沖了上去護住了母親。
李秋和他父親糾纏了很久才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之後,李秋徑直地走進了房間,關上門,上鎖。李秋離開之後,客廳有陷進了似曾相識的久久的沉默當中。
時隔多年,李稻與父母三個人再一次坐下來討論關於李秋的情況,但這一次,並沒有像幾年前的哪樣心平氣和。
剛坐下來,李稻的母親就開始指責李稻父親經常不回家,通宵打麻將,對李秋不管不顧。
李稻的父親也指責李稻母親總是催促李秋出去工作,控制李秋玩遊戲,總是惹惱李秋。
李稻面無表情地看著在她面前爭吵的父母,她覺得她似乎又回到了高三的那一年,她忽略了很多東西。
李稻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近兩年的節食讓她的身體甚是虛弱,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才得以緩過氣來。
李稻父母聽到李稻的咳嗽聲,也停下了爭吵。
李稻順了順氣,聲音不大但語氣嚴肅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李稻的父母聽到李稻的問話,支支吾吾的,誰也不願意先開口。
李稻見到兩人這個模樣,忍不住吼了出來;「到現在了還瞞著我?」
李稻父母被李稻的狀態嚇到了,在他們的印象中,他們的女兒一直都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只是很少發脾氣,但只要吼出聲,就意味著她真的生氣了。
李稻生起氣來就會變得特別的冷,不說話還好,只要一開口,那就都是諷刺和挖苦。
李稻父親嘆了嘆氣,還是用著那生硬的語氣安慰道:「稻稻,別生氣,是我的意思,看你每天那麼忙,又和小陳···嗯···分手,就想著過段時間再和你說。」
李稻「呵」了一聲,開口說道:「過段時間是什麼時候,你還想給我來個絕殺?」
李稻父親知道「絕殺」是什麼意思,想辯解,但剛張嘴,又被打斷,「你通宵打麻將的時候就不怕被我知道影響到我,你剛剛和媽媽吵架的時候就不怕影響到我?」
李稻父親被噎得無言以對,用眼神示意李稻母親說話。
李稻母親顯然比李稻父親更懂女兒的脾性,這種時候,只能詳詳細細地說出事情的經過,其他一切的借口都是不能提的。
原來,自從李稻一家搬到h市bg花園的公寓之後,李秋就到了一間酒店當學徒,一開始李秋的師傅對他還很不錯。
雖然李秋不怎麼願意吃苦,但還是按照師傅的要求完成了工作,李秋也相安無事地在他師傅的手下工作了一年多。
但後來因為李秋的師傅離職,李秋被調派給另外一個廚師當幫手,這個廚師對待學徒工和幫手十分苛刻,經常把他們當作是下人一樣使喚,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甚至會對學徒工和幫手動手,在他手下幹活的學徒敢怒不敢言。
李秋也一樣,忍受著這個廚師毫無徵兆的侮辱***對待,這讓他想起了在戒網癮學校的那兩年平均每天被打3次的經歷,那是他內心深處的最恐怖的噩夢。
李秋從小就膽小,在戒網癮學校的時候,他不敢反抗,現在也一樣,只是他漸漸地開始變得不愛說話,回到家裡不是玩電腦就是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然而,李母已經習慣了變得開朗的李秋,她甚至相信李秋已經痊癒了,所以她接受不了李秋的「頹廢」,她更接受不了李秋玩遊戲,所以總會在李秋玩遊戲與他發生爭執。
李稻的父親一開始對兩母子的爭執還很有耐心地和稀泥,但時間久了,他也覺得這些無休止的爭執讓他不厭其煩,他便選擇「重操舊業」打起了麻將來。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在一次李秋與他母親的爭執中,李秋再次動手了,這也再一次讓李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但無論是李父還是李母都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都選擇了隱瞞李稻。
他們以為只要能用以前的方法讓李秋先冷靜一段時間,再暗示性地讓他出去接觸人,李秋就會像以前一樣慢慢好起來。
李稻的父母覺得他們不至於連這樣的「小事」都處理不好,還要讓整天忙著掙錢養著他們的女兒擔憂。
但是事情並沒有像李稻父母所想的那麼簡單,反而越演越烈,李秋變得越來越容易暴躁,性格也很反覆無常,他的情緒極容易被外界影響,甚至經受不了半點的不順心。
那一晚,李稻回到家看到的一幕就是發生在李秋輸了遊戲之後,看到了起夜的母親,忍不住暴躁發作。
聽完母親的講述,李稻立刻意識到一個她最不願意承認的現實:弟弟的病惡化了!
前段時間,她因為感情的失意而投身工作逃避現實,忽略了家人的變化。
她真的不是一名合格的女兒,更不是一名合格的姐姐,從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小時候,她因為對弟弟的嫉妒選擇用學習來麻痹自己,下意識忽視家人的感情;現在,她也因為感情上的失意選擇用工作來麻痹自己,下意識忽視家人的變化。
她一直都沒有變,在遇到事情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永遠都只是她自己,她一直都是一個自私冷漠的人。
想到這些,內疚如同龍捲風在李稻心裡肆無忌憚地肆虐,李稻再也控制不住如同缺堤的情緒,崩潰地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李稻全身都在顫抖,想哭出聲音卻發現似乎有東西堵著喉嚨,只能嗚嗚嗚地哽咽著。
李稻的崩潰並沒有持續很久,她哭完,用手抹了抹眼淚,心裡已經打定了注意。她決定換一份輕鬆些的工作,現在的她只有家人了,她不能再失去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她打算下周上班的時候就提出辭職,說明了家中的特殊情況,申請儘快離職。
李稻準備利用一周的時間把工作交接好,然後先休息兩個月,想想辦法處理好家裡的事情,再去找工作。
李稻說做就做,當她忙完一周雞飛狗跳的交接工作,心力交瘁地回到公寓的時候,迎接她的卻是滿眼的狼藉,倒地不起的媽媽,陷入瘋狂的弟弟,狼狽不堪的爸爸,還有那把刺穿她腹部的刀。
還是太遲了了嗎?她做的還是太遲了!如果她可以早些從分手中走出來,如果她能早些注意到家中的異常,如果她可以早些改掉她的冷漠自私,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但是沒有如果!一切都無法彌補!
她只希望她的弟弟,那個小時候被大小病痛折磨,長大了還要飽受精神疾病苦楚,從小到大總在擔憂害怕中度過,而且一直感受不到別人愛意的可憐的弟弟,可以以他自己喜歡的方式他的下半生,只希望爸爸能聽到她的話,照顧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