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苦笑

時間對每一個人來說都變得有些漫長，然而事實上不過是正好過了七分鐘，三團長王申知恥而後勇，打算儘其所有為宋靈犀爭取更多的時間，但是命令很快下達：讓他再放進去一批巨蟲過去。

七分鐘時間，王申雖然整場都在指揮，並沒有直接參与到第一線戰場，但是他已經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聲音沙啞：「神棍不愧是神棍，竟然計劃的這麼精準，通知一、二炮營，減少火力輸出，給那些狗娘養的蟲子通過，但也不要讓它們過去的太好受！」

雖然宋靈犀已經停了音波的輸出，但是巨蟲那邊已經殺紅了眼，或許它們很久都沒有這麼憋屈過了。自降臨以來，除了豎在它們身前的巨城擋了它們的腳步之外，它們從未遇到阻礙，更何況它們在度過恐懼炮彈爆炸聲的階段后，出於對恐懼的本能的抵觸，使得它們對發射炮彈的人變本加厲。

火線網一松，巨蟲們立即重新化作洶湧的洪水，在這一刻，傷亡最是慘重，一切彷彿之前的一幕再次發生一般。只是雙方都熟悉了對面的進攻和躲避方式，它們與其說是在戰鬥，不如說是和時間在賽跑，跑得贏時間的，就可以吃肉或者活下去。

然而事情絕不止這麼簡單，經過炮彈和巨蟲的肆虐，戰壕周圍的地面已經鬆動，即便僥倖存活下來的人，也有一部分因為地面坍塌被活埋進去，而這就是狹而深的戰壕的天然不足。戰壕之前的加固到了如今，它的作用或許就是減少了被活埋而死的痛苦，但同時卻增加了活著的人的傷痛。

聲波傳來，一切重演，鋪散開來的巨蟲們又湧入擁擠的峽谷。

王申眼睛赤紅地看著這一幕，他仿若受傷的野獸，低聲嘶吼道：「宋靈犀他為什麼必須要等到那些巨蟲肆虐過一陣之後才發出吸引？難道我們士兵的命就不算命嗎？這個王八蛋！」

宋靈犀那邊同時收到了王申的來電，但是他始終沒有讓人接，胖子看向宋靈犀問道：「為什麼不接？我們還需要他的配合！」

宋靈犀臉色淡漠道：「我不接，他才會配合；我接了，一切的發展都會被推向不可測境地！」

王申不知道宋靈犀那邊的打算，他嘶吼道：「沒接通，繼續給我撥過去……

什麼？已經斷線了？王八蛋宋神棍！通知一營、二營，給我把那些蟲子壓回去，給我狠狠地揍它們！」

事到而今，連續不間斷的發射后，許多炮架都已經損毀，三團上下雖然有著一腔怒火，但是愈發覺得捉襟見肘、有心無力。

突然，一排飛機重新出現在天空，這是目前唯一能夠正兒八經壓制蟲子的武器，楚江河倍加珍惜。

「轟轟轟」，又是一波空襲，空襲過後，巨蟲蟲群後方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大批的機甲戰士。這些都是一開始被困在野外的機甲戰士，在楚江河遠程安排下，對落單的的巨蟲進行剿殺。雖然他們之前從沒有經歷過這麼高強度的戰鬥，但是在生存的壓力下，激發了他們巨大的潛力，絕大部分人竟然都頑強地活了下來。此時看去，他們那粗獷而偉岸的身軀軀縫縫補補，有的甚至已經完全變了樣，根本就不再是制式機甲的樣子，場面充斥著江南七怪揉雜丐幫的氣質。90看看小說www.90kankanxs.com

後面陸陸續續還有駕駛著飛行器到來的機甲，因為飛行器還不算成熟的緣故，他們飛行高度實在不堪入目，剛剛的空襲與其說是攻擊，不如說是掩護，但是到來的機甲造型實在是沒有一個能入人眼。

王申第一時間收到了這個消息，他憤怒道：「亂彈琴，簡直亂彈琴！」

旁邊的年輕士兵問道：「我們不是正好能夠前後夾擊那些蟲子嗎？」

王申斜蔑了士兵一眼道：「你以為這麼簡單的兵法我不知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根本不可能跟他們合力？

他們雖然看上去威武，但是只是楚將軍發動百姓主動搜尋人類，尋找物資的方式，那些玩意兒簡單粗糙，只是讓他們在外面有些自保能力。歸根結底，他們只屬於民用機甲，連最低的機動戰甲標準都達不到，他們絕大多數只能近身戰鬥。

而我們卻是火力壓制，軍隊里使用的機甲造價太高，我們根本不可能做到近身戰，只能範圍傷害，我們一旦配合起來，巨蟲倒沒殺幾個，那些駕駛員恐怕都要死在這裡。但是我們如果不火力壓制，那些巨蟲就會趁機侵入進來，到時候萬一宋神棍沒有預料到，傷亡只會更大！他們的存在只是給我們添麻煩啊！」

年輕士兵聞言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我們怎麼辦？」

這是一個道德悖論，無論你是選擇少數人死還是多數人死，在道德上，都是有問題的。

王申臉色平靜，在戰場上取勝才是至高道德，他是一名軍人，即便他內心同樣抽搐不已，他語氣平淡道：「火力繼續壓制，不要停！」

戰場上有那麼一瞬間的寂靜，第一聲炮響之後，硝煙重新暴漲。

年輕士兵不解地看向王申，王申正要解釋，但是他張口結舌，難道要告訴他有血有肉的軍人其實就是冰冷的殺戮機器嗎？他強裝平靜，儘力模仿宋靈犀的表情、舉止，只是無論如何他的動作也不能夠協調。有那麼一瞬間，王申突然明白了宋靈犀的感受，宋靈犀不是冷血、無情，他同樣壓抑。他跳出自己的視角站到宋靈犀的角度，讓巨蟲進入峽谷之前鋪散開來然後再吸引過去，是為了打亂巨蟲的行進節奏，使得它們相互擁擠牽絆而不自知，與高效地消滅掉巨蟲相比，其背後的戰略意義又大於部分戰士的存活。

慈不掌兵，自古顛撲不破的道理。

王申最後決定還是要為年輕的士兵講解一下，他畢竟不是宋靈犀，能夠計算出人的想法：「戰爭難免死亡，每個錯誤都可能導致整場戰鬥的失敗，我們的失敗就意味著我們身後所有的人都將陷入絕境，這個時候，需要我們壯士割腕的勇氣！」

壯士割腕，多麼義正嚴辭的解釋！王申內心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