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夢

余宸陌轉過一個街角，看到一個背影，他眼前一亮，一陣狂奔，但是背影的速度總是比他快，他總是追不上。

「慧子……慧子……」余宸陌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可前面的人卻完全沒有回應。余宸陌聽到了巨大的回聲，那是自己的喊聲被反射回來了。「慧子」兩個字被拖得很長很長，一遍又一遍的傳回他的耳朵。

余宸陌感覺自己處在一個與外界隔離的空間里，他可以看到外界的一切，可是外界對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看到慧子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一邊看還一邊笑，慧子明明就是看見他了，一邊跑還在一邊招手。

向他招手。

對，那就是慧子，只不過她還是那麼小，還是那件她常常穿的黑色衛衣，頭髮還是扎得乾淨利落，奔跑中順直的小馬尾兩邊搖晃。

「呵呵……呵呵……來呀……」

余宸陌能聽到慧子的聲音，他看見慧子在對他笑，在呼喚他。他繼續大聲喊，可聽到的還是自己的迴音和慧子的呵呵聲。

突然慧子旁邊出現了一個女人。黃棕色的波浪頭髮，豐腴的身材，看不清臉的樣子但是能感覺到她濃艷的妝容。反光綴飾的包臀裙和黑色的絲襪緊緊箍著她下半身肉。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十分扎眼。

慧子的腳步停下來，她望著櫥窗里的白色長裙，目不轉睛。過了好一會，她又望望女人。

女人抬手指著慧子，嘴裡說著什麼，然後拉著慧子走了。余宸陌能感覺到女人拉慧子的手那麼用力。

余宸陌能清晰地看到一切，可是她們說什麼他一句也聽不見，就像一場無聲的電影。

女人拉著慧子往前走，慧子依然扭著頭看櫥窗，依依不捨的眼神里滿是渴望，可是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余宸陌又開始使勁追，他哭喊著慧子，可是慧子和女人的身影在他的視線里逐漸變小，最後消失在一片模糊中。余宸陌回過神，才發現剛才熱鬧非凡的街道上已空無一人。

余宸陌繼續向前跑，又轉過一個街角。他看到街邊上一個小女孩雙手抱著膝蓋坐在那裡，定睛一看，正是慧子。他拚命跑，可他始終無法靠近，只能遠遠望著。

慧子在哭，她頭髮散亂，眼睛紅腫，瘦弱的肩膀因為抽泣而瑟瑟發抖。她抬起頭，眼神茫然地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無助，絕望。她緊緊地抱住自己，把頭埋進膝蓋，就像一隻小鴕鳥，把頭埋進了土裡。

余宸陌喊著，哭著，他多想過去抱抱可憐的慧子，可是他沒法打破那層無形的屏障。

突然，白霧四起，余宸陌衝到慧子坐的地方，慧子已經不見了。霧氣散去，又是空無一人的陌生街道。

「慧子……慧子……」

余宸陌感覺自己的身體猛然下落，就像掉下了萬丈深淵，落地的一剎那，他猛地一彈。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漆黑，當他坐起來，摸著被褥，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場夢。

余宸陌睡覺穿的單衣都濕透了，背心裡的冷汗讓他感到一陣涼意。指頭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滑落到臉上，他用手抹了抹臉，繼續躺下。

外面的雞叫了。

余宸陌再也沒有睡意，他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剛才夢裡的畫面。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慧子了，今天又夢見了，為何看到的卻是慧子如此無助的畫面。

「慧子，你在哪裡呀？」

「你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你過得好嗎？」

「那個夢裡看不清長相的女人又是誰？」

余宸陌的心裡有一堆的疑問。

他枕著自己的手平躺著，回憶著和慧子過往的點點滴滴。

那個不愛說話的小姑娘，他進學校第一天就認識了。因為長得嬌小又不愛說話，班裡的男孩子老是逗她。有時候她被惹急了就紅著臉喊一聲「走開呀」，但是並沒有人怕她。

有時候別人扯她的小辮子，她也不還手，就把自己的小辮子撥到衣服里，雙手抱頭趴著。

余宸陌雖然喜歡跳騰，但是他看出了這個小女孩的弱小無助，所以慢慢他總在有意無意保護著她。他會把那些意圖逗她的孩子拉到操場上去玩，他也曾把別的孩子摁翻在地上，警告他不要再惹慧子。

他總想把慧子逗笑，可是他每次都失敗。直到有一次，他把自己的眼皮翻起來裝瞎子，慧子才笑了，並且，笑的很開心。

慧子家離余宸陌老家不遠，翻過屋后的一個轉盤，就能看到慧子家。上小學時，余宸陌總要看到慧子進屋了，自己才跑回去。

慧子的小書包里總是會有各種小吃的，小餅乾、炸豌豆、干吃面等等，每天，余宸陌都會掏點走，後來，慧子就主動給了。可慧子覺得，這個「無賴」，除了不欺負我，其他方面還真是個麻煩。對於麻煩，與其等他找上門，還不如沒等上門的時候，就堵住他的嘴。

余宸陌看著窗外一點一點變白，窗外汽車的喇叭聲也逐漸多起來。他翻身起來穿好衣服到客廳，看到媽媽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弟弟還在洗臉。

余宸陌洗漱完畢剛拿起個包子咬了一口，就聽到外面有人喊。

「余宸陌，余宸陌，余……宸……陌。」

余宸陌趕緊出去，那個清脆的聲音，他已經很熟悉了，他知道自己出去慢了，家裡可能就添客人了。

他把包子放下，三步並作兩步跨出去了。

「柳湘湘，你怎麼在這裡？」余宸陌好奇地問。

「我怎麼不能在這，我想在哪就在哪呀。」柳湘湘一臉得意。

「我呢，今天就正式通知你，今後去學校，咱就順路啦，你有人陪了，高興不？」余宸陌最害怕的就是柳湘湘的這股無賴勁，可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