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成長
柳湘湘好幾天沒有見到余宸陌了,她覺得情況不對。當他走進余宸陌家的小房子時,余宸陌並沒有在家裡,余媽媽告訴她說:「這孩子這兩天老發獃,就跟魔怔了差不多,不知咋了。」說完她搖搖頭。
余宸陌的母親是一個十分精明的人,但是沒上過學,關於余宸陌扎在書堆里搞的那些事情,她一概不管,也管不著。
柳湘湘走進余宸陌的屋子,那裡面亂得真像個狗窩。這種亂不是說髒亂,而是凌亂。余宸陌的屋子很乾凈,這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媽媽的勤勞,但是凌亂,完全取決於余宸陌的習性。柳湘湘知道,一個頭腦複雜的人,必然不會有整齊的屋子,這雜亂中,有它自己的秩序。
柳湘湘站在屋子中間,余媽媽沒有進去。柳湘湘看仔細打量著屋子:書籍分為四類,學習教材,文學名著,經史子集和名人傳記。文學名著堆在小沙發上,沒有順序,雜亂無章,但是如果坐在沙發上,伸手就能拿到。經史子集在茶几下,其中《孫子兵法》和《左轉》並排平放的。從書皮的掉色可以看出,余宸陌經常翻看這兩本書。靠牆的書桌上是學習資料,也是屋子裡唯一相對比較整齊的地方。筆壓著一沓散亂的演算紙,可見不久前余宸陌還在算題。床上有兩本書,分別是《遙遠的救世主》和《背叛》,而且這兩本書破損厲害,書是用白色繩子手工重扎過的,書皮的顏色已經脫落厲害,書名都看不太全了。柳湘湘過去拿起兩本書,順帶拿起了一張對摺的紙,紙上的人大多數他都認識,只有個別不熟。除了名字之外,就是表示人物關係的剪頭和標註和說明。
「鍾蕙蘭是誰,為啥和我爸的關係是『一言難盡』?這個『一言難盡』具體是什麼意思?」柳湘湘摸不著頭腦了。她知道余宸陌在幹什麼了。
柳湘湘繼續看,董婉婉和柳含卿的關係是破鞋,柳湘湘神色凝重,她心裡很不高興,但是也無可辯駁,事情本來也就是這樣的。
「歐陽慧子和歐陽毅的關係是父女沒問題呀,為啥後面要打個括弧呢?余宸陌要解釋什麼啊?」看到歐陽毅,他知道了,鍾蕙蘭原來是歐陽毅的老婆,歐陽慧子的親媽。
柳湘湘的心情已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形容了,一個「破鞋」和一個他爸與鍾蕙蘭「一言難盡」的箭頭,打碎了他所有的期待。究竟還有多少關與她有關的事情她不知道。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自己生在富裕家庭,可是連自己的父母都不了解,就像是活在一個讓人編織的謊言之中一樣,只要自己稍稍觸碰真相的邊緣,就有人將她呵退。
柳湘湘的眼淚在眼裡打轉,她把書和紙歸位,趕緊跑出去了。浣紗江的秋風吹在她臉上,更加增添了她心裡的悲涼。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麼,父母從來沒有過問過他的生活,就算是曾經第一次來例假,都是自己圍著上衣去買衛生經,媽媽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如何處理這些事情。
她從小到大聽到的最多的話就是「你要好好學習,你是父母的驕傲。」但是父親沒有檢查過一次她的作業,母親沒有一次帶她去公園。她獨立,她太獨立了,她獨立到可以從小一個人料理自己的學習,她可以獨立到拿一百塊錢可以兩個周不用見父母。
柳湘湘用袖子擦掉了眼淚,她與自己的父母,幸虧還有血緣關係,不然,家真的像極了福利院,只是個每周零糧票的地方。
這些心裡久積的節,當生活平安無事的時候還好,她柳湘湘可以在人群中笑著活出她自己美麗的樣子,可是當一切都明白白呈現在紙上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是這樣脆弱不堪。
「自行生長,關愛甚少,父母血緣,唯一聯繫。」柳湘湘又念了一遍余宸陌寫在她和她父母之間的剪頭上的這句話。余宸陌太毒了,他不但早就知道「搞破鞋」,他連自己的家庭關係都概括地這麼準確。
柳湘湘感覺被余宸陌看穿了,他感覺自己一絲不掛地呈現在余宸陌面前,這裡面早已被她放下的自尊心,還有她作為人的羞恥心,都一點點在心中升騰。
「柳含卿縱使有錯,他都是我爸,破鞋二字,別人怎麼能說?」
「我是缺少關愛,可是那又能怎樣,自行生長,難道可恥嗎?」
柳湘湘很憤怒,可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憤怒,因為說這些話的,不是別人,而是余宸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