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無聲

余宸陌來到院子里，老人正躺在躺椅里納涼。老人的住所沒有空調，院子里那棵大樹就是他的「空調」。

「大黑叫了四五聲就停了，我就知道來的是熟人。怎麼，又放假啦？」老人的語氣，隨和得讓余宸陌感到親切。

「放假啦，在家待著太閑，到您這島上散散步，看看風景。」余宸陌並沒有表明來意，因為要詢問往事這種事情，沒辦法一上去就直奔主題，必須得先聊點別的。

余宸陌端詳著老人，老人看上去老了許多。之前他的臉上還沒有這麼多的皺紋，但現在，許多溝壑已經爬上了老人的臉。老人躺在那裡很平靜，但是看他的樣子卻感覺是操勞過後的安歇。這讓余宸陌感覺到很不可思議。他知道老人是個高人，高人就必然會有高人的心態，為什麼今天看上去會有這麼大的反差？

他們兩人寒暄了一陣，老人就直接問余宸陌:「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像我們這種忘年交，就別遮掩了。」余宸陌聽話來得直接，就直接開口了。

「關於八年前那樁兇殺案，我還是耿耿於懷，雖然我親身經歷，但是當時我畢竟太小，看不清這件事情裡面的門道。但是要搞清這件事，核心人物就是柳含卿，而現在的柳含卿根本沒有什麼可調查的，我覺得這件事情的根源應該在多年前。但是知道那個時候的事情的人，估計也就您了。」余宸陌看了看老人的表情，又接著說，「我知道你還有東西沒告訴我，而這些，是你不願告訴別人的，是嗎？我無意去專門勾起您對往事的追念，但是這對我，對死者，對被這件事深深影響的倖存者，都很重要，所以……」

余宸陌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老人的手就已經在空中了，他示意余宸陌不要再說了。接著，老人緩緩說道:「小夥子，你很聰明，是這樣的，我是還知道很多事情，但是我不能告訴你，我也不願再提起。我覺得再提起，是對蕙蘭的不尊重，這孩子太命苦了，可是，這又能怪誰？這又能怪誰？」余宸陌沒想到的是，老人在說這話的時候，眼裡竟然噙滿了淚水。這種語氣，這種情態，已經完全超出一般同事或者前輩憐惜之情了。更像是一個老父親談到自己子女不幸時的那種老淚縱橫。

「你走吧，有些事情，終有一天是要真相大白的，有些人也終將會收到懲罰，天道至公，相信這個道理吧。」老人說著揮了揮手。

「可是……」

余宸陌的話還沒說出嘴，老人又再次揮了揮手。余宸陌只好不再問什麼了，只得自己起身，然後沿著石板鋪就的小路返回。余宸陌有些不甘心，他不明白為什麼老人明明知道好多事情，卻偏偏只告訴他一部分，而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如果都告訴他，說不定一切就都明朗了，就不用老背負過往，背負對慧子的愧疚生活了。

但是老人用無聲回答了他。老人那輕輕的揮手，在余宸陌眼裡簡直就像鐵扇公主的芭蕉扇，一下子就能拒人千里之外。

但是事情總是有兩面，老人是沒告訴他很多過往的事情，但是他也從與老人接近三個小時的談話中，看出了一些別的東西，那就是當年鍾蕙蘭和老人，絕不是簡單的同事關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