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輕冷曠人心脾的古典音樂流瀉在「棠黎藝廊」內,欣賞展出畫作的雅士或頷笑或佇立在畫前,場內參觀的人數是不能以人山人海來形容,可也不容小覷,展出第一天就能吸引為數不少的人潮,想必接下來幾天成績定不差。

畫廊主人揚著笑看著在場人士的讚賞,她極有自信,夏舞荷定能成為畫壇新銳,前途不可限量。

她就是喜歡夏舞荷畫作內所能帶給人的舒暢平靜,才會大著膽,為不甚具名氣的夏舞荷舉辦畫展,事實果然證明她有識人之明,夏舞荷沒令她失望。

思至此,棠黎加深嘴角的笑意,任誰都可以看出她此刻心情有多好。

眼角瞥見一抹清麗的影子晃進畫廊,她笑得更加開懷,主角總算是出現了。

「舞荷,你可來了,我幾乎以為你不打算出現了呢!」棠黎優雅地踱至夏舞荷身旁打招呼。

夏舞荷的畫作正如同她的人一般,給予人清雅平靜的感覺,她不是最美的女人,可那不染塵俗的淺笑常教棠黎看呆,同樣身為女人,她自覺和夏舞荷完全無法比擬,她要市儈粗俗多了。

「棠姐。」夏舞荷淺淺一笑同她點頭,身上所著輕飄的裙裝,更顯出她的清瘦。

「今天畫展辦得很成功,我來幫你引薦幾位老闆。」棠黎開心的跟她報喜,拉著她的手就要往那群名流走去,以她清麗的模樣,棠黎可確定大老闆們見著定會大方的買下畫作。

「不了,讓他們好好欣賞畫吧。」夏舞荷笑著婉拒棠黎的好意。許是工作與個性的關係,她向來不善與人交際,與其要她在眾人面前推薦自己的畫作,她寧可待在斗室中作畫,她可以不吃不喝完全沉浸在畫中,但就是沒辦法漾著笑和陌生人言不及義談上個把小時。

原先她並不打算來「棠黎畫廊」的,可思及今日是展出第一天,總該走上一遭,對棠黎也算有交代,是以她才會出現。

「唉!你就是這樣,真不知該如何說你,你這種個性遲早會吃虧的。」棠黎心知是說不動她,只能搖頭嘆氣,跟她相識也好一段時日了,若非極喜愛夏舞荷的畫作,以她的名氣,她是不會委屈自己同這種不討喜的人打交道,可她就是臣服在夏舞荷所散發出莫名的魅力上,實在是敗得無話可說。

夏舞荷淡笑不語。吃虧嗎?她不在乎的,反正她身邊沒有任何事物是旁人所覬覦,況且她又不與外人打交道,棠黎多心了。

可腦海中卻嘲諷的浮現出一雙碧綠色的眼眸,眼瞳中的不屑像是在譏笑她的自欺欺人。

她唇輕抿,閃耀著光輝的美眸瞬時黯淡無光。

「你可得學學我的實際,免得被人欺負無法反抗。」棠黎像個老媽子般嘮叨著。她的年歲是比夏舞荷大上許多,遇著毫無反抗能力的夏舞荷,自然而然的以大姐的身份護著她,不使旁人有欺負她的機會。

「棠姐,謝謝你。」棠黎對她的關懷,她一一看在眼底,無限感激。

「好了!好了!我可當你是我的搖錢樹,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給賣掉,你別再傻的謝我。」遇上她,早已遺忘的臉紅也會浮現,棠黎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喉嚨。

善良的棠黎讓夏舞荷暫且拋去昔日的陰霾,再次綻放出美麗的笑顏。

「你這麼對著我笑,我的魂都快被你給勾走了。」動人心魄的笑顏只會讓人悔恨不是男兒身哪!

「棠姐你就愛同我開玩笑。」夏舞荷沒把她的話當真。

「好了,我得去招呼那幾個大客戶,你隨便晃晃。」棠黎相中了一個大金主,準備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對方買下畫作。

「嗯。」夏舞荷目送她離去,輕晃至她最喜歡的一幅畫前。

片片綠意中暗藏著點點白,畫這幅「夏荷」時,她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她輕問著自己。

或許什麼都不想,也或許什麼都想吧。僅知當時,她恍若著了魔似地拚命作畫,夜以繼日完全不覺疲累。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她不記得了,只知當時剛回台灣,回到真正歸屬之處。

她靜立在畫前,彷彿是一朵被遺忘在塵俗的白荷,完全聽不見外在聲浪,眼底已看不見其他人,徑自沉浸在畫中。

一高大結實的男子,身著優雅的黑色手工西裝,立於她身後,與她一同欣賞這幅「夏荷」。

很快的,他的高挺、俊帥引起在場所有人的關注,尤其是那如以利斧雕出的貴族般的臉龐,將他那雙碧綠色的眼眸襯托得益加出色,更是教在場所有女子徹底臣服在他過人的魅力之下。

他的出現已引起陣陣驚嘆,許是已習慣過多的愛慕眼神,男人早已習慣,仍舊不動如山地欣賞著畫作。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夏舞荷並未發覺現場氣氛突變,同樣的,也沒發覺有人站在她身後,且靠她十分親近,她整個人幾乎算是被他納入懷中的狀態。

於不遠處和客戶聊天的棠黎亦中斷話題,發現此異狀,考慮著是否要提醒夏舞荷關於她身後站有一名男子之事,可當她細看過男子的長相及氣度后,認為他應不是壞人,因為沒有壞人能長得如此有氣質的,所以棠黎便放心地繼續和客戶談天。

「冷艷中帶著一抹寂寞悲傷。」像是看出當初畫者的心情,男子以帶著外國腔調的中文道。

呢喃似的語調如愛撫般輕輕撫過夏舞荷的發梢,穿過她的大腦直達心房。

她渾身一震,杏眼圓瞠,不敢置信耳邊所聽聞到的話語。這樣漫不經心的語調,是她日日夜夜想盡辦法要忘懷的,卻沒想到,在她以為已經遺忘了,竟又陡然出現。

不!不會的!他不可能會出現在此,定是她聽錯。她得冷靜下來,平穩住一時控制不了激狂的心。是她聽錯了!一定是!

她拚命地說服自己,可敏感的神經已開始啟動,鼻間竟然可聞得到那令人再熟悉不過的古龍水香味,而她的背脊也已敏銳地感受到由他身上輻射出的熱源,同樣熾熱,同樣不可一世。

是他嗎?真會是他嗎?

她輕喘著氣低問自己,卻沒勇氣回頭看。

「不過三年未見,你就忘了我,未免記性太差。」嘲弄的語氣再度揚起,不容忽視。

「你?!」過於熟悉的口吻逼得她不得不回頭,猛然旋身回頭,整個人便被他納入懷中,大掌輕輕鬆鬆圈住纖細的腰肢。

「是我。」她的驚訝令安德烈·梅迪奇有些不滿,她似乎不太樂意見到他。

「你怎麼會來?」太過於驚訝,使她沒注意到他的手是不是放在不該放的地方。

「我要來便來,難道這裡不許我來?」即使腳踩在他人地盤,他依舊是一派驕傲狂妄的模樣,從不覺得不自在。

夏舞荷曾猜想過,倘若他被一群食人族逮著,準備下鍋,他仍是會保持傲視一切的態度,絕不會慌了手腳,或許他還會要食人族慢慢來,照正常程序執行,不要慌。

「這裡人人都能來。」她是沒那個能耐阻止他來。是她沒想過他會出現,以至於亂了陣腳,她深呼吸,告訴自己要鎮定,以免在慌亂中做出傻事或是說出傻話。

事情已成過往雲煙,她也成熟不少,不再是那個任人惡意傷害的小女人,她已具備勇氣去面對各種更難堪更侮辱的言詞了,她絕不會被他所打敗。

「很好。」他頷首,算是讚許她沒說出拒絕他的話來。

「你慢慢欣賞,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不管先前做過多少心理建設,事到臨頭,她依然膽怯地要逃跑。

「別走,陪我一塊兒看畫。」在她預備逃離時,大掌縮緊,不容她離開半分。

「啊!你快些放手,你怎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抱我?」她輕呼,是他縮緊大掌,才會讓她發現他的放肆,她害羞地不敢看向四周,幸好沒人知道她是畫者,當她是一般參觀的人,否則它的臉可丟大了。

「我要你為我解釋每幅創作的心情。」佯裝沒聽見她的話,他圈著她指著「夏荷」這幅畫,要她好好的解釋。

「不就是一幅畫,我早忘了當時創作的心情。」見他指定「夏荷」,她是死也不會告訴他,當時她有多悲傷,有多難過,那是她逃回台灣時,心情鬱悶悲痛之餘所畫下的作品。

「你說謊。」他一眼看穿她別腳的謊言。

「我沒有!」她急忙否認。可惡!她都忘了,他那雙綠眼有多會看穿他人心事,他就是靠著那雙眼打得商場上的敵人毫無招架餘地;也是靠著那雙眼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當中。

她怎會笨得再輕忽。

「我會很有耐性等你說的。」安德烈·梅迪奇暗喻著不管要花多久時間,他都願意同她耗下去。

「我真的很忙,要不,我請其他人來為你解說。」她忙著找脫身的藉口,再面對他,只會讓她憶及從前種種難堪的往事。

「舞荷,你和這位先生怎麼了?」遠遠地瞧見他倆糾纏不清,棠黎怕她惹上麻煩,忙上前趨問。

「棠姐,你來得正好,請你為這位先生做解說好嗎?我還有事要辦。」棠黎的出現,使她鬆了口氣,趕忙將安德烈·梅迪奇推開。

「哦!好的。」棠黎看了他一眼,不禁一怔,她就是沒看錯,在夏舞荷要她為那位先生做介紹時,他的眼中發出了懾人的憤怒火光,為了讓夏舞荷脫身,她叭有硬著頭皮接受要求了。

「不,舞荷,我想我剛剛說的很明白,我要你親自為我做說明,我想除你之外,再也沒人比你更了解畫中的創作理念。」堂堂梅迪奇家的人豈容她隨意打發。

「可是我真的是有要事,沒辦法為你解說。」她不想再與他處在相同的地點,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你們認識?」棠黎聽出他話中對夏舞荷的熟識。

「是的,我們是老朋友了。」安德烈·梅迪奇朝她優雅的一笑,讓夏舞荷沒法子反駁。

「原來如此,舞荷,那你更該好好留下來陪這位先生。」那一笑,勾走了棠黎的心魂,她馬上拋下夏舞荷求救的眼神,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棠姐……」

「先生,舞荷會陪你好好參觀,我失陪了。」棠黎鄭重地把他交回到夏舞荷手中。

「謝謝你,女土。」安德烈.梅迪奇彎身執起棠黎的手,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如此紳士的風範簡直把棠黎迷得團團轉,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她帶著陶醉不已的笑容,雙腿似踩在雲端上飄開。

「別再找人來打發我。」目送棠黎離開,綠眸回到她身上轉為不悅。

「你我實在沒再見面的必要。」畢竟當初分手是分得如此決裂,她早已不設想他會再次出現在她生命中,沒想到他竟在她好不容易沉寂平靜后,又猛然出現。

這回他想再毀掉什麼?她的自信?她的平靜?她的生活?

可悲的她早在見到他后,所有平靜就離她遠去,整顆心只能以亂成一團來形容。

「有無必要,不是你所能決定的。」在他來見她時,自是不容她不見他、不面對他。

「好吧!就當今日是我倆最後一次見面,我也盡地主之誼,為你做介紹。」她算是認了,告訴自已再應付他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后她便可以正式解脫,何樂不為。

「誰說今天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我可不這麼認為。」他可是受了三年的折磨方下定決心飛來台灣,當然不可能空手而回。

「什麼?!」他究竟在說什麼,居然沒一句是她聽得懂的。

「我這次來,是要來帶你走的。」明知他的消息會帶給她極大的震撼,他仍是說了。

他的話使她說不出話來整整好幾分鐘,她甚至開始懷疑是否明日就要世界末日,所以上天才派他來跟她開這個玩笑。

怎麼可能?!驕傲如他,怎麼可能放下身段跑來台灣找她,且還要帶她走?

他一定是來台灣洽公,最主要的目的不會是她,之所以跟她這麼宣誓鐵定是行程過於無聊,逼得他不得不來跟她開這麼個玩笑。

「別說笑了,我不會信你的。」她乾笑幾聲,撫著不斷發冷的身體。

室內冷氣開得太強了,待會兒他走後,她得跟棠姐說一聲,將空調調高些,免得大伙兒都冷著。

「我有沒有跟你開玩笑,你何不親自來證實。」如果她肯注意他的話,會發現他所言不假。

「夠了!我不想聽你胡言亂語,你走吧!別再來了。」她冷冷叱責他,堅持不上當受騙。

「真要我走?」像是不確定問。

「沒錯!你走!」她堅定頷首。

「好!順如你意,我馬上就離開。」難得的,他聽從了她的話,離開「棠黎畫廊」。

「等等,你自己一個人走就好,不用拉著我走。」本放心他終要離去的夏舞荷,在被他牽著離開畫廊時,發現不對勁。

「我留你留,我走,你自然是要隨我走。」沒理會她的掙扎,他將她帶出了畫廊。

高傲如他,絕不容許在他為她痴痴狂狂之際,她卻清冷的宣布要與他保持距離。

他要她陪伴他一同痴狂;一同接受愛火焚身。

「放開我!我不再跟你走了!你放開我!」登時,她慌了,無法接受態度強硬的他。

昔日種種浮上心頭,更是教她駭得不敢往前踏上一步。

「我不放!今生今世永遠都不放。」如果無法帶她回義大利,他也不會回去。

「不!安德烈·梅迪奇,我不知道你究意在打什麼主意,我也不想管,總之,我要你放開我的手,你聽到了沒?」亂了!全都亂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靜遭他摧毀之後,她只能像個瘋婆子似的對他喊著。

全是他的錯!是他拆毀了她平靜的面具,待他離去后,試問,她還得再花幾個三年來縫補她的面具?

她不想再渾渾噩噩如失了靈魂般的過日子,那太可怕、太可怕了,教她嘗過一次后,不敢再輕言嘗試。

「你該明白的,在我來找你時。」他認為即使他不說,她也該明白他心意。

「我不明白!我永遠都弄不懂你,也不想弄懂,請你放開我好嗎?」她猛烈搖首,他之於她一直是難解的,她不以為自己會有懂他的一天,也不認為他會肯讓她觸碰到他的心。

「你必須懂我!我要你懂我!」安德烈緊拉著她的手,怕她會在下一秒鐘便消失在他面前。

「說謊,你在說謊……」她不信他!素來他皆將她排拒在千百裡外,豈會突然間說要她懂他,他定是在耍弄她,她不可以上當,千萬不可,否則只會招來無情的訕笑。

「只要你肯懂我,就會了解我並沒有說謊。」她的不信,讓他對過去的所做所為感到後悔。如果他再待她好一點、溫柔一點、體貼一點,今日她決計不會不信任他。

「不!我不要!你去找合適你的女人吧!我倆並不適合,也永遠都不會適合。」夏舞荷十分清楚明白他要的是什麼,也記得他曾說過的話。

「你就是適合我的女人,不會再有其他女人適合我。」現在的他已推翻過去種種。

「你騙我是得不到半點好處的,我一直沒忘你曾說過的話,難道你忘了嗎?」她苦澀地笑著,多麼諷刺啊!從前是他說她不適合他,今日也是他說她適合他,他究竟是想怎樣?

還有!他的身邊不是還有個巴爾托洛小姐嗎?難道他是打算坐享齊人之福?

「我沒忘!那是我所犯下最愚蠢的錯誤,你能原諒我嗎?」她的表情明白的告知他,當時她所受的傷害有多大。

為此,他更恨自己當時的絕情冷血,可那是時勢所逼,若重新來過一次,他仍是會做出相同的事來,不過,他不會傻的再放她離開,他會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行留下的。

「原諒?我怎敢怪你,我從沒怪過你啊。」她笑著迴避他的眼瞳,不敢教他看出仍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傷痛。

她以為所有情緒皆已埋藏在那幅名為「夏荷」的畫中,沒想到卻又被他赤裸裸挖掘出來,莫非是昔日的教訓給得不夠?到底她還要面臨多少教訓才能學得聰明些?

「我知道你仍恨我、怨我,我全都不在乎,只要你肯待在我身邊。」一個用力,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享受著失而復得的感動。

知道她猶是恨他、怨他真好,至少這說明了她心中仍有他,她一直是惦念著他,不曾將他遺忘。

在來台灣之前他是害怕的,怕她會喜歡上別的男人,畢竟她是那樣美好,這世間不會僅止有他發覺到她的好,幸好沒有!她的身邊是來來去去的許多男人,也有許多人對她感興趣,可她不曾傾心過。

這算是老天爺同情他,再次給予他機會,若他再不懂得把握,那他便是天底下最笨的傻子。

「我沒有恨你!我沒有!」她矢口否認。駭得不敢敲開心扉自問,怕答案會是她所無法接受的。

她的生命中是不需要他的,她大可把他的出現當成是一場夢,夢醒後繼續過她平淡的生活,也好過再回到那糾葛不休的愛恨之中。

「舞荷,不要抗拒我,求你!不要!」頭一回,他對她低聲下氣,求的是讓她回心轉意。

他那百年難得一見的乞求,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驕傲如他,怎麼可能會開口求她?這方天地是否在她不知不覺中顛倒過來了?

「舞荷,我需要你,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為了讓她回到他身邊,他願意拋棄可笑的自尊求她千百次。

愚蠢的他是在失去她三年後,才慢慢體會到,他的心早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便淪陷了,只是他擬於驕傲不敢承認罷了,如果他曾平靜下來,傾聽心底的聲音,他會早些發現對她的濃烈愛戀的。

「不!不!你要的是與你家世相當,同種的人,不是我,我是你永遠都不想要的。」她恍惚的搖首,凄然地重複他說過的話。

出身貴族世家的他要的是與他相同出身的女人,而非她這個平凡的台灣小女人。

她一直沒忘他的聲明,也無法忘記,那是她的噩夢,他不會曉得他的話將她狠狠地打入地獄中,使她再也爬不出。

「我知道我的話帶給你極大的傷害,而話已說出,再無法收回,但我願意用往後的日子來補償你好嗎?」她那痛苦萬分的表情,讓他更加痛恨自己,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幾拳,好為她出氣。

她傻住了!呆住了!他的意思是否在說明要與她共度下半輩子?他是在說他要娶她為妻?可能嗎?有可能嗎?

他的意思真是要娶地嗎?不!不會的!他打算娶與他身份相當的女人為妻,且他也早娶巴爾托洛小姐為妻了,他真正打的主意該是誘騙她同他回義大利,然後將她安置在別處,視她為情婦?

不,她已被他羞辱過一回,不能再來一次,不能!

她心亂糟糟的再也無法思考。

「我要將你介紹給我爺爺和族人們認識。」在來接她時,他已做好全盤計劃。

「不!他們不會接受我的,他們不會。」她沒忘,他的爺爺與族人是很在意身分血統的,就算是他的朋友,也必須擁有高貴的出身才行。

「我要你就夠了,他們接不接受一概與我無關。」娶妻的人是他,要過生活的人也是他,其他人是無法干涉他的選擇。

他的話使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回應,能相信他嗎?心底有個聲音拚命地要她相信他,可她卻裹足不前。

「我可以不要繼承權,可以被家族除名,但我不能不要你。」失去了她,他才猛然發現,名利之於他已不再是最重要的了,她才是他所曾擁有過最珍貴的寶物。

以前,他不明了溫莎公爵何以肯為了美人而放棄江山,今日,他終於明白了。

「你瘋了……」好不容易,她才找回聲音,這樣的他不是記憶中的他,記憶里的他為了得到他爺爺的賞識,可是非常努力發揮自己的能力做到最好,他甚至不願讓他爺爺知曉她的存在,為何今日全變了?

從前的他之於她是難解的,現在的他更像道謎般緊緊將她包裹住。

「是的!我是瘋了,徹底為你瘋狂。」若是幾年前的他,絕不會相信自已肯為個女人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可現下的他甘之如飴,就怕贏不回她的心。

薄唇揚起性感的微笑,貼近他思念已久的柔軟唇瓣兒,重拾昔日激情狂濤。

就在「棠黎藝廊」外的大街上,他們無視於路人目光與指點,理智遭熱情所佔據,吻出昔日情愛糾纏,勾起令人難忘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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