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宗華二分

第87章 宗華二分

保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誤殺天子,他本人也在內帝多次南征中,意識到了這場政治亂局的根本。

但現在說什麼也遲了,當世人與後世人只會知道他是弒君者,史書上也會以此為基調,對他口誅筆伐。

如台禾之亂,肆意妄為,欺君廢帝者,剛從三百年動亂走出來的,編《宗華記》的那一批士族,肯定自然是用大量筆墨,將那些群亂臣賊子恨恨鞭撻抽屍,其惡厲行為已永載史冊。

支姓華氏在保侯這的一支,名聲已經徹底毀在他的手中。

保侯為了不讓自己這支氏族被所有宗華諸侯排擠,不管是其本人真感到罪不可赦而誠心懺悔,還是想挽回一下局面。

保侯第三天面北遙祭內帝后,自伐謝罪。

內帝南征,被保侯誤殺于山垣之間,引起巨大反響,后保侯又自裁,但引起的巨大波浪才剛撲過來一個浪頭,但已預示著更大更多的浪頭將要襲來。

內帝的政治預感是沒有錯的,雲地諸侯確實與天府有些隔離疏遠,天使被殺即是徵兆,也將這種暗流暴露出來。

而內帝選擇的方式就是用強制力,重新塑造聯結二地關係,並維護天子的權威。

但這種強制力是把鋒利的雙刃劍,如用得好,確實就是整肅中央天子與地方諸侯之間關係的最好方式。但一場意外,使這把利刃重傷自己,並在往後很長時間內,傷口外露,不能癒合並且潰爛。

華然傲慢無禮的態度。

郎中將因害怕而顛倒黑白,又傳信告知華然是冢宰之子。

使保侯警覺,不敢往玉京。

內帝親征。

攀侯臣下施計。

保侯誤射內帝。

以上每個環結,都有挽回餘地。

郎中將如實稟告,內帝就對會冢宰及大臣起疑,而派心腹去調查。

也可能華然所為,確實與其父無關。

又或者郎中將不提醒華然是冢宰之子,保侯可能就去了玉京。

最後又或者內帝在中軍。

事實已經發生,可以對往事進行大概推測,來獲得經驗教訓,但推測太細緻,就會使人覺得種種可惜,陷入對既定事實無可自拔的臆想之中。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雲地諸侯與中央天府之間的關係,因時間與地理的變淡變薄。

華然的死,使中央天子在整體局勢上看出了不對勁,而地方諸侯從下處向上看,又感到是中央出了毛病。

中央一方是明白局勢的往回拉,地方諸侯不明所以的躲。

於是內帝的死終於使雙方關係出了巨大破洞,保侯意識到了真相,以死想補一下這個漏洞,但已經沒用了。

內帝傳為帝,為帝宣布要再次南征,並要廢掉保侯,並滅其族,以報弒君之罪,並要嚴懲攀,詔二侯。

新任保侯振,年有三十,聽聞天子還要南征,並要滅他族。

保侯振又驚又怒,輾轉一夜,做了個大膽的決定,親往詔邑,郅邑,以家族血緣,現實利益情況,說服二侯。

攀侯本就對天子每次大征都從攀方而過,並提供糧食大為不滿,現下元氣未復,天子又要南征,並要問罪於他。

於是不滿轉為怒,保侯振一講「天子就是藐視他們出自攀方,與宗華血統疏遠,故而如作態。」

保侯振又嘆息道:

「想我支姓華氏一族自坐得攀侯之位,便安撫還有蠻性的攀方各族,不得侵天府。至攀侯冕,更是真心誠意引入宗華文明,化去了攀方蠻性。

至攀侯倫更是助豐帝驅逐巴方,平定宗華三百年大亂的最大功臣,玉京至少三段牆也是攀侯倫出力修的。

又至恆帝南拓,我支姓華氏一族也是出力最多的。封我一族三侯,那也是功勞換來的呀。

卻不想,天子還是輕視我等。不將我等看做宗華人。」

於是攀侯轉怒為恨,詔侯也被他說動。於是攀,詔,保三侯暗自聯合,共抗南征。

為帝四年,為帝親領十五萬大軍再次南征,剛入攀方,得知攀侯竟毀路塞道,又緊閉城門,不使大軍南行。

為帝怒而攻城,十五日破冕邑,順安寧河南下攻攀方都城邛邑,攀侯趁為帝攻冕邑時,知道冕邑擋不了多久,下一個就是攻邛邑。

於是砍木塞石,堵塞了本就不是大河的安寧河,使為帝補給不能順水快速南下。

邛邑背山面湖,易守難攻。又經歷代攀侯擴建,修得固若金湯,加上攀侯早有準備,有保,詔二侯支援的糧食,五萬人堅守一年都不成問題,而攀方又是以產青銅出名,如此一來城厚固守,糧足人足兵器也足,只待為帝來攻。

為帝只想先攻下邛邑,以振士氣,於是十五萬分三批,晝夜挖土填城,一月後與城齊平,但又強攻半月不下,死傷無數,士氣大瀉。

加上糧道被阻,糧食難以供應。於是為帝第一次南征憤恨退回。

為帝回玉京,憤怒攀侯阻他,猜到定與保侯有關,詔侯也加入其中,三人同聲相呼,同氣連枝。

於是竟下詔廢了攀,保,詔三人侯爵。

三人乃大怒,你南征失敗,退回也就算了,我等明面還是尊你是天子,現在卻要廢我三人爵位,這就要不死不休了!

保侯憤怒道: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了!」

詔侯問道:

「應當如何?」

保侯將計劃告知,二人眼前一亮,三人齊仰天大笑。

詔侯入滇城,與滇公議事,二人於殿中宴酒,滇公愁道:

「最開始不是要迎恆帝棺槨入華泉山嗎?怎麼莫名其妙的就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詔侯意味深長的笑道:

「說不定是恆帝他人家看上此處風景,依山傍山,捨不得走了唄。」

滇公耳尖,即便微醉也聽見了詔侯不敬之言,猛的將酒爵將案上一放,「彭」的一聲,滇公嚴肅道:

「你說什麼?大膽!恆帝乃聖帝,是我等能輕言的?」

詔侯忙行禮陪罪,並向恆帝陵方向叩首。方轉身解釋道: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喝了點酒,竟冒犯聖帝,望聖帝見諒,望滇無怪。」

滇公見他確實喝酒了,又誠心道歉了,於是不做深究,冷然道:

「不可再如此造此了!」

詔侯連回道:

「是是是,再不敢有下次了。」

滇公見酒也喝不下去了,就面無表情的回寢宮,沒有看見詔侯的怪異笑容。

滇公喝了點酒,就躺下睡覺,入夢間見聽人叫,而且聲音越來越大,突然一聲「君上!」把他從夢中驚醒。

就見負責滇公宮殿守衛的宮尉神情不對,正在大口喘氣,滇公一驚,起身就要問話。

宮尉已報道:

「君上,滇城已被人奪了。」

滇公一愣,先問道:

「什麼……已被奪了?誰奪的?」

宮尉一句話讓滇公一片茫然,莫名其妙,滇城遠離蠻人,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甚至城中打鬥都沒有,就被奪了,而且……

滇公還在整理混亂的思緒,宮尉一句讓他更糊塗了。

「被詔侯裡應外合奪了。」

滇公還在愣神中,詔侯已經進來了,後面攀侯,保侯俱在。

詔侯也不答話,保侯一揮手,四人控制住宮尉,又進來十幾位侍女,捧盤,瓶,盤,熏香,絲巾,衣服,冠冕,鞋子,玉帶,梳子等物。

就要侍候滇公洗漱更衣,滇公被這陣勢搞得疑惑不解,臉被溫水一洗,突然回神了,喝道:

「爾等這是何故?」

保侯與詔侯對視一眼,三人乃齊拜於地,同聲道:

「請陛下洗漱更衣,至正殿登基踐阼。」

滇公實在是理不清這倒底是什麼回事。因而大怒,喝道: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三人用比剛才更大的聲音一齊重複道:

「請陛下洗漱更衣,至正殿登基踐阼。」

滇公終於被那一聲「陛下」驚住,再加上「登基踐阼」,他終於猜到三人要什麼了,又驚又怒又恐,聲音顫抖大喝:

「你……你們……你們瘋了不成?」

那三人又齊聲道:

「請陛下洗漱更衣,至正殿登基踐阼。」

「啊!」

滇公怒喝一聲,保侯讓侍衛控制住他,三人上前,保侯強行給他加冠冕,攀侯強行給他穿冕服,詔侯強行給他穿赤舄(鞋子)。

滇公難以置信,不停掙扎,又被保侯扶左臂,詔侯扶右臂,攀侯扶腰,控制著往滇公宮殿正殿去。

扶至正位,換下侍衛壓持住滇公,滇公目眥欲裂,竟見攀,詔,保三人皆坐於右,攀侯捧玉劍,詔侯捧玉板(玉冊),保侯捧玉章。

殿下儘是三人臣屬,和少數幾個滇公臣屬被控制,四百多位卿,大夫,士,皆穿朝服。

詔侯宣旨,大意是天府偽帝,殘民興暴,不受天佑,滇公為恆帝後裔,順天應人,得保大位,今登基者云云。

念完,保侯唱禮,殿下所有人皆行三跪九叩之大禮。

口呼「萬壽」口稱「陛下」。

滇公被人控制,已無力氣掙扎,木然不理。

恰好華歷二百年,為帝四年,雲地第八代滇公糾於滇城稱,後世記為(偽)始帝。從此宗華分南北二朝。

第二日,(偽)始帝被侍女發現弔死於樑上。

三人又扶(偽)始帝之孫登基,稱(偽)單帝,只有六歲。

於是保侯為太師,詔侯為太傅,攀侯為太保,三公攝政。

又仿玉京制度,改稱滇城為理京,百里之內為畿內,又設朝中九卿,完全如玉京一般。

又傳使,命藏公,甸,印二王來朝,三者皆不往。

整個宗華大震,為帝怒不可遏,為帝五年,發二十萬大軍攻南朝,攀侯誘敵深入,虛守邛邑,而死守攀邑,詔,保二侯各三萬大軍守城,而攀侯軍熟悉地形,襲為帝糧道。

為帝兩月攻破沿路城邑,至攀邑,補給線太長,攀侯斷其糧道,又偷襲為帝後方。大戰四月,為帝久攻攀邑不下,軍中無糧,士氣全無,被攀,詔,保三共八萬軍前夾擊,大敗而還。

攀侯又沿路追擊,為帝軍丟盔棄甲,奪命而逃,至雅地收攏殘兵,只餘五萬。

為帝十三年,發二十五萬,又敗,為帝三十七,發二十三萬,無功。

天府經多次大征,耗盡國力,從此日漸衰敗,而南朝由三公攝政,又多次擊退北朝數倍大軍,穩定了局勢。

北朝日衰,而南朝由三人建起制度,開始興盛起來,雖為帝之後,又有幾位天子南佂,但無大功,南北朝局勢從此定型鞏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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