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50【似曾相識】

section 50【似曾相識】

航海的日子極其漫長,即使航程僅僅數日,卻滯緩得彷彿過了幾個世紀。日復一日的浪花,一成不變的朝陽,又或是天邊裊裊掠過的白雲,皆為航海客眼中的尋常之景。

時間在大海上彷彿是靜止的,凝膠般的蔚藍世界匯聚著無盡的風光與神秘,既有海天一闊的絕美景色,亦有漆黑腐臭的死亡深淵。

就像善變之人的面孔,表象甜蜜的迷惑下掩藏著豺狼野獸般的兇殘,亦如天使聖潔的軀殼下存在著惡魔醜惡的靈魂……塗抹蜜糖的刀劍永遠比任何槍火彈雨更為致命。

聽……海上傳來了群鯨的輓歌,空靈而飄渺,宛如潔白教堂中回蕩的唱詩。

海風依舊,參雜著絲絲涼意。在廣闊的星空舞台下,它好似翩翩起舞的少女肆意旋轉,輕撫著矗立在這片星空下的青年。

久野風洵背倚謬斯號的甲板欄杆,褐色的雙眸倒映出繁星滿天。

輕笑……就彷彿在諷刺自己的處境似的,久野風洵啜飲半杯甜甜的珍珠奶茶,卻依舊抵不住自內心深處翻湧而上的濃稠苦澀。

明明月江千代就在面前,他卻礙於身份無法相認,不僅是為了保全自己,更是為了使她免受殺身之禍。

近日的航程中,久野風洵不知為何總是失眠,或許是自己無法適應海上的顛簸。可即使他安然入睡,也總會一次又一次……似乎永無止境地夢到同一個場景。

那是萬里冰封的大陸,破碎乾枯的屍塊與刻痕滿布的骨骸相互枕藉。

無法言說,那場景宛如地獄。明明腳下的土地冰得堅硬如鐵,天空卻翻滾著烈焰流光,熾熱的火團點燃了整片天空。頭頂不斷墜落著熔化的鋼筋鐵架,伴隨揚散的雪花與碎冰,它們以赤紅的血與痛楚直擊大地,宛如神話中的天譴降臨。

他孤獨地站著,昂首仰望混沌崩潰的天空,一把鋒利的長刀執手,光潔明滑的刀身倒映出他身後的混沌世界以及他冰冷無情的面龐。

無悲無喜,宛如一具僵硬的死屍。

遠處轟鳴漸盛,聲若狂龍脫枷,狂風在此勢下亦是逆流,氣流匯聚成了龐大的雲團,青白色的電光如同游蛇般來回於雲層之間,畫面癲狂震撼得彷彿世界末日到來。

它,於長眠中蘇醒。

漆黑的魔影起於群山,惡臭腐朽的腥氣宛如脫閘的黑龍般直衝雲霄,象徵黑暗與絕望的地獄鋪天蓋地而來。久野風洵已記不清其中的細節,只是漆黑魔影的那雙狹長的蛇眼……洋溢著狂喜、痛苦、驚悚等一系列不可知的因素,就像企圖以絕對暴力毀滅世界的瘋子,或是被獵人逼得走投無路的野狼。

通常而言,夢就此便會戛然而止,而後一切如常。

關於自己為何會夢到這些畫面,久野風洵無從知曉,有點像所謂的預知……又或者是某段長久的記憶。

他沒打算告訴【Nightmare】的其他人,說出來有些可笑,這樣做的話他很有可能被嘲笑成重度中二病,連做夢時都在幻想著成為斬殺魔王的勇者。

若是如此,所謂的預知夢又有什麼說出來的必要呢?

……

時近午夜,彎月低垂。先前閃耀的群星此時亦歸於黯淡,深藍色的蒼穹被蒙上一層淡淡的薄紗。

久野風洵點起一支煙,深吸一口,向著遠方起伏的海水吐出白煙裊裊。

香煙的火焰於黑暗中吞吐閃爍,倒映在久野風洵漠然的雙瞳中,顯得格外明亮。

「是時候回去了吧……」

久野風洵自言自語著,彈指散去煙灰,打算就此離去……

突然,他怔住了。

面部表情就像一瞬間凝固了似的,久野風洵彷彿憑空見到了驚天霹靂般呆立著,任憑手中的煙隨著時間流逝而燃盡。

此刻銀色的月光散落,照耀著謬斯號的甲板,彷彿為其鋪上一層幾近透明的霜花,淡色的甲板把女孩纖長嬌弱的身影拉得很長。在漫天星光的背景下,可見無邊的黑暗攏聚於她的身邊,然而卻襯得她的肌膚素如白雪。

月江千代,鈴木製造的財務經理,久野風洵的女友。

她邁著輕快的步伐,似乎跟隨著某種特定的旋律。精緻的面龐看似冷峻,但卻掩抑不住她內心即將迸發的喜悅。她的嘴角亦勾起一抹誘人的弧度,灰色的雙瞳閃閃發亮,彷彿沉澱著天空那道狹長的彎月。

「嗨,你好!」月江千代愉快地朝久野風洵打招呼。

久野風洵立刻回過神來,他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是迦納森的私人秘書—淺野一徹,而不是【Nightmare】正式隊員久野風洵。

「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月江千代小姐,」久野風洵丟下香煙,微微欠身,「在下迦納森的私人秘書—淺野一徹,請問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嗎?」

擺出說辭的時候他不禁暗自慶幸,近幾日向迦納森請教的社交禮節果然派上了用場。

「還裝?」

月江千代輕輕一躍,在久野風洵的鼻子上不輕不重地颳了一下,「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啦,那個背著刀的人肯定就是你!」

她露出壞壞的笑容,就像一個完成整人惡作劇的小惡魔。

久野風洵傻了,腦中預先準備好的說辭頓時如同蒸汽般消散。他微微張嘴,彷彿木偶般獃獃地注視著月江千代的臉龐,無話可說。

【怎……怎麼回事?她……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久野風洵腦中一團亂麻,震驚與擔憂登時湧上心頭。

「嘿嘿,被戳穿了吧。我就知道風洵你不善於撒謊,」月江千代眨著靈動的雙眼,露出俏皮可愛的虎牙,「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一直盯著我的原因是為了辨別可疑人士。但是那種眼神根本不屬於一個忠敬職守的私人秘書,若是為了辨別可疑人士,你的眼中本不應該有激動、震驚之類的因素,更何況是注視著一名女性。」

久野風洵愣愣地摸了摸鼻樑,心中不禁感嘆月江千代的觀察力還真是恐怖。

「當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想啦。為了確認我想法的真實性,所以我特地乘著午夜,甲板上空無一人的時候趕來將我的想法訴諸於你,看你是否會當即承認。」

說著,月江千代聳了聳肩,樣子頗為無奈,「沒想到風洵你竟然直接被攻克了,看來心理防線還有待加固啊。」

久野風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女友給套路了,他有些不服氣地反駁:「如果我提前知道你的想法,我也不會那麼快就暴露了。」

「但事實上風洵並不知道,所以反駁無效。」月江千代雙臂交叉,擺出了【X】的姿勢。

……

【謬斯號,游輪住宿處,總統套房403,午夜1:34】

雖然時間已然午夜,住宿處的403號房間依舊燈火通明。

安德爾雙臂搭在露台的邊緣,昂首遙望遠方海天一線,雙目映著大片大片波光粼粼的海面。

他點起一支雪茄,狠狠地深吸一口。濃重的煙味頓時沖入鼻腔,嗆得安德爾咳嗽連連。

【真是安靜啊。】

他如是想著。自從告別德國老家以來,他就很少看到如此靜謐的夜晚,每日都在為頻頻而至的異生獸事件奔波,乘著黑翼X直升機或死神運輸機來往於各個異生獸襲擊現場。

調查,突擊,調查,突擊……數年如一日地浴血於戰場。

【也許,這就是我為數不多的休假吧。】

安德爾突然間想到了他那帥得令人嫉妒的老爹,記憶中身為貴族後裔的老爹身強體壯,似乎從未因某件事而繁忙,也很少見到他會因對某個人的愛意而煩惱,始終擺出一副輕鬆悠閑的作風。

他很羨慕他的老爹,身上沒有過多的包袱,能夠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活著。

但現在……老爹已經死了,死於一頭暴怒的異生獸所造成的兇殺案。

回想起老爹還活著的時光,他總是叮囑安德爾不要被他人的想法所左右,在世間的浮沉中努力做好自己。所以老爹斷然拒絕了一家大公司的聯姻,讓安德爾自由尋找屬於他的愛情,儘管聯姻后的支援資金足以將老爹即將崩潰的公司拉出黃泉。

說起愛情,關於他對荻蕾婭是否存有好感還有待商榷……他甚至無法表明自己究竟對她懷著怎樣的情感,也許是愛慕她平日的英姿颯爽,又或是傾心於她殺死異生獸的果斷決絕。

安德爾輕輕嘆氣,將雪茄按入煙灰缸。

遠處的天空中傳來海鷗的鳴叫,宛如一顆擲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無情地打破了屬於夜晚的這份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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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特弒神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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