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蹺之處
很快,桑樂清就來了。
清清看到思瑤的樣子,立馬就和姜喬站在了批評她的同一戰線,何思瑤沒辦法,又講述了一遍那不想回憶的噩夢經歷。
外賣很快就送到了,享受晚飯時,姜喬才想起今天自己想說的話,「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們,過兩天是任愷的忌日,我想……回他的公寓看看。」
那棟公寓,不僅任愷家被燒的一片狼藉,連帶著周圍的幾戶人家也是如此,只不過火災過後,姜澤算是為了安慰姜喬,把那棟公寓買了下來,還重新修繕了一些損毀的地方。物是人非,那裡如今看起來與三年前無異,但火災的陰影卻彌久不散。
清清看了一眼貌似坦蕩的姜喬,「是為了緬懷過去還是為了告別?」
一針見血。
姜喬實話實說,「為了告別,你知道我的,如果和曾經一樣在乎的話,我其實不敢回那裡,更重要的是……我覺得火災很蹊蹺。」
樂清皺了下眉,「蹊蹺?」
「嗯,當時起火的地點是客廳,火是後來才蔓延到別的地方的,他不會抽煙,也很少踏足廚房,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連電器也很少使用,火災起因到底是什麼?」
「但你覺得會是什麼?以任愷的性格,很難想象出他會有仇人。」
是啊,他那樣溫潤如玉的男生怎麼會有仇人呢?「我覺得很亂,所以才想過去看一看。」
「那麼大的火,你覺得還會留下什麼?」
「我不知道,而且任愷在重症監護室時和我說過的話很奇怪……」
姜喬忍不住想起三年前,火災后,任愷一直在重症監護室里,醫院裡每天允許探望只有半個小時,大部分時間她都在走廊里等著,等著他醒來,可是有時候整整一天他都緊閉著眼,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醫生說想要撐過去很難,絕望不是沒有……但她不能倒下,如果連她都不相信奇迹,那麼還有誰會信?
在重症監護室的第三天,任愷第一次醒來,她穿著無菌服趴在他的床前,他渾身纏著繃帶,隱約露出被燒過的皮膚,姜喬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她不能哭,不能這麼脆弱。
任愷開口說話很困難,因為濃煙損壞了他的聲帶,半晌他才用沙啞的聲音聲音說道:「喬喬,別哭了……為我這麼壞的人……不值得……」
眼淚猝不及防,她安慰他道:「你胡說什麼啊?一定可以好起來,我問過醫生了。」
「我自己的身體,我能感覺得到……」他知道,這麼嚴重的傷,好起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就算真的有幸運之神眷顧,他勉強活下來,但後遺症恐怕需要人照顧半輩子。而他,並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到底還是個剛畢業的丫頭,直面死亡時,姜喬沒有辦法做到冷靜,只有語無倫次地攥著他的手。
任愷心裡有些難受,他很想再抱抱她,很想為她擦乾眼淚,可是現在卻動都動不了,「沒有人再受傷了吧?」
姜喬說不出話,只是搖頭,沒有了,那棟樓里的居民,大多都安然無恙,只有他……傷得最重。
任愷終於勉強地笑了,還好,沒有人因為他的過錯而受傷,現在……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吧,「喬喬……這都是我應得的……答應我,好好活著行嗎?」
什麼叫做應得的?他說的話她一個字都聽不懂。
「喬喬……你那麼好,會有更好的人比我我更加愛你……」對不起,那些對未來的承諾是我食言了。
「不要……不要,我只要你……」
「傻瓜……」
很快,任愷又陷入了昏迷。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她在走廊外繼續孤單地等待著他的醒來。
其間,除了任愷幾個工作上的同事來看過他以外,任愷的家人並沒有出現過。
但姜喬沒有心情過問,她只期盼著他能平安。
即使他一天都沒有醒來,姜喬還是會照例跟他說說話,雖然得不到任何回應。
傷勢太重了,醫生說沒有任何轉好的跡象,只能暫時維持生命,情況不太樂觀。
在走廊外,她一個人無聲地哭著。
偶爾思瑤和清清會來勸勸她,有時候姜澤會怒氣沖沖地訓斥她,但她還是守在那兒,不想離開半步。
他醒來的時間總是很短暫。
姜喬握緊他的手,「求你,好起來好嗎?」
任愷睜開眼,想多看幾眼他愛的人,可是眼皮好沉,「喬喬,我……」好不了了。
「你會好的,你說過絕不食言的,你還沒帶我去巴黎呢!聽到沒?」
任愷釋然一笑,能遇見她,何其有幸。她是他這輩子唯一一個在乎的人,勝過他那見面次數屈指可數的父母,「喬喬,對不起……答應我,要一直一直笑下去好嗎?」
他如果不在,她要如何一直一直笑下去?
「答應我……」
姜喬終是忍不住了,咬緊牙關不讓眼淚流出來,狠狠地點了點頭。
「好……我不奢望自己能好起來……只希望我不在時……有人可以保護你……有人可以拿生命愛你,更關鍵的是,他是個好人,不要和我一樣做了太多錯事……」
這是他這幾天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給我說清楚!什麼錯不錯,哪裡有錯……」
任愷忍著疼痛失笑道:「你看,你還是這麼凶……那個人一定要比我更能容忍你才行。」
「……」
「喬喬……最後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你說……」
「你先答應。」
此時姜喬哪裡還顧得上其他,點頭道:「我答應……一定答應。」
任愷勉強笑了下,「好,分手吧……你可以走了……離開這。」
姜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要求,「我……」
「你答應過的。」
姜喬淚眼婆娑地點點頭,心裡越發複雜。
看見她點頭,任愷才又閉上眼陷入了昏迷之中。
對不起喬喬,有些事我本想親口告訴你,可現在我真的沒有力氣了。我從來都沒有奢望過能和你相伴永遠,因為我不配,我所求的僅僅是你永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