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冰清玉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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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興國大道車水馬龍，街面日益繁華，這裡儼然已經成為富川城區的主幹道。
伴隨著經濟的繁榮，計算機在各行各業的廣泛使用，人們的生活越來越離不開電腦，電腦培訓行業也隨之火爆起來，富川城區電腦培訓機構也出現了好幾家。由於發展迅速規模擴大，金歡歡的培訓中心升級擴容，一個更大燈箱廣告懸挂在三樓上，每到夜幕降臨，「金芒果電腦」幾個字站在立交橋上都能看到。
這時，金歡歡的辦公室門口走進一個人，只見他背著一個黑色的挎包，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上官致遠，快進來！你可是終於來了！」坐在電腦前的金歡歡站了起來，她還是那樣豐腴和白皙，多年的歷練，言談舉止多了點商海搏擊的幹練，這會兒在熱情地給上官致遠倒水。
「我什麼時候可以上課？」上官致遠開門見山地說。
「你今天報名，等下，我讓人帶你去那邊宿捨去安頓下來，明天就可以上課了……就跟著那幾個師範生一起上吧，她們有許多也是自考的。」金歡歡思路很清晰，「有幾個師範生還是米琪給我介紹的。」
「米琪？她還在富川沒有調走？」上官致遠其實是想聽聽金歡歡跟他講講米瓊以前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要調動，肯定是去咸安，或許我們富川劃歸西塞山市以後，隸屬關係改變了，調動手續會麻煩些吧？也或許是要和耿衛彪走到一起了，不想將來兩地分居，所以就不想調動了吧！……可是……那個孟峰不知是中了什麼邪，總是不遠千里回來糾纏米琪，他一回富川就會到我這來訴苦，我也只好安慰安慰他，偶爾會讓他幫我上兩節計算機英語課。」金歡歡很是健談，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
「你讓他給你上課，那你不還得給他開工資？」上官致遠其實對孟峰戀上自己的嫂子早有耳聞，只是覺得這在農村有點不靠譜。
「他說了，給我上課算是義務的，至於給多少隨意。」金歡歡說，「哦，黎小牛已經調到深圳一個分局刑警隊去了，是上次孟峰迴來的時候跟我講的。」
「是嗎？我在村裡也聽說了，當時覺得不可能，沒想這事還是真的。」上官致遠說到這裡，想到家鄉天馬嶺之上那尊插著一雙翅膀的天馬雕塑，如今它成了富河村的標誌和圖騰。
「其實，孟峰和米琪如果在一起也沒有什麼不好，還能照顧他哥哥的孩子。」金歡歡始終對孟峰和嫂子米琪的不倫之戀津津樂道。
「可是，農村人思想封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人哪，還有他父親能接受嗎？」上官致遠想，老孟頭哪能接受得了這種現實？
「你算是說到問題的關鍵了，正是他父親以死相逼，加上耿衛彪橫刀奪愛，孟峰裹足不前才落了下風。」金歡歡道。
「啊！今年聽村裡人說，老孟頭在孟岩的忠烈亭上上吊，就是為了這事啊。」上官致遠雖說在家裡孤陋寡聞，但還是聽到了一點風聲。
「感情也是很奇怪的東西，就像我當初喜歡郭幫城，至今我還是念念不忘！」
「歡歡，那一頁翻過去了就別傷感了。你現在不是重新開始了嗎？」上官致遠其實何嘗不一樣在想著米瓊呢？
「重新開始？你是說你的那個戰友裘名金？那個人啊，我實在是沒辦法說他一句好，剛開始還好，甜言蜜語把我哄得也挺開心的，可是時間久了就原形畢露……」金歡歡提到裘名金言語間充滿了厭惡和懊悔。
「他到底怎麼了？不至於那麼不堪吧？」上官致遠其實心中明白了八九分，肯定是裘名金喜新厭舊，端著碗里望著鍋的，在外面拈花惹草。
「他就是一個花心大蘿蔔，現在還跟毛毯廠那幾個女工拎不清……這我還不說，關鍵是他一個臨時工，工資本來連自己都難養活，卻沾染上了吸毒的惡習，現在純粹就是個寄生蟲，我躲他都來不及……」金歡歡拿出一款紅色的看上去很精緻的熊貓手機說，「他的電話我現在一概不接！」
「不講他了，我們還是說點開心的事情吧！」上官致遠沒想到金歡歡事業成功的背後，情路卻如此坎坷。
「你不介意吧？就是跟裘名金這兩年學會的……特別是一個人心煩的時候就想抽。」金歡歡這時掏出一支煙，很熟練地點燃，「鞏漢康老師出國了，你知道嗎？」
「哦，我以前只聽說鞏老師的家庭背景挺好的，他出國應該很容易。」上官致遠說。
「鞏老師不光是家庭背景好，他還有海外關係。」金歡歡說。
「鞏漢康怎麼出國了呢？」上官致遠道。或許他也是見米瓊出了意外才下決心走出國門。那年他不是還跑到咸安米瓊家中去了嗎？後來，在富川完中考試時也碰到過他。時光荏苒，歲月不居，和米瓊在校園的情景如同昨日一樣歷歷在目，她曾鼓勵自己自修完本科課程，想到這裡，上官致遠突然忍不住一陣傷感，淚水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別傷心了，擦擦吧。」金歡歡知道上官致遠在想什麼，她拿了張紙巾遞了過來。
聽到這句話，上官致遠不由哭出聲來，好一陣子才抬起頭來，金歡歡則拿起一個塑料杯子在飲水機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上官致遠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對金歡歡說：「歡歡，實在是對不起，我實在是太壓抑了，所以我就……」
「別這樣說了，你想開點吧……」這會兒輪到金歡歡安慰他了，不過她似是欲言又止，可能是怕上官致遠傷心，始終對米瓊的事情三緘其口。
正當他們說著的時候，培訓中心一下子進來許多前來諮詢和報名的學員。金歡歡說這大都是富川師範的學生，看來米琪是真幫了忙。看到這種情形，上官致遠便起身走出辦公室，找了一間擺放著許多電腦的教室坐了下來。
金歡歡的辦公室，正在諮詢的是一個長得高高瘦瘦的姑娘，她是章敬亭的女兒章曉紅；跟她一起來的是一個留著學生頭，長著一張白皙的瓜子臉的女孩，她站在章曉紅旁邊不時插上句把話。其他的師範女生嘴巴可沒閑住，嘰嘰喳喳的就像一群山喜鵲。
上官致遠坐的教室不時有學員過來看上兩眼，這時有個聲音叫道：「上官老師！……你怎麼也在這兒？」
聽到有人叫「上官老師」，剛打開一台Win95操作系統電腦的上官致遠抬起了頭，盯了眼前這位留著學生短髮，渾身都散發著青春氣息的姑娘，想了一會兒，只是覺得面熟，卻有記不起在哪裡見過。這時，女孩已然走進了教室，卻不小心被地上的電源線絆了一下。
「小心！……你是？」上官致遠說著的時候，發現電腦由於斷電已經關機了。
「上官老師，我是俞文惠，你不記得我了？」俞文惠把電源線插好后，幫上官致遠重新開了機。
「哦，我記起來了，你是俞文輝的妹妹！」上官致遠想到這裡才恍然大悟。
「上官老師，沒想到你還記得我。」俞文惠見上官致遠認出了自己，顯得有點羞澀，不過久別重逢的興奮還是大過拘謹，「你那時就沒有帶過我課，記得有一年我的學費還是你擔保的。」
「別人不記得，你，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要知道，我和你哥是戰友。」上官致遠說到這裡問道，「你哥是不是又教書了？他過得還好吧？」
「他呀，什麼都好！就是婚姻成了老大難！」俞文惠瞥了一眼辦公室裡面的章曉紅道，「起先追的曉紅姐，你是知道的……後來，他開始追求一個叫陳麗君的女老師，到現在也沒什麼眉目。」
「別說光說你哥了，你和章安君怎樣了？」上官致遠想起章老師跟她的師生戀。
「等我師範畢業了，我們就結婚！」多年不見，俞文惠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羞澀的小丫頭了。不過，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是飛過了一朵紅暈。
「咦，文惠，你這是跟誰說話呢？」這時章曉紅從辦公室里出來了，手裡拿著一份招生簡章。
「上官老師，你也不認識了？」俞文惠有點嗔怪地說。
見到章曉紅，上官致遠不由想起貼在她宿舍里由俞文輝手書的「冰清玉潔」四個大字，想起他在俞大寨家裡拿的那本《求索漫筆》，而那應當是俞文輝送給她的信物，也是他們青春歲月愛情的見證。只是歲月蹉跎，造化弄人，世上的多少痴男怨女卻最終形同陌路。
「上官老師，是你呀！一晃三四年過去了，沒想在這裡遇上你。」章曉紅可能是她父親章敬亭的遺傳基因，個子顯得特高，只是身子顯得很單薄，女性的第二性徵不是很明顯。她師範讀得比較早，已經畢業好幾年了，通過章敬亭的關係分在了石牛鎮中心小學教書，現在大概也在自考。
「章曉紅，你可是又長高了……怎麼？你是來學電腦？」上官致遠看到章曉紅手裡的招生簡章道。
「我這還算高？你怕是沒見長得高的，我表妹婉珺那才叫長得高……」章曉紅邊說邊點頭，突然換了一種腔調，故作神秘地，「上官老師，你當年是不是喜歡我表妹？！」
「曉紅姐是正話反說，我怕是婉珺喜歡……」俞文惠道。
「捕風捉影！」上官致遠不假思索打斷了俞文惠的話，「哦，對了，你表妹現在應該回溫州讀大學了吧？」
「讀大學不一定得去溫州啊！再說了，人家說不定沒考上呢？」章曉紅一邊說一邊觀察上官致遠的臉色，「方才說捕風捉影，其實你心裡特關心我表妹。」
「你的意思是說，姚婉珺沒考上？」上官致遠有點不相信，「她成績應該不會差啊，再說了，現在高校擴招，考個大學不是吹灰之力嗎？」
「唉，你是不知道我這個表妹，她就是個花痴！一進師範就喜歡上了美術老師柳煙橋，後來就專攻美術，進了美術高考班，去年專業課考得好，文化課差了點。」
「哦，是這樣，你的意思是說，有點受影響……」上官致遠道，「那她打算怎麼辦？」
「繼續考唄！」章曉紅兩手一攤，「那你說還能怎麼辦。」
「上官老師，姚婉珺還在富川師範復讀。」俞文惠觀察到上官致遠的表情，覺得他對姚婉珺還是比較在意，「要不等會兒我帶你去找她？……你若真有意，還是你自己去找她吧，她和那幾個瘋瘋癲癲的毛毯廠女工租住在同一棟樓里，那個地方叫桃花塢，位置有點偏，不過離毛毯廠很近。」
「一個柳煙橋就夠她受的了，現在又來一個上官，這下她可好了！」章曉紅搖了搖頭，似是無可奈何。
「上官老師，想不到你也是來學計算機……」俞文惠師範今年馬上要畢業了，她差不多一進師範就開始報名自考了。
「那以後我們就一起上課了。」章曉紅做了一個手勢對上官致遠說。
「文惠，文惠！」這時，樓下有人在喊。
俞文惠趴在窗戶上看了一眼，發現是章安君進城來了。
「上官老師，好久不見，別來無恙！」章安君邊說邊伸出手來，他還是一張娃娃臉，鼻樑上還是那副經年不改的黑框眼鏡，只是頷下長了鬍鬚幾許，讓他憑添幾分世故和老練。
「聽俞文惠說，喝你們的喜酒也快了，到時候可別忘了我。」上官致遠看到這對當年在山茶鄉片中不被看好的師生戀快要修成正果了，心中暗暗為他們祝福。
「哪裡！哪裡！文惠還是個學生，不急！不急！」章安君總是一副謙謙君子風範，臉上帶著蒙娜麗莎式的永恆微笑，確實對當年的小女生有殺傷力。
「嘴裡說不急，虛偽！豬窩裡還蓄得住蘿蔔？」門外傳來一個粗野的聲音，看時，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山茶鄉片中的混世魔王俞大寨。
俞大寨猴急猴急地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保安服，帽子歪戴在頭上，活脫脫一個**子形象。他其實是跟章安君一起來的，只是在樓下小賣店買煙去了。俞大寨一邊點煙一邊自顧自的說：「文惠可是我們俞家溝的一隻金鳳凰啊，可惜了！好白菜都叫豬拱了，估計這會兒也只剩菜幫子了。」
「大寨，你說的是你自己吧？當年我們章家的章玲玲就是被你這隻豬給拱了，還好意思說別人……」章曉紅說的是那年在山茶鄉小學讓俞大寨代課去追章玲玲這件事，「你這人也是，說話真是顧頭不顧尾，人家章安君可不是你，再說了，文惠現在還是個學生，絕對的冰清玉潔……虧你還當過老師！」
在場的人包括俞文惠都明白俞大寨所說的意思，在他看來章安君和俞文惠肯定暗通款曲春風幾度了。想當年自己能追到章玲玲，除了自己的霹靂手段，章曉紅是功不可沒的，所以面對她的責難，俞大寨也不惱怒。他甚至覺得，俞文輝之所以追不到章曉紅，就是被他自己所寫的「冰清玉潔」四個字給害的，你想想，女人都一個個成聖女了，還有男人什麼事？奇怪的是這人只顧著說話，卻硬是沒有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上官致遠。
「俞大寨，你也不看看，這邊是誰來了……」章安君也知道這人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於是提醒俞大寨，也好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時，俞大寨扶了扶遮住了眼睛的帽子，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上官致遠，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是來培訓計算機的……」上官致遠上前來跟俞大寨打招呼。
「你們都愛學習，我算是沒救了，當年其實也是個文學愛好者，可自從結婚後，我的興趣愛好就開始轉移了……」俞大寨其實是想說夫妻生活才是鮮花美酒，但這話被章曉紅給打斷了。
「我們走吧，時間不早了。」章曉紅挽起紅著臉呆在一旁的俞文惠的手對章安君說。
這時，金歡歡出來瞄了一眼，俞大寨清楚地看到她手指間居然和他一樣夾著一根煙，心想，這就是江湖人稱「肥姐」的金芒果電腦的金老闆，確實是不同凡響！金歡歡悠然地吐了一個煙圈，臉上是不可捉摸的表情，俞大寨心裡竟然有幾分發怵，見此情景便也向上官致遠道別：「我現在到桃花塢紡織廠上班了，有空來玩。」
又是桃花塢！上官致遠暗想，這個地方似乎註定要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章安君、章曉紅和俞文惠三個人也跟上官致遠道別後，就下樓了。上官致遠站窗戶邊上看到俞大寨一眨眼的功夫影兒都不見了，章安君和俞文惠兩個則是一副親熱的樣子，章曉紅可能不想當電燈泡就往車站方向走了，一會兒，兩人便手挽手漸漸消失在人來人往的興國大道。
倆人走後，上官致遠聽金歡歡給自考生上了一節課，根本就找不著北，既沒聽懂也聽不進去。
這節課，金歡歡講的是BASIC語言程序設計，都是些什麼「常量」、「變數」、「運算符」還有什麼「賦值語句」、「列印語句」等名詞，讓人聽了一團霧水。程序設計在自考試卷中占的分值是20分，如果放棄的話就意味著80分試卷只能扣20分才有可能過關，看來這門課有點懸！
「要不你先跟基礎班的其他學員學一下計算機入門知識吧，學習總得循序漸進。」金歡歡給了個建議。
上官致遠覺得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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