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瑾王之心
「王妃今天有沒有不舒服？」周允宸回到住處，一邊揉著眉心，一邊問，下屬黃旭認真的說還是老樣子，周允宸沉默半天，只是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黃旭就退了下去。
周允宸身邊的人都是他一手培養心腹，時間短的也跟著他五六年了，只是很多時候，周允宸所想的事，他們也猜不到。就像當初他為什麼願意娶李芸為瑾王妃，李芸在世家小姐裡面，一點名氣沒有，鮮有人知，而且家族並不算顯赫，李芸還是個庶出，她本人品性也只是知書達理，但是文文弱弱的樣子，和很多世家小姐比，只能算是末等，和周允宸一點都不般配。
而他們夫妻，平日里相敬如賓，只是李芸入府不久，出了些意外，變得更加病病歪歪的，甚至下不了床，有人猜想，兩人四年來根本沒有同房過。
然而周允宸依然會去李芸的鳳鳴院，避開所有人，陪她吃飯，或者走走。
但是來了避暑行宮，要一個多月見不到李芸，說沒感覺是假的。
晚上周允宸讓譚蘭欣來了，看她一套鵝黃色撒花宮裝，整個人清秀柔和，卻也沒有多看兩眼。
「若是不喜歡，再讓小廚房添點。」周允宸看著一桌子菜，譚蘭欣並不是胃口很好的樣子，還是說了一句。但是譚蘭欣說都吃的慣，無所謂的，周允宸就不再關心。
吃飯的過程很安靜，漱完口，丫鬟們撤下東西便都出去了，周允宸去了側室，也沒說讓譚蘭欣走，她就也跟著進去了。
周允宸坐在軟榻上，手撐著額頭閉目養神，譚蘭欣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也看不出他的情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乾脆走過去給他按摩肩膀和頸部。以前她鬧騰了一天，會覺得肩膀和脖子快斷了一樣，沁香就這樣給她揉捏，後來專門向宮人學了，去討好父王。
想到此處，譚蘭欣已經不知道手上還有沒有動作，或者力度大小。忽而一雙溫涼的手裹住了自己的手，才回過神來。
「在想什麼？」周允宸問，並沒有睜開眼睛，剛才肩膀被她抓的有些癢，就知道她走神了。
「沒什麼。」她不能說想起了蜀王，因為平定西蜀叛亂的大周將領，就在眼前。她卻不能恨他，雖然他手上沾有很多蜀人的血，但是那些叛亂的人，也同樣背叛了西蜀。而且即使恨，以眼下的情況來看，譚蘭欣又有什麼辦法呢？
「你不恨我嗎？」周允宸好像看穿了她一樣，不冷不熱的問，聲音不大，卻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譚蘭欣抽出了手，怕自己雙手輕微的顫抖被他發覺，但是剛抽走，又被他握住了，譚蘭欣看著眼前這個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今天為何如此反常？
「如果臣妾說不恨，王爺未必相信，若臣妾說恨，那恨的又何止一個？」譚蘭欣說，眸光閃爍，並沒有落淚，她強迫自己，不要做一個軟弱的人。只是人，故作堅強的模樣，才最是軟弱。
「王妃恐怕熬不過冬天了。」周允宸又說，譚蘭欣秀眉一蹙，聽著他沒有規律的話。何時，他願意跟她說這些了？還是今天他和貴妃說了什麼，自己變得有用處了，他才開始對自己感興趣。譚蘭欣相信是因為後者。
「臣妾入府三月有餘，王妃雖然體弱，但是被照顧周全，臣妾覺得，吉人自有天相，王爺何苦這樣說。」譚蘭欣這話出自內心，李芸雖然病殃殃的，卻還是時不時賞些東西，心地到底是善良的，比如李芸知道譚蘭欣喜歡中原詩書，就送了譚蘭欣許多她親自收集的書籍。
「你見過若薇？」周允宸並不對李芸多做評價，話鋒又轉，譚蘭欣覺得，現在要說的，才是重點。原來她做什麼他都知道。周允宸裝聾作啞的本事，還真是厲害。
「見過。」譚蘭欣回答的乾脆利落，等著周允宸再說話，就算他現在問，她也不會對他喜歡的女子做評價。或許他也根本不想別人對他的心上人指指點點，周允宸閉著眼睛半天，也不言語。
「很晚了，歇息吧。」過了好一會兒，周允宸才睜開眼，和譚蘭欣四目相對。譚蘭欣的眼神平靜如水，只是被他看久了，還是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周允宸起身，張開雙臂，譚蘭欣規規矩矩的服侍他寬衣休息，兩人同枕而眠，一夜無話。但是這裡晚上的時候，還真是夜涼如水，沒有一絲暑氣，譚蘭欣畏寒，睡著了以後，整個人不自覺的向周允宸身邊靠了靠。
夢中，譚蘭欣又夢到了蜀王和王后，夢到他們遠遠的看著自己，一言不發，她看不清他們的眼神和表情，努力想靠近，卻發現總是那麼遠的距離，一點都不能縮短。譚蘭欣想叫他們，卻又覺得呼吸困難，手腳被縛一般，想呼喊掙扎，卻發不出聲音，做不了動作。正急得焦頭爛額，眼睛餘光看到旁邊還有一人，那人身材挺拔，玉冠束髮，只是長發飄飄，阻礙了視線，看不清他的容顏，只能感覺到他給的壓力，猶如無形的網，困著她。
過了一會兒，譚蘭欣發現自己可以靠近他，甚至能觸到他，他本來一直目視遠方，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偏頭看譚蘭欣，但是他們之間像有重重迷霧，譚蘭欣怎麼也看不清，但她能感覺到那人的表情很冷淡，譚蘭欣正要貼上去看他容顏的時候，醒了。
睜開眼看到周允宸正側卧著看著她，手指上沾著她頸間的汗水。周允宸抬手拿了床邊的手帕，把手擦拭乾凈，又換了一條給譚蘭欣擦汗，擦到胸前，譚蘭欣突然按住了他的手，有一絲慌亂，呼吸都亂了。接著，譚蘭欣拿走周允宸手裡的手帕，自己在身上胡亂擦了幾下，丟了手帕，譚蘭欣轉身側卧向里。
背後一雙手伸來，周允宸左手從譚蘭欣頸間穿過，讓她做枕頭，右手則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恍惚間，譚蘭欣覺得周允宸可能不喜歡任何人。但是他可以隨時和不喜歡的人溫柔調笑，也可以隨時冷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