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獵殺駭客的命運

那名中年人長著一副混血兒的面孔，歐式大眼皮已經蓋住他低垂的眼睛，然後他眨眨花眼，沉默著戴上了一副銀邊眼鏡。

「2078屆的新獵人都聽好了！」這名中年人突然正襟而立。

「是！！！」

身後的年輕男女們抖抖肩膀，腳步輕踏，也跟著正立起來，黑色的制服連成一片銅牆鐵壁。

「泰普斯校長，通知書被他撕了，商量好招他的事情怎麼辦？」尹恩惠皺著眉毛問。

「校方態度還算溫和，應該是看在老李的面子上才沒殺他，」老男人無奈地笑笑，然後推了一下鏡框，「如果他肯來，只給他當旁聽生，是我的意思，也是校方的意思。」

「旁聽生？」

「我們先走了，老李的身體搶救失效，現在移去住院處1102，你帶他去看看。」

「泰普斯，那群政客又他媽打電話來了！！」門外婁力的聲音燥得像鐵鏽。

泰普斯不慌不忙地拿起衣架上的小西裝，鄭重道：「前幾天省會城部分管制區域失聯，我們被上層監察得很緊，請你明天之後來學校協助我們。」

「是，校長。」尹恩惠低垂眼瞼。

一行人整整齊齊地起步走走向門外，像軍隊似的，紀律將他們全部都串了起來。

只是短暫的呼吸間，他們全部都離開了，沒有一絲痕迹，彷彿什麼也未出現過，只有那個被婁座扭斷的床架還在。

「好了，以後去新學校學點本事吧，」尹恩惠無奈地看著這半大的孩子，「我的任務是帶你成為正式獵人，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尹警官，在樓下你不攔我，我就能復仇，」莫瀾這些話說得面無表情，他轉頭冷冷盯著她，「李老師的死，你也有責任！」

「我很慶幸我在樓下的疏忽，不然，我們倆都得死！」尹恩惠看起來有些生氣，可也只是嘆了口氣，「算了，你還沒面對過舔人血的駭客。」

她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過來，我帶你看看你叔叔。」

「……」莫瀾猶豫了一下，然後跟上她，步子很沉重。

偌大的醫院還是那麼冷，那麼空，深夜裡，護士們像是壯不起膽在外面遊盪，要很久才見幾盞白色的身影。

悠長的走廊里，兩人一前一後沉默不語。

終於在兩棟建築的連接走廊里，莫瀾開口打破了沉默：「還有多少這樣的事情？」

尹恩惠沒有馬上回答。

過了很久，長廊走到了底，她忽然嘆氣，「十幾年前網路信息失控之後，全球範圍內的受害者持續增多，但在獵人的控制下，這個數目不會破到六位數。」

「尹警告，為什麼我之前都不知道？媒體是幹什麼吃的？」

「政府和媒體在儘力減小影響範圍，畢竟誰都不想見到恐慌之後暴亂的局面。」

莫瀾沒有繼續接話，他當然清楚政府這樣的做法相當於在給駭客們打掩護，但他心裡更加清楚的是，尹恩惠是政府的人。

「嗚～～～～～」

醫院裡忽然傳來啼哭聲，像是肺被撕開了一樣，哭得聽者一身血淋淋的。

「……」尹恩惠打了個寒顫，要不是她膽子大，平常人還以為鬧鬼了。

「是我阿姨，」莫瀾面容忽然僵硬起來，他勉強地囂張，「恩惠姐，你先走吧，你好像還沒吃飯吧。」

「咦，」尹恩惠詫異起來，「叫得這麼好聽，你怎麼了？」

「我有私事要解決。」莫瀾一腳邁出，徑直逼近1102病房的方向。

尹恩惠怔在原地看他離開。

莫瀾動作很僵硬，靠近那間昏暗的病房后，他的關節就像生了銹。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哭訴聲很清晰。

莫瀾走近了才發現裡面已經有很多人了，都是些護士，他們低聲勸導著裡面那位情緒失控的婦女。

婦女穿著亂糟糟的白領裝，頭髮因為劣質地燙染和情緒波動，散亂得就像剛摘的棉花。

「你說，你說！憑什麼我就要那麼倒霉，」她很胖，一手抓著護士的袖子，一手按著自己的胸口，「為什麼是我們遇到那該死的一家人啊？！」

莫瀾站在門口，咬著嘴唇，他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伯母是韋伊伊的親生母親，曾經是單身家庭，以前和李老師有一個兒子，只不過三年前因不明原因失蹤了。

莫瀾從來沒有忘記，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但也因為弟弟的事故，伯母恨透了自己這家人，這就是他拒絕去李老師家的原因，不是因為被趕走，而是受不了這女人對他一家人喋喋不休的咒罵，言辭激烈的程度甚至逼的莫瀾重手毆打她。

這也是韋伊伊再也沒有和莫瀾說話的原因。

「我兒子被他們害死了，現在還剋死了我老公，嗚嗚……」她說著說著就嚎啕大哭，「你們知道我這輩子有多不容易嘛？哈？嗚……」

莫瀾聽不下去了，他轉身準備調頭走。

「我們以後這日子還要怎麼過的下去啊？家裡那點積蓄全給他用來救那死女人去了！現在你爸也倒了，我們母女倆該咋辦哪？嗚嗚嗚……」

「媽媽，別哭了……」纖弱許多的啜泣適時響起，扣死了聽眾的心弦，護士們都不再說話了。

莫瀾離去的腳步怔住，牙齒咬得比銹鐵廝磨還難聽，是單純的苦澀，這真的是個太現實的問題。他需要錢，許多許多的錢，堆積如山，足以堅守兩位至親之人最後一口氣的錢。

沒有做出更多的表情和動作，莫瀾起身要離開，事到如今，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和他有血海深仇的，是駭客，而不是虛擬技術，能幫到他的，只能是成為虛擬獵人。獵殺駭客，能斂財，更能復仇！

走廊上很安靜，燈光永遠都是昏暗的，畢竟是醫院嘛，莫瀾這麼想。

身後隱隱有腳步聲愈加靠近，它和周圍窸窸窣窣的推車聲絞在一起。

莫瀾轉過頭，看見那名匆忙追出來的熟悉女孩。

她大大的鏡框消失了，汗液和眼淚讓她如帶雨的梨花般驚艷。她停下之後，幽香撲鼻而來。

孱弱的伊伊挽著膝蓋，顫顫巍巍地遞上來一件東西，顫抖地哀求道：「莫瀾，求你了……」

她隨時都會哭出來，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無助。莫瀾呆住了，她的手上是一張拙劣地用透明膠和塗改帶粘起來的小半張通知書。

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搜齊從高樓丟下的碎紙並且粘起來，也許那個不擅長表達想法的伊伊已經準備好道歉了，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場合見面。

「我……我給你道歉，為所有的事情……」伊伊輕抽了下鼻子，她縴手劃過濕潤的睫毛，輕聲問道，「醫生說……如果三天沒有打一劑精神抗衰葯，生命體征就會極驟下降，你……一定有辦法賺錢的，對嗎？」

莫瀾差點被這個從小愛哭的漂亮女孩給傳染了，他接下這坨花盡心思的爛紙，嘴角上揚，然後聲音顫顫地說道，「包在哥哥身上了。」

伊伊突然地笑起來，像沾上雨露的蘭花眨眼后盛開，她緊緊抓住了莫瀾的手，「在新學校里，要加油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