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完全相反
聽到她出聲的時候,瑛睿覺得心裡有些東西悄然改變了。
像是之前埋好的種子,眼下終於發了芽。總有一日,這個嫩芽會長成參天大樹,葉茂枝繁,生機燦燦。
有很多想說的,只現在都不是時候。他湊近石壁,聲音有些高,卻很溫柔,問道:「你受傷了嗎?」
然後聽見她冷靜地回答:「我很好。」
深深呼出一口氣,瑛睿看了一眼手中的明珠,又道,「等我一下。」
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他迎上白子燁。那人笑道:「找到人了?」
瑛睿也笑:「找到了。我也終才明白,白公子說的私心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子燁腳步沒停:「小王爺不後悔了?」
瑛睿跟上他,快走兩步趕到前頭,舉著明珠開路。「不後悔了。」他道,「還是帶她在身邊的好,即便危險,也還是兩人一起面對的好。想必白公子早就看清這一點了罷。」
白子燁轉目看他,興許是方才歇過來些體力,眼下臉色好看了些:「倒有一點,是我看錯了的。」
瑛睿回過頭問:「哪點?」卻見白子燁似是一直在留意著左側的石壁,登時就覺察過來,他是在探尋瑛軒他們的動向。
「我原本以為,那傢伙會在小王爺處受盡委屈。」
瑛睿一怔,驀然想起這人昨夜說的那一句,「不要被人欺負了回來哭就好。」他撓撓後腦,想到蘇小婉那時的神情,心底莫名就有些虛。
於另一邊,忽而聽到瑛睿的動靜,胖子與蘇小婉俱是又驚又喜。
此前在石室中,較之其餘人的處境,他們兩人卻遊刃有餘的多,原因自在於手中的燈火。
胖子提著燈籠走在前,抬眼瞧著一屋子的藤蔓,咂舌道:「以我爺爺、啊不,以那位先皇的脾性,這花這麼香,肯定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回首告誡:「千萬別碰到。」
兩人相談一路,單純的蘇小婉已被胖子忽悠的七七八八,聽了他的話頻頻點頭,信服不已。
這個元赫人個性雖古怪,言語也直接大膽,卻似懂得許多,見識頗廣。
向前謹慎地挪了幾步,她再定睛看看胖子手中的燈籠,驚訝道:「這花好像畏光!」
胖子面色一喜,將燈火抬高,蔓藤與花朵如有實感般向後縮了縮,他被逗得直樂:「這花成精了,定不是凡物,不如摘回去一些給那個老傢伙,他一定喜歡。」
胖子口中的老傢伙,自然指的是霍醫仙。
在天山呆了好些時日,他們這些小輩們早已與他老人家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臨打回貞京之時,霍醫仙親自到醫館門前給眾人送行,還依依不捨地抹了幾滴老淚。
胖子最受不得離別,亦是嗷嗷的哭,當下就許諾,待進了皇陵,如是碰上什麼珍貴的藥材,定帶回天山孝敬他老人家。
霍老聽他這話,眼裡傷感當下就沒了去,眸光灼灼緊緊攥住胖子的手,又使喚小葯童給他的包袱里添了些點心,神情迫切,仿若稀罕的藥材就在眼前。
此刻再看,這花朵樣子艷麗奇異,於天山上從未見過。縱是在現代,亦是曠古未有,很可能就能入葯。若是毒物,也同樣對他老人家的胃口。
胖子在屋地中央蹲下,將手中燈籠遞給蘇小婉:「麻煩姑娘幫我舉著,我給霍老頭采幾朵花。」
蘇小婉依言接過,正欲讓他當心些,就見胖子從包袱里掏出幾樣小物件,口中炫耀道:「小爺雖說不會武功,這動手能力可是一流的。」
他屈身半蹲起,持一把自製的精緻小剪刀,小心翼翼連蒂剪下幾朵花,任憑它們掉落在地上,抬頭道:「留心不要照到光,萎了就不新鮮了。」
蘇小婉乖覺地將燈籠舉高。胖子又拿出一把小鑷子,輕手將花朵捏起來,統統裝進一個小罐,最後將蓋子蓋嚴。
站起身拍拍雙手,他將罐子裝好,把包袱重新背回肩上,得意道:「大功告成。」
這一通操作看得蘇小婉直發愣,不由讚歎:「安欽公子的物事都好特別。」
見有人捧場,胖子更得意:「雕蟲小技,不值一提。等從這裡出去,帶你看看我的其他傑作。在白公子身邊,還是要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聽他這麼說,蘇小婉怔一怔,眨著大眼睛問道:「莫非安欽公子也是十三影?」
胖子斜眼看她,沒回答,耍個心機順著話問:「小婉姑娘也是?」
蘇小婉當他是默認了,坦誠道:「我是影七。」
接過燈籠,胖子一邊向前走,一邊上下打量她,問道:「你有什麼本事?我知道小九跑的快,十二會找東西。」
聽他既認得那兩人,蘇小婉卸下心防,卻垂下腦袋悶悶道:「我會偽裝。就是……易容什麼的。」
一手易容術出神入化,她卻並不以為傲,而是覺得慚然。
她總認為這技藝不屬明堂正道,反倒與偷雞摸狗一般下九流,此時便有些難於啟齒。
沒料胖子眼睛發亮,脖子伸得老長,語氣中盡數是欽佩:「好厲害,我從沒親眼見過易容術!」
蘇小婉頗為不自在道:「沒什麼厲害的,總在扮作別人,毫無樂趣可言。」
胖子理解她的苦處,點點頭,卻心直口快添上一句:「如此想來,你與瑛睿湊成一對,倒真是不可思議。」
蘇小婉的腳步猛然頓住:「我與小王爺並不是……可此話又怎講?」
胖子慢下步子等一等她,老神在在道:「那位瑛王府的小兄弟,可算是一點心眼都沒有,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而你卻……怎麼說,最擅於掩藏自己。你們倆這不是完全相反嗎?」
這話可謂戳到痛處,蘇小婉神情動搖,步履邁地也不再穩,一個不留心,髮絲就碰到身旁搖曳的花瓣。
她扯出一個苦笑:「我也從沒奢望過,自己能配得上小王爺……」
「這哪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胖子別過腦袋,正打算滔滔不絕說些歪理,卻愕然發覺,身後的人已是雙目迷離,定在地上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