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篝火旁的爭論
夜晚,野外的營地,篝火旁的氣氛一點也不融洽,反而有些針鋒相對。
年輕的貴族之子怒氣騰騰地盯著,父親聘請來的冒險團體。腦後的那記悶棍,到現在還是讓他感到昏昏沉沉的。不過對於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遇過各式各樣的危險,這群老練的冒險者們則是直接無視那不具威脅的目光。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對現況毫無抱怨。弓手撥動著火堆,抱怨地說:「剛剛不是說好了,要在有屋頂的地方過夜。怎麼又跑出來露營了?」
戰士首領則是嘲諷地笑了一下后,才說:「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還住在魔法塔里,我可不會放心。不管是對那位塔主,還是我們的人。」
「可惡!」年輕貴族怒斥一聲,口氣兇惡地說:「剛剛要不是你阻止我,我已經拿下那個窮凶極惡的魔法師了。就差幾步路而已。」
「哦,幾步路是嘛。」戰士繼續嘲諷,不過他不想跟這位僱主的兒子起更大的爭執。轉頭朝著空無一人的森林,問:「按照你的看法,剛剛我們贏的機會有多大?麥赫。」
團隊的魔法師正從森林中走出來。一露面,就聽到首領這樣的問題。他倒是隨性地說道:「正確的問題應該是,假如剛剛我們打起來的話,有多少人可以活下來。」
「哦,那麥赫,你說說看,假如打起來的話,我們有多少人會活下來?」
「按照我原先的想法,就是除了我能夠逃掉之外,你們應該會全部死光。」
「原先的想法?」戰士首領對於聽到的關鍵詞,起了好奇心。他繼續問著已經坐到篝火旁的魔法師:「那你現在的看法是如何?」
「現在的看法是,除了我有可能逃掉之外,你們會全部死光。」看著同伴有些詫異的神色,魔法師聳了聳肩繼續說:「畢竟我原本的打算,就是你們一旦鬧起來,我絕對第一時間逃跑的。而不跑的人,當然就沒有機會。」
「該死!」又是那名年輕的貴族,他氣沖沖地抱怨道:「假如你們不阻止我,只要讓我壓制對方,把破魔刃架在那個可惡傢伙的脖子上,就算他是個法聖,也無濟於事。只能下到地獄償還他的罪業。」
「是呀,沒錯。」魔法師有些無力地回應著,小聲地說:「假如架得到他本人的脖子上的話。」
戰士首領眼中精光一閃,他立刻想到關鍵處,問:「麥赫,你在核心室看到什麼?」
偏著腦袋,思索著如何組織自己的語言。魔法師才說:「很多東西難以盡述,但最震驚的還是塔主本人。嗯,準確一點說,不是我們看到的那一個。看起來,你們也沒人發覺在眼前的只是一個分身。正常,因為我也沒看出來。」
爆炸性的消息,還是震撼了篝火旁的同伴。但仔細一想也屬正常。對於客人來訪,塔的住民親自出迎是代表著善意,但一般來說都是由學徒出面。
除非是認識的朋友,或是身分地位夠高的人,才是由魔法師本人出迎。要不然什麼人來,都由塔主親自出迎,那魔法實驗還要不要做?閱讀學習到一半要不要打斷?做個塔主這麼掉價,那不做也罷。
再講白一點,這就只是個表達善意的禮節。塔主出面,該做交涉的做交涉。交涉完,各自要做什麼就各自做。假如來訪的客人無法發現出面的塔主只是個分身,自然也就沒有失禮的說法。
即使真的失禮了又如何,一些地位夠高的魔法塔之主,讓傀儡或由普通人擔任的僕人出面接待,也是常有的事情,這並不觸犯必須由魔法師監察官們出面維持的法律。再者因為對方的失禮,而讓自己感到不愉快,有本事就打上塔,把那個高傲到沒邊的魔法師拖出來揍呀。來訪的客人真有這樣的本事,也不由得塔主不去重視。
再說,之前自己團隊內的某些人,也是不懷好意的上門。真無法怪罪對方躲在核心室的舉動。不過見多識廣的戰士首領還是感到好奇,問:「他用的是什麼樣的分身魔法?你有看明白了嗎?麥赫。」
「根據塔主所說,那叫做三維立體成像術。他是有大概解釋一下,但我聽不明白。聽懂的地方只有一個部份,就是那個魔法是倚靠魔法塔來運行,屬於陷阱類魔法的一種,無法在以外的地方施展。」
不甘成為配角的貴族少爺,冷哼一聲,說:「用分身騙過我們又如何,他能阻止我們殺上三樓嘛。或者說這剛好給我們一個理由殺上去。是吧,哈斯團長。」
在搏生死的世界,沒看穿騙術,就是意味著死亡。冒險團等人很想這麼告誡著貴族少爺,但他們還是看向從小少爺背後走出來的男人。西塔伯爵手中最強的劍刃,雷鳴閃電軍團的軍團長──理查德哈斯,一個正直且實力高強的騎士。
雖然在這個時代,國家與國家間,貴族與貴族間的戰爭不那麼頻繁,但並不是就沒有任何威脅到文明發展的存在。生活在大自然中的野獸,乃至於魔獸,以及未開化且習慣掠奪他人或毀滅自己的智人種族,這些威脅就是各地領主保持軍備的理由。
有些人是任人為親,生怕手中的利刃回過頭傷到自己。但也有人任人為才,只要部屬真有本事,一些小毛病就睜隻眼,閉隻眼,含混過去。理查德哈斯的缺點就是頑固,但在練兵、用兵上卻是讓人信得過的。這才打造出在王國中赫赫有名的軍團,也帶來伯爵領地名利雙收的繁華。
而這回為了保護嫡長子,西塔伯爵還是拜託了這位軍團長親自出馬。整支軍團帶上是不可能的,但也帶了一個中隊,百來號精銳跟隨。至於那五人冒險團體,就是群帶路的老江湖,讓自己的兒子見識世面用的。
以身份論,戰士首領當然指揮不動這個掌管了三千多人的軍團長,但貴族少爺可以呀。雖然並不是什麼樣的命令都會服從,理查德哈斯還是從伯爵處得到了不少自主權,但在保護自家少主生命的前提下,他也不會不近人情到什麼要求都不服從。更不用說從自己所聽聞,有關那位塔主的惡行惡狀,有機會施予懲戒,他是不會拒絕的。
所以當理查德哈斯出面,就代表著他也在認真思考進攻魔法塔的可能性。這樣的訊息就不得不讓冒險小對們慎重面對。
不過看著壯年之暮,多了幾撮白髮的重裝騎士,魔法師卻是半嘲諷、半告誡地說:「軍團長不會認為想到打一個突襲,來個出奇不意,進攻魔法塔吧。」
「你,出賣了我們的行蹤?」聲音略帶寒意,理查德哈斯盯著這群雇傭來的人。
魔法師卻是聳著肩否認了,同時也想起之前會面那位塔主的狀況。
───
麥赫林德佛萊斯上到三樓的核心室,除了看到兩位大賢者之塔的主人,其中一個──也就是自己跟上來的那一位──在踏上三樓的同時,如幻影般消失。
而震驚之餘,還看到此地布局與其他魔法塔的核心室截然不同。最大的差異在於,除了直立於半空之中的能量池之外,還有十數面水鏡術所成形的畫面懸於控制台前與能源池旁。
大多數畫面中的事物,做客來的魔法師都認不得。倒是有幾個看得出來,是和在一樓時所看到的監控畫面同一性質。只是內容並非之前所見到,那數十個村民闖進塔中,然後被誅殺的畫面,而是在一樓的同伴們,經過一場不算討論的討論后,離開魔法塔的畫面。
「看起來您的同伴不願意借住在我的塔內了。」以此作為開場,林起身朝自己的同行施了一禮,說:「首次見面,林德佛萊斯魔法師。我是大賢者之塔的塔主,蓋布拉許林崔普伍德。」
打了聲哈哈,還了一禮,林德佛萊斯不打算追究分身迎客的事情。魔法師,特別是在外冒險已久的魔法師,都有一個共通的信念,什麼禮節、什麼力量,都沒有小命重要。什麼魔法師出迎的該死規矩,只是為了迎合普通人貴族們的狗屁理由。
他倒是對其中一個水鏡術,疑似大賢者之塔周遭地圖上,布滿顏色深淺不一,大大小小光點,且四處亂動的畫面感到好奇。「請問閣下,這些光點是什麼?」
「喔,那是生物靈光。」不等提問,林也隨著自己好奇的同行來到地圖畫面前,繼續說:「說是生物靈光,其實是我自己的說法。因為到現在我也還搞不清楚,所觀察到的東西到底是以什麼為依據。可能是魔法師的法力權能,也有可能是戰士的鬥氣力量,甚至有可能是靈魂所散發的精神力量。總之光點大小可以代表生物的體型大小,顏色深淺可以代表他的能量本質的高低。」
指著畫面上的一坨光點,林德佛萊斯繼續問:「那一坨光點,閣下認為又是代表什麼?」
林卻是走回控制台,擺弄起自己的事物起來。隨口回答道:「可能是哪裡來的軍隊吧。只是不得而知是什麼種族,哪個地方來的」
「哦,為什麼閣下會直接斷言這是軍隊,而不是移民者,或是群居型的魔獸?」
「移民者即使雇有高強的傭兵做為護衛,裡頭也難免包含一些女人或小孩,這兩者的生物靈光一般來說都不強。而你所指的那一坨靈光,強度高不打緊,而且也很平均。所以不太可能是移民者。至於群居型的魔獸,森林中不會有大規模的草食性魔獸聚集。假如是肉食性魔獸的話,也會因為此地的食物不足,經過一番肆虐后就離開,不會有這種停留在此的行為。而且他們的行為模式應該是更為分散,如此有利於增加分佈的範圍,狩獵更多足以果腹的獵物。能夠那麼密集聚在一起的,除了智人種所建立的軍隊,我也想不到有其他可能性了。」
「那你一點都不擔心,這支軍隊出現在這裡的用意?」
「假如他們要打招呼,早就登門拜訪了。而不驚動我,就代表他們另外有隱密的任務需要進行,我也不好湊上去說,我已經發現你們的行蹤了。反正這種人,應該也只是暫住一晚,隔天就離開去進行自己的任務了。假如到了明天早上還不走,也不通知我,就當作不友善的惡客吧,直接轟斃就是了。畢竟在大陸上,軍隊的行動有其準則,擅自闖進別人的領地中,就屬於侵略的行為,死了也是活該。不是嘛。」
林和藹地笑著。但卻讓麥赫林德佛萊斯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