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公平
小寶被按在地上,雖然是後腦勺先撞在地上,但因為地上有厚厚的落葉層和海綿一般柔軟蓬鬆的腐質層做緩衝,所以它現在只是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然而緊接著小寶的感覺就沒那麼好了。
「哈哈哈哈!真是可憐的小東西,快讓我看看,這是哪位可憐的小孩子丟了媽媽,孤零零地躲在這個地方回不了家了?哈哈哈哈...」
戲謔,彷彿盡在掌握一般的莫名自信和不知為何將惡意壓抑在心底,壓抑地很辛苦的一個混蛋。
這是小寶聽到這聲音之後對這聲音主人的第一印象,然而事實卻是它現在連對方的臉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該死的混蛋!有什麼高興的事讓你高興成這樣?知不知道你的嘴很臭啊!要哈對著其他地方哈啊!
那個騎它身上的傢伙對它抱有著某種很噁心的惡意,雖然現在壓抑著,但卻很讓人心悸,但比起這種隱隱約約的預感,更重要的是這傢伙嘴超臭!臭地令人窒息!
不止熏人,而且還辣眼睛!
然而緊接著,那個丑鬼居然就這麼按著小寶的手腳,將腦袋埋到小寶的胸口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嘶...
小寶渾身一個激靈,感受到滲入自己毛髮里的那股熱騰騰的濕氣,那種噁心簡直能從毛髮發梢震撼到靈魂深處!
忍不了,小寶雖然緊閉著眼看上去有些慫,但嘴上不饒人,當場破口罵出了聲:
「(一種植物)!不要把你臟嘴裡的口臭往我毛里噴啊!知道你嘴有多臭嗎?!」
然而對方並沒有回答,在幾秒之後,它抬起了頭,小寶終於鬆了一口氣,然而之後對方的話卻讓它心裡一懵:
「(深呼吸)啊...這便是陽光的味道嗎?好暖,好香!能夠盡情地沐浴在陽光之下真是讓人羨慕啊...我說,為什麼我們這些灰鼠就必須待在地下,忍受虱子的啃咬,渾身散發惡臭,而你們卻高高在上,能夠曬太陽,連氣味都帶著花香,這麼好聞?」
「叔叔我也想要有這樣的香味!我說,你這香味,能分叔叔一條腿嗎?」
「...哈?」
「噓...安靜點,就一條腿,你不是還留著三條嗎?不會怪叔叔地吧?」
「那叔叔就不客氣了哈哈哈哈!」
小寶心中頓時涼了半截,知過味來,清楚地意識到了那惡意的根源。
面前的這個自稱灰鼠的混蛋是沒打算善了了,它想吃了自己!
此時它雖然睜不開眼可也沒有任人宰割,雖然它在被灰鼠撲倒的時候腦袋有過短暫的延時,可在對方廢話的時候它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方式——
首先:
「(不客氣你奶奶個腿啊!做你的大夢去吧!)he~~~tui!」
小寶直接將大約等於拒絕的話語混合著嘴裡還沒來得及吞下去的一口果肉大約地混合在了一起,再濃縮成了緊密的一團黏糊向前噴出,不管對面有沒有反應,收腹,腳上直接併攏朝著對方的腦袋蹬去。
一撲,一咬,這是所有食肉動物都會的連招,大多數動物的戰鬥都是這一套連擊的重複循環,雖然簡單,但是因為肢體結構的緣故導致這一套簡單的連招在咬合力的加持下能夠發揮出即死的效果。
這是很厲害的戰鬥手段,毋庸置疑。
但在殺戮手段存在的同時,與其相對的反制手段都會自然而然地同時誕生,不管它有沒有被發現,這是死於生的對立,是必然出現的相連因果,在招式確認的情況下相應的解也會存在,甚至會不止一個。
而綾花給出的答案就是這簡單的一蹬,根據情況的不同踢踏的角度也會有所改變,情況有兩種:
對方體重較輕,小寶腿部蹬踏的力量能讓對方失去穩定,甚至騰空,徹底扭轉局勢,讓其落入被動。
對方極為沉重,小寶的力量不可能影響對方的重心,甚至被按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那麼通過收腹,調整踢踏的位置和角度,身體便能在自己蹬踏時的反作用力從對方身下滑出,從而掙脫對方的鉗制,贏得迴旋的餘地。
相對於動物們先天習得的撲咬技能,這一蹬同樣的實用且簡單,但作為抵抗那些先天獵殺手段的反制,這其中所蘊藏的智慧對動物們來說已經有些過於破格且精鍊了。
結果,就是甚至於那灰鼠於此刻凌空之時腦袋裡還嗡嗡地,沒搞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局勢頃刻逆轉!
但此時的小寶卻做出了錯誤的決定,它沒有第一時間對灰鼠進行追擊,甚至在轉身的瞬間與灰鼠背道而馳!
背道而馳也沒有錯,因為如果是這個距離的話作為逃跑來說已經足夠了,但...
小寶想要反殺!在那裡,那在它心中所謂力量的代稱,那原屬於母親的強大還放在樹根旁邊的。
它使出全力向黑箱所放置的地方跑去:
有了它,即便是蛇它都打得死,還怕它一隻小小的灰鼠?
然而...如果說暴露在黑夜之下的光源是黑夜法則中的第一大忌,那麼相互廝殺的第一大忌則是——
將後背暴露給敵人。
現在,為了將黑箱拿起,它必須將速度放緩。
逃跑這個選項被否決,在敵人面前暴露出後背...
局勢二次反轉。
「呵呵哈哈哈!小可愛,你想往哪裡跑?難道你不知道這裡是叔叔我的地盤嗎?」
調整一次體態需要多長時間?灰鼠給出了答案,在空中的時候它便抹掉了臉上的口水,小寶的這個動作於它而言根本沒有任何的心理影響。
事實上挨了小寶那一腳之後灰鼠的心中是有一些警覺性的,然而當它看到小寶的後背之後那一點疑慮頓時消失地乾乾淨淨——
不過是巧合的一蹬罷了,自己不小心才吃了這一下,即便如此,自己想要殺死這張『白紙』根本不會有任何危險!
不!該說和遊戲一樣愉悅!
灰鼠的心態徹底放平,看著小寶的背影,嘴角咧開,浮現齣戲謔的獰笑——
鷹吃灰鼠,蛇吃灰鼠,狐狸吃灰鼠,甚至連蟲子也能吃灰鼠,這個世界太不公平,所有物種從誕生之時開始便被決定好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而灰鼠則是天生不允許出現在地面的物種。
呵呵,多麼殘酷!多麼無情!這個世界對它根本沒有一絲的暖意!所有的物種都能以它為食,腐爛在土層之下是它們最好的歸宿!
它內心燃燒著焦火,可那天生便要被吞吃的命運卻比這要壓抑著十倍!壓滅了一切的不滿!
無比憎恨這樣的法則而又不得不卑微地服從於它,而此刻,那傢伙...
那沐浴著陽光長大的肉,那高高在上的肉,是不是甜的?
不不不,在那之前要讓它品嘗到獨屬於我,獨屬於我們的恐懼!
喂!聽得到吧?!我的這顆心期待無比的跳動?它在發燙啊!
好激動!
好激動!
能理解我吧?能理解我吧!來理解我好不好?
讓兩顆心相互緊貼!安撫一下我,讓我也感受一下...
那種高高在上撕裂別人胸膛的感覺!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在害怕叔叔我嗎?!是嗎?!叔叔我想聽你親口這麼說!」
小寶聽到了身後灰鼠的怪笑聲,脊柱發麻,然而它已經夠到了那個黑箱,心中一陣狂喜,輪著黑箱看去——
這麼近?!
它完全沒有料到灰鼠已然盡在眼前,甚至那惡臭的吐息都已然鋪面!
那種危機瞬間瀕臨到眼下的刺激讓小寶差點靈魂出竅!
這麼近的距離僅僅只讓它來得及將黑箱擋在胸前,那一寸的距離便是小寶此刻唯一迴轉的空間。
嗙!
小寶擋住了灰鼠,拚命將手向前推去,架著灰鼠。
然而,即便它被小寶架著,可這種身為誰有利誰不利顯然一目了然,熱血上腦的灰鼠自然沒有放棄姿態重整的意識,即便被架著,它也只需要朝前挪動短短半寸的距離便能將小寶的臉咬下來:
「咔呲!」
「咔呲!」
「小東西,你別躲,就讓叔叔咬一口,就一口!」
「誰會讓你這臭嘴咬...卧(一種植物)!」
「咔呲!」奇幻小說網www.7huan.com
...
多虧了這區區半寸的距離!這短短的半寸騰挪空間讓小寶能夠不斷險之又險地躲開來自灰鼠的啃咬!
借著這短暫的僵持,小寶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它此次的對手的臉,那是一張無比典型的鼠性尖吻,參和著黏濕的灰毛,溢出的眼白充滿血絲,滿是黃斑的牙齒對著它咬來,舌頭滿是斑駁的暗紅,那是舌苔缺失的空隙。
似乎,它們的位置是上一次交手的重演,正當小寶準備故技重施之時,它發現...
自己沒法用腳將灰鼠踢走,因為黑箱的下半截正壓著自己的半身!如此體位的小寶在這一瞬間頭腦空白,竟然無計可施!
(明明小爺有黑箱當武器,為什麼會這樣?)
灰鼠的口水在它臉上掛了一絲又一絲,在此刻,小寶不禁如此無力地想到。
咔嚓...
某物碎響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明明還在瘋狂撕咬小寶面前空氣的灰鼠卻渾身好似觸電般震顫了一下,驚疑不定地朝著黑暗中看去。
它感覺到了某種危險,卻不能確定危險來自何方。
一根斑駁的棕羽從天上緩緩飄落,不帶一絲聲響,靜靜地和落葉相觸碰。
就在灰鼠和小寶的身前。
一瞬間,好似瘋狂了的灰鼠卻如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安靜了下來。
或者說是靜止不動比較好。
如此強烈的反差導致氣氛的驟變,這讓原本想要趁機將其踢開的小寶也不由得有些驚疑:
這隻灰鼠到底發現了什麼?
「快跑啊!」
灰鼠的尖叫聲如此之凄厲,甚至嚇了小寶一跳,不等它理解發生了什麼,灰鼠便已經率先動了起來,後腳踩著黑箱的沿一蹬,好似飛一般朝著前方跑去,如此之大力甚至讓小寶差點沒抱住黑箱!
就這麼一下,小寶便明白,原來剛才完全是灰鼠在調戲它,光憑自己的體能根本不能和常年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的灰鼠相比!
之後,它看到從天空中的黑暗裡隱約浮現出了羽翼的輪廓,明明能看到它的巨大存在卻又如此的無聲而迅捷,而那隻明明自己極難戰勝的灰鼠,就這麼在它面前被羽翼的主人利爪按在了地上。
僅僅一招便戰鬥終結。
那是一隻貓頭鷹,幾乎只以鼠類為食的鼠類天敵,純粹的天敵。
「為什麼是我!那裡!那裡還有一個傢伙的啊!它比我好吃!比我這種啃樹根野果長大的爛肉要好吃地多啊!」
灰鼠不禁慘嚎出了聲,為了活下去它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明明它更快!明明它更強!為什麼自己和那傢伙的境遇會如此之大?!
灰鼠呲目欲裂地看著小寶,它不甘心,更不甘心那個傢伙會得到活下去的機會,即便是死它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沒錯,它就是要看到那傢伙在自己面前被開膛剖腹!那樣地話它才能甘心閉眼!
「呸!小爺本來還以為你有那麼點意思,結果只是一個欺軟怕硬的傢伙...」
小寶嫌棄地朝著一旁地面吐了口唾沫,站了起來,看也不看剛才險些取了它性命的敵人,扶著黑箱站在那所謂的鼠類天敵面前,仔細地打量著它。
它也不是沒有見過貓頭鷹,它們時常站在樹枝上,彷彿眼皮掛著鉛一般無精打采,就這麼站著一整天,只是,剛才的那一副畫面的確有一些衝擊力,讓小寶頓時改變了對這個物種的影響。
畢竟那是和自己差不多的生靈被一擊秒殺的場面,它也差不多能想象地出來自己在那雙爪子面前有多麼的無力。
但這不是它小寶會叫地和那灰鼠一般凄厲且不甘的理由:
「小麻雀!你那死魚眼看得見小爺嗎?!在這裡!有本事就來取小爺的性命啊!試試看小爺能不能一棒槌敲爆你的鳥嘴啊!」
那尖銳的叫囂聲在這夜裡是如此的具有貫穿力,而那叫囂聲的主人又是何等地不自量力,就連這隻貓頭鷹也不禁有些意外地打量起了那隻小松鼠。
它剛才還以為對方只是個小小的棕斑鼠呢!
小寶從未有過如此猙獰的面相,腦門上的青筋急速抖動著,那仿若渾鐵般沉重的黑箱此刻竟然被它當成刀具般雙手橫舉在空中。
短暫的鴉雀無聲,猛然間,那灰鼠竟然瘋狂地笑了起來,連自己的動作是否會牽扯到自己的傷勢也不管了,它的口角在瘋狂的大笑中不斷溢出鮮血:
「看到了嗎?那是一個傻子!是個傻子!喂!看到了嗎?!它在邀請你去吃它啊!」
「聽我說,那傢伙的肉可不像我這種註定腐爛在泥土裡的肉,它的肉可是沐浴著陽光長大的哦,身上甚至還有花的香氣啊!絕對!絕對要比我的肉好吃!」
說完這句話之後,灰鼠的口中再次溢出了鮮血,但它不在乎,因為它已經放棄了生的希望,只是用它那渾濁的目光期待著那隻松鼠的結局。
對於灰鼠的話,小寶僅僅報之冷笑,靜靜等待著對面這鼠類天敵的回應。
只是,在場的這兩位都不知道這隻貓頭鷹在想著什麼:
花香味?
有花香味的棕斑鼠?
...
不對!是松鼠!
晚上怎麼會有松鼠出沒?!
這隻貓頭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在它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某個大魔王作惡多端的身影。
如果真的是那個的話,面前的這個狂妄的弱雞就不是什麼可以當做食物來對待的傢伙了。
貓頭鷹偏了偏頭,它那卓越的目力將面前小寶的每一根毛髮都掃描的纖毫不差。
嗯,果然是松鼠!這個小東西很可能是那大魔王的血親之類的東西,絕對不可以當吃的吃掉!
那這傢伙呢?!
不會自己也看錯了吧?!
貓頭鷹的身體又不禁抖了抖,看向自己的腳下。
哦,還好,這是一隻正宗的灰鼠。
它鬆了一口氣。
剛才真的是把它嚇壞了,還以為自己惹上了什麼大麻煩。
不過還好,這傢伙並沒有和那個大魔王扯上關係,就一隻普通的灰鼠。
一頓普通的早餐。
嗯,那就好。
它心安理得地在捏著灰鼠的爪子上用了點勁,好讓自己的早餐更穩落一點,畢竟等下需要這傢伙為自己那小小的心肝壓壓驚。
之後它再次將注意力放在這隻小而囂張的松鼠身上,看著面前這個光舉著黑箱都已經接近全力的小松鼠,看著小寶那不知道是驚恐還是憤怒的炸毛姿態,越看越覺得有些難受,不禁想要說些什麼。
不過它很快發現,這話由自己來說似乎有些不合適,所以又把剛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那個混蛋!別磨磨蹭蹭地啊!小爺快要舉不住了啊!
小寶渾身顫抖,沒有人知道它心中苦癟成了什麼樣,心裡不斷念叨著。
當然,這些話它沒說出口,因為說出口這氣勢就沒了。
就在此時,對面的貓頭鷹動了,一腳抓著灰鼠一蹦一跳地向它走了過來,小寶精神一震,本來即將力竭的手臂又多出了幾分力量。
然而真正等到這隻貓頭鷹走到它的面前,越來越近,真正地站在它面前時的那一刻,那股壓迫力甚至讓小寶都經不住後退了幾步。
小寶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高才到對面的三分之一,即便加上黑箱的高度也才達到對面的胸口罷了。
貓頭鷹再次欲言又止,不過這次它沒有猶豫太久,在小寶即將力竭的前一刻,它將另一個空閑著的爪子抬了起來,對著小寶舉著的黑箱前端彈了一下:
「Duang!」
就這麼一下,細聽還有些悅耳的迴音,小寶手裡的黑箱就這麼脫手飛了出去,叮哐著撞在樹根上之後安安靜靜躺在了地上。
一時間,小寶看著手裡的空空,懵了。
貓頭鷹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已經表達出了想要表達出來的意思,不再停留,展翅飛向天空。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殺了它?你是瞎了嗎?它就在那裡啊!」
空中傳來灰鼠猶不敢相信的叫喊聲。
咔嚓。
貓頭鷹捏碎了灰鼠的胸膛,夜再次變得寧靜,它底下頭,看了一眼下方有些獃滯的的松鼠一眼,留下了一聲意義不明的咕咕聲之後朝著更遠的高天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