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橄欖
「那傢伙果然是在說謊吧?是在說謊對吧?」
綾花依然還是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漫無心思地用手抓弄著小無名的耳朵,小無名敢怒不敢言。
綾花在冷靜下來的不久之後便陷入了失魂的狀態,似乎一直在糾結著那頭熊臨死前所說的話,而白虎被折騰了一番之後心情極度惡劣,早就沒有了最初那般悠然閑散的心態。
如果可以的話,它想立刻回家大睡一覺。
可誰讓它事先就應承下綾花的請求呢?
秉持著王者驕傲的白虎淵風可沒有半途而廢的習慣。
所以...
速戰速決吧。
「大姐,那頭該死的熊果然是在說謊對吧?」
「...當然。」
白虎翻了個白眼。
「如果不是這頭熊抓了我家小寶的話,那小寶該會在哪裡呢?」
「...大姐你為什麼可以這麼肯定啊?沒有了我,在這個世界它肯定很害怕吧?萬一被什麼大的猛禽抓走了,那我豈不是...」
「大姐,你在那個地方真的只看到了那頭熊嗎?」
綾花趴在小無名的腦袋上有一茬沒一茬地說著,然而被叨叨的對象,也就是白虎已經快被碎嘴的綾花給煩死了:
「我正在想,給我安靜幾分鐘,行嗎?」
「...」
「啊對了,說起來,這個小東西也是我在那個地方找到的,你說...」
白虎還沒有反應過來綾花便哧溜一下爬到了小無名的臉上,大眼瞪小眼...
說起來,這傢伙這麼菜,怎麼說也逮不著靈巧的松鼠啊。
綾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臉色難看了一分:
可是萬一地話...
小無名沒有絲毫的人權地被綾花用兩隻手撐著上下唇,直接無比粗暴地扒拉開嘴——
四顆短而尖的小乳牙,和正常動物相比起來說有些偏厚偏短的小舌頭,沒有血肉殘留產生的腐敗腥氣,只有一股淡淡的奶味。
很乾凈,甚至從出生到現在都可能沒有吃過肉食。
綾花長舒了一口氣。
果然,這個小傢伙和自己家的小寶沒有什麼牽扯。
白虎看綾花的表情便知道小無名的嫌疑被排除了。
可是如果是這樣還會有什麼可能呢?
白虎低頭沉思,不由得看著小無名...
記憶的一角被緩緩地翻了出來...
隨後,它想起來了,那是,和雲鯨墜落,和那頭熊,和小無名的發現這些事情以外還有一件事:
「說起來...我在那裡還發現了一隻鴕鳥。」
綾花一愣,不禁驚呼道:
「鴕鳥?你說的是靠兩隻腳飛奔,不會飛的鳥?」
「嗯。」
「可那種鳥怎麼會在林地里,它們生活的地方不是在沒有密林的平原上嗎?」
「誰知道呢,或許是和以前的你一樣,是個熱衷於遊歷冒險的怪胎吧。」
白虎顯然對自己的地盤上出現外來物種並不怎麼在意,對它來說,可能只要沒有威脅到自己地位的傢伙都是儲備糧吧。
「...那麼線索果然是在那隻鴕鳥身上了吧?」
綾花身上的色彩彷彿重新蘇醒了過來一般,鮮活發亮,眼瞳閃閃發光。
這是希望重燃的色彩。
「不,我就是想起這事才說出來的,如果你在它身上找線索地話那肯定是沒有了。」
白虎突然感覺,自己不應該這麼冒失地說出這件事,眼前的綾花光芒太烈了,就像將一切都灌注在了這眼下僅剩的消息上。
「為什麼?」
果然...
白虎閉上了眼——
即便是神經頗為大條的白虎也能夠不看綾花臉色便感受到這股突然靜默的背後,這股醞釀著暴風雨的陰沉。
「...因為我已經把它拍死了。」
嘴卻自己動了。
也是,白虎一直都是這樣,冷漠,不近人情,即便對方是自己所認可的朋友,它也沒有隨便給予對方虛假的希望,之所以有些猶豫,僅僅是因為它回想起那種討厭的感覺罷了。
「拍死...了?」
「不要什麼事都問我兩遍,我說拍死了就是拍死了。」
綾花丟了魂一般,愣愣著,被白虎用尾巴從小無名的腦門兒上掀了出去——
心被扯著有些疼,急需一個創可貼緩緩。
小無名被白虎自顧自地摟了過來,摟在胸膛,埋進那寬厚的胸前厚厚的毛絨中。
緊緊地...
「可這就奇怪了。」
這個口吻,不像淵風腦海里所預想中的任何一種口吻,而且這種語氣還分外地有些讓白虎不喜。
就像自己一個嶄新的黑歷史就要誕生了一般。
「哦?這可是我親自出手,親自證實的事實,有什麼奇怪的?」
白虎語氣有些不善。
「在那裡,我沒看到有鴕鳥的屍體啊...」
「...」
一個被忽視的盲點被白虎從記憶中翻了出來,並被綾花證偽,在眼下線索思路全斷的現在幾乎便代表著光明本身。
白虎對著天空狂嘯,呼喚著某人的姓名,聲浪滌盪開來,傳遍森林中的每個角落。
不多時,從遠處傳來了一聲洪亮的鳥啼聲:
「大人,您最為忠實的奴僕,小朱紅來啦!有什麼事需要小朱紅為大人效力地話便請盡情地使喚我吧!」
白虎和綾花,加上鬼鬼祟祟欲將綾花從頭上拉下來的小無名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
等待著...
等待著...
...
趁著等待的時刻,綾花已經開始著手狩獵的準備——
把身上所有的血跡清理地乾乾淨淨,不留血氣。
之後又將自己的刀從自己尾巴上那厚厚的絨中抽了出來,用路邊的小鵝卵就著露水簡單地磨了一遍,被綾花剛才粗暴使喚而有些輕微磨損的刀尖,其有些暗淡的光澤重新變得寒凜,又用身邊的材料上油,用毛氈洗刷,讓刀尖跳動的光弧鋒芒收斂,重新變得圓潤...
如此做完這一切之後的綾花將那把刀又重新藏進了尾巴中,愣愣地看著天際——
然而聲音的主人仍未現身。
綾花終於怒了:
「朱紅!如果你再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把你的窩全部掏了。」
「咦?除了大人連小綾花也在嗎?」
綾花的話語顯然奏效了,那聲音再次傳來,而且氣息也急促了許多。
「再敢叫我小我就把你尾巴上那些漂亮的毛全拔了...」
啊不對,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綾花搖了搖頭,壓下怒氣催促道:
「趕緊過來啊!」
「馬上了馬上了,再給小朱紅一點時間...」
「你還想要多久啊!星星都快出來了喂!」
綾花還想多說些什麼,然而白虎卻制止了它:
「不,我們直接過去吧,曾今我也預想過這一副場景,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那傢伙已經不能叫『小朱紅』了。」
「誒?」
...
「大人,您的需要便是我人生的意義,怎麼能勞煩您大駕親自動身過來呢?」
「...」
「...」
「大人?」
「天...你...」
綾花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這枚長了翅膀的...的紅色橄欖是以前那個嬌小惹人愛的小紅鳥。
「嗯?小朱紅身上難道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橄欖歪歪頭,做懵懂狀。
白虎清楚地看到這枚橄欖那多層的下巴隨著這個歪頭,顫動了幾下。
嗯,是好幾下。
綾花和白虎的眼角齊齊微跳,剛才的狀況頓時變得通達,變得可以理解起來。
白虎上下打量著這枚沉重的肉球,不由得勸告起來:
「小朱紅啊...最近一段時間使勁揮舞一下你的翅膀吧,我覺得小朱紅你能夠享受於空中翱翔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或許下次見面你便只能靠兩隻腳徒步來追我了。」
「嗯?小朱紅只要能被大人強壯的臂彎庇護就行了,翅膀什麼的是多餘的啦~」
橄欖渾不在意地揮了揮自己那和自己身體儼然不成比例的翅膀。
「哦?是這樣嗎...算了,想想自己領地上有一個圓滾滾的不會飛的珍獸還是挺有趣的。」
白虎看著橄欖,不知心中想著什麼,眼神愈加地危險起來:
「不過事先聲明,如果哪一天我需要你,你卻無法出現在我眼前地話,到那時我會親自去尋找你。」
「咕?」
橄欖不明白淵風的意思,又反向甩了甩它脖子上的肥肉,也就是歪頭。
「因為到那時你便沒有用了,我的領地上從來只需要有用,不能吃的...和沒用,但可以吃的,敢讓我主動去尋找的從來只有獵物,小肉球,不,小朱紅你可要做好準備,給我好好記住了...」
「!!!」
橄欖渾身一顫,一灘白色的東西從肉球的尾端被擠了出來。
「我可不會再提醒你第二遍,之後你再好好想想吧,現在有重要的事要問你...」
「在雲鯨墜落的地方,是不是有一隻鴕鳥?」
白虎沒有給橄欖后怕的時間便開始了正題,橄欖渾身再次一顫,立即回過神來,高亢有力地回應道。
「沒...沒錯!」
就是因為太過緊張,有些結巴。
「回答我,那隻鴕鳥現在在哪裡?」
「是!」
「...您所說的那隻鴕鳥應該是一頭靠雙足奔騰行動,體型為中等的特殊鳥類,小朱紅沒見過原型,但是大家是這麼形容的,據聞,這鴕鳥是您出手之後的倖存者,先正在朝著森林西南方,大概以大人的速度再跑三天的時間便會跑出您的領地範圍,到達沼鱷們的領域中。」
隨著橄欖話音逐漸遞進,白虎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但是綾花卻已經迫不及待地喊出了聲:
「...就是它了!」
塵埃落定,一切都已經明了起來,接下來所要做的已經不言而喻...
啊,看樣子小朱紅又一次幫助到大人了呢,看樣子不會被當做珍獸被大人吃掉了呢...
這麼想著的橄欖在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那頭鴕鳥正在被森林中的衛隊追緝,但是眼下還沒傳回捕獲或者擊殺的消息。」
「這樣啊...」
那麼就有必要傳話讓它們不要下死手了呢,畢竟死肉可沒法說話呢...
白虎如此在心中想到。
然而就在這時,橄欖突然打斷了白虎的思考:
「啊,大人等等,請稍微安靜一些,有新的消息傳過來了...」
輕微的風聲,伴著初秋半枯的落葉,一片蕭蕭中,從森林的遠方,那青色的海濤聲中有難以輕聞的鳥啼聲傳來。
「啊,大人,正好有和那個鳥類最新的消息傳來,不過似乎有些重要又似乎有些不重要,大人要聽嗎?」
「說吧,將和那鴕鳥有關的所有情報一起說出來。」
「嗯!」
橄欖脖子上肉浪不斷波動中:
「據聞,有一隻悲情松鼠痛失令愛,欲於樹上上吊了解餘生...」
「這不是你們那亂七八糟的傳言嗎?!」
橄欖的話被無語的白虎打斷,同時回復了白虎的回答。
「是的,大人還要繼續聽嗎?」
「...你繼續說吧。」
「被逃跑中的鴕鳥遇上,一個想死,一個不想讓它死,兩者正陷入爭執中。」
「啊,又一個最新情報,兩者一見如故,跨越了種族的羈絆,墜入了愛河,開始結伴而行。」
...
少許的靜默。
「啊,大概就是它了,跑不了。」
白虎點了點頭,如若確信般地說道。
「嗯,肯定。」
綾花揉了揉太陽穴,一時間不知道該激動還是不該激動,有些頭疼:
如果可以地話真不想上述的主角是自己家的小寶,可如果不是地話...
那又要陷入提心弔膽的猜忌中...
唉,好難受。
綾花陷入了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無語的糾結中。
鳥兒們的修辭一個標點都不能信,但是將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網剃去之後,剩下的便差不多可以當做正經情報來對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