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夜冷依舊。
冷霜和顧惜柳渾身赤裸相互擁著躺在床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便這樣習慣在冷冬的夜赤裸著擁著睡眠,相互溫暖這彼此的身體,那些灼熱的氣息籠罩著著緊密相擁的兩人。
聽著身邊的人均勻沉重的呼吸聲,冷霜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一旦閉眼,那些噩夢便像惡龍一樣緊緊追著她,讓她喘不過氣。她在他的懷中吸吸了一口氣,隱隱約約聽到西邊院子有人練刀的聲音,便小心翼翼地從他的懷中抽離了出來,然後用力掰開他抓著自己手腕的手,卻發現他的手就像鐵鉗一樣根本就掰不開,冷霜不禁緊鎖眉頭,「放手。」連輕喊了幾聲,他根本沒應。半身裸露在黑暗的夜中,冷霜不禁又冷得哆嗦,只得重新鑽進他的懷中,她只覺得那手將她圈得更緊了。「不準走。」他含糊地道,冷霜沒有了以前的顧忌,在他的懷中輾轉反側,不安分的手一會兒放在他的頭上,一會兒放在他的腰上,一會兒又摸向他的大腿,「你究竟在幹什麼?」顧惜柳用力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問。
「我睡不著。」冷霜嘆了一口氣,但又不想將自己的夢講給他聽,怕他擔心,便將自己和金苗的殺人比賽緩緩告訴他。「我總覺得這世界武士力量太大了,倘若規則形如虛設,犯法者無所畏懼,這世界始終會毀於一旦,可是金苗不是武士,她不必遵守這規則,這又於我們不利。我又應該如何權衡?」
「你說的對,規則形如虛設,犯法者無所畏懼之時,這世界便會開始分崩離析,奉法者強,則國強,武士的權力太強,易引起別人反抗,武士手記應該是針對武士的規則,看似限制了你們的自由,實則是鞏固你們的權力。」顧惜柳鬆開按住她右手的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道。
「金苗的背後是媚落山莊的僱主,她之所以不受法令的處罰,是不是因為她的僱主是類似你們,權力的高位擁有者。不過,對於類似的不遵守法則的人,我是不是又要遵守法則呢?」冷霜問。
「你常說武士不殺無刀之人,這世上能殺人可只有刀呢?刀縱然能殺人,蠱術、棍棒當然也能殺人,刀不應該只那手中的刀,也可以說是棍棒、蠱術,更應該是指已經具備行動條件的殺心。法則是強者對弱者的保護,也是強者的仁慈。不過,人在江湖,門派之爭,早已在法令之外,你已入江湖,面對那些江湖之客,應該摒絕這些不必要的仁慈。」顧惜柳道。
「不錯。」冷霜點點頭,「我困了。」她抱著他,原本不安分的心逐漸平靜下來,身子逐漸變得軟下來,他身上溫熱的氣息逐漸融進了她的夢中。夢魘卻沒有放過她,野狼徹底將兩人包圍,那種綠色的閃著詭異野性的目光是那麼的真實,讓冷霜在黑暗中不住地顫抖。只得拚命地抓住他的手。
冷霜再一次在日晒三竿時刻醒來了,她睜開眼的時候,床上依然只剩下她一個,她慢慢穿好了衣服,西院那陣凌亂的風聲又傳了過來,冷霜不禁生出幾分好奇心,便走到西院去。阿秀拿著一把木刀在揮舞著,她一看見冷霜,阿秀便馬上停了下來,一臉的不安,「主上,阿秀驚動了主上,實在是該死。」
「這已經是什麼時候了,我再睡下去便是豬了,你知道顧公子去了哪裡嗎?」冷霜問。
「公子在書房等姑娘。」阿秀又是微微鞠躬。
冷霜點點頭,滿心疑惑為何他這時候還在這裡。她緩緩走到書房,書房除了顧惜柳,還有一個侍從,侍從見到冷霜進來,便微微鞠躬出去了,冷霜在他面前坐下,見他在仔細凝視著一幅地圖,便輕輕為他倒了一盞茶,接著便看著他的面,陽光從身後的窗灑進來,他的面幾乎就像白玉一樣發著光。
「我跟你說點事情。」他轉過頭來,道。
「洗耳恭聽。」冷霜點頭。
「你看看,這是新都城的地圖,這個城內除了媚落山莊外還有兩個門派,圓脈派和神水派,圓脈派的主要武功是點穴,這個門派極度厭惡女子,所有門派弟子皆為男子,每逢凜冬,便至城中搶奪女子,所以你倘若要外出,大可叫肖滿陪你且必須要到歸夢樓,其他酒肆一律不可去,還有必須掌握點穴和解穴的功夫。」他一臉嚴肅地道。
「可是這點穴的功夫,我到哪裡去學?這裡有秘籍嗎?」冷霜問。
「我教你,這個我來這裡之前已經學會了。」顧惜柳取出另一張白羊皮紙,用紙鎮壓平,接著取筆沾了點墨水便在紙上寥寥幾筆,便畫出一個栩栩如生的人形,冷霜不禁湊近他,好奇地看著,顧惜柳接著便耐心便畫便道:「所謂點穴,就是將人體的氣血滯留達到制人的目的,人體中的氣穴有72個,據我所知,圓脈派常用的有36個,你只需記住這36個就行了。」然後他一邊道出穴位的名稱和用途,一邊在紙上輕輕點出。
冷霜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點子,閉上眼睛,只能記得其中的10個,她不斷地重複這一個枯燥的過程,睜著眼睛背著,閉著眼睛回憶。
顧惜柳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樣子,不禁笑了,忙道,「這個不急,反正你一時之間也不會記住,到時候你把肖滿帶在身邊就行了,先說點穴,他們常用的就是隔空點穴法還有掌擊點穴法。我教你。」說完后,他伸出右手,將中指交叉疊在拇指上,然後將中指用力彈開,冷霜只感覺一股強勁地氣流掠過自己的發邊,她順著那方向看去,一朵開得極艷的梅花瞬間被擊得粉碎,如煙霧般落下。
「你來試試,氣沉丹田,然後將氣聚於手指之中。」顧惜柳的聲音就像暖陽一樣,那種溫熱的氣息不斷從她的耳里湧入心中,她越發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和他定親甚至和他結婚,好像這個事情於他一點都沒有好處,既然於別人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事情,自己為何要做?都說陷入情愛的男女一般都會被迷糊了看向前方的雙眼,倘若真是如此,那麼自己就替他做一個決定好了。
冷霜一邊聽著他的話,一邊暗下決心,要在一年內離開。自己已經做錯了一步,絕不能步步皆錯。
她伸出右手按照他說的方法,卻是僅僅只能發出微弱的氣流,別說是震碎那朵梅花,就連讓她動起來都有點艱難。
冷霜有點窘迫,臉一紅,便道,「這個我練好了再給你看。」其實她倒是發現了她除了在刀法略有天賦,在其他的方面,如暗器、箭法、點穴、毒術簡直就是天資不足。她發現了她真的不該奉溫淪、蘇秦為光的,畢竟自己一輩子都不能追趕上別人。
顧惜柳便繼續跟她說解穴的方法,冷霜仔細地聽著,眼角卻不知不覺流出了淚水。既往,她的心一直在流浪,她害怕過早地把自己的心繫在一個人身上,最後傷了自己。長期的殺戮讓她極容易陷入緊張、焦慮的狀態之中,她害怕這種得之不易的快樂最終要被撕碎,她不相信那種一人一生的誓言,也不相信男人的誓言。
待他說完,冷霜擦乾淨眼淚,緩緩而冷冷地道,「其實你不必花費心思教我,我向謝曉風、肖滿請教就好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她突然害怕,她承受不了他對她的關懷,這些溫柔的話語對她來說是一個負擔,重重地壓著她,在這個難以安寧的年代,對一個殺戮不斷的武士來說,愛就像是羽毛一樣,易碎,有時候則像千斤的石頭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那樣的愛,她決定放棄。
「那你答應我一月後跟我成親。冷霜,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他身體一僵,接著緊緊擁著她,「別哭,相信我。」
冷霜面無表情,這些話就像是微風一樣輕輕出過,並沒有在她心中留下任何的痕迹,她想起了那些瘋狂撕咬的妖狗,想起了他們口中的白骨,要她拿性命來換取愛情,她做不到,她淡淡道,「你會後悔的,在年輕的時候把一生捆在一個女人身上,這個做法並不聰明。」
「其實這樣不是很好嗎?白天你去干你的事情,我干我的事情,晚上我會滿足一切你的要求,待你發現了你的所愛,你可以跟我說,我便會離開,於我於你,都是莫大的好處。」冷霜道。
反正他要的不過是自己的身體,於自己,用身體換取刀法和刀,也是一個可以接受的行為,既然這樣,那相互成全就好了。
「你為何總不相信我?你究竟何時才會相信我。」顧惜柳鐵青著臉將她擁得更緊。
冷霜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過去,她有點懊悔幹嘛要將自己的心思毫無保留地告訴他,他是如何都不會理解自己,便柔聲道,「那我們三月後成親。」在成親之前溜走也不晚。
「一個月。」
「三個月吧,我要有準備時間,到時候我想讓依凝、思君、紫顏都看看我成親的模樣。」冷霜心想,在這三個月抓緊時間練習好刀法,毒法,點穴,能學的都學了,到時候就不用靠別人就能行走江湖了,也不至於拖累依凝。
「好,三個月。」接著他輕描淡寫地道,「你有這麼多莫逆之交真好,我可是一個都沒有。」
冷霜心想,究竟是不是貴族友淡,她是如何都不能理解為什麼他不能將朱姑娘、周三公子、蕭大公子甚至齊煥、肖滿、謝曉風、葉恆稱為自己的朋友?但是她沒有問出來,淡淡點了點頭。
「好,你繼續和我說說解穴吧。」冷霜漫不經心地答道。她想,到時候必須能早走就走,否則也不知道他想出什麼辦法挽留自己。
冷霜認真地聽著那些關於點穴解穴的理論,顧惜柳收起剛才那些不快的情緒,耐心地一邊講解一邊在皮紙上畫著各種手法,這些武功對她來說簡直是神奇之極,她一邊認真聽著,一邊伸出右手不住偷偷地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