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每次想起溫淪,林依凝都會想起陽光,同時心中不斷泛起暖意,彷彿那些光似乎在心中都留下來了印記。以至於她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實在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夜完全罩住大地,林依凝似乎覺得有點冷,她這次為了追捕一個殺了從事司里一個官吏的殺人犯,對方是毒法高手,所以林依凝再一次被派上場,畢竟除了六大貴族中那些叫得上號的毒法高手,林依凝的毒法可以在江湖排得上號。黑夜之中,她在等待對方出手,可是她想不到會等到溫淪和另一個武士。
兩個人的速度都是極快。溫淪的刀法看上去依然是優雅,對的,你完全可以用優雅來形容他的刀法,沒有狠勁,甚至那刀削向對方的面前,對方也聽不出風聲,也感受不到寒意。可是這刀法落在人身上卻是殘忍的結局,沒多久,那個武士的衣服開始出現斑斑點點的血跡,接著是飛濺的血和肉塊。
就在此時,林依凝看到,溫淪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那刀像是被妖魔附體一樣,刀尖的方向變化極快,林依凝只看見那染血的刀尖如湖面跳躍的光,不一會兒,另一個武士便倒下了,溫淪沒有放下刀,繼續舉起刀把他的身體砍得粉碎。林依凝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得心在一下一下往下沉。就好像在黑夜中不容易看見的燭光就那麼熄滅了。
即使是過了很久,林依凝的心依然沒法平靜下降,其實,溫淪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與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人的感情就是如此的複雜,明明是不相關的一個人,卻能揪著你的心,林依凝猜想,是不是溫淪也被人陷害過,以致於他這時候會一邊做著一個好人,一邊做著一個壞人。
她開始著手調查了,武士的殺人記錄和被殺記錄可以從各城中的陰門司調出,當然越是高段的武士,這些記錄,小官們一般會選擇一問十不知,或者將這樣的記錄銷毀,更不用說是溫淪這樣有名的武士。
林依凝把大理府的搜索令牌掛在脖子上,大步踏進陰門司,陰門司的小吏對這些級別的捕快是司空見慣了,對林依凝只是象徵一笑,林依凝看見這種嘴角微微上揚的假笑,不禁有點心煩。身為捕快,她也曾用這種假笑應付過其他人。「我是替朱姑娘、蕭大公子來辦事的,溫淪殺的武士雖然死了,但是仍留有餘黨,這餘黨和朱姑娘、蕭大公子都有錯節,倘若不儘快抓拿,罪算在你們身上。這是朱姑娘的原話,不信的話跟我回去見朱姑娘。」說吧她便指著一個小吏低聲喝道,「你跟我去一趟,朱姑娘那裡。」
「小的錯了,小的錯了。小的馬上給你找來那武士的資料。」那小吏被嚇得面無血色。
恐懼和緊張或許有時候真的可以促進效率,不到一時辰,小吏便雙手微顫地把一疊資料捧到她面前,林依凝謝過後,趕快翻了起來,那個死去的武士叫任一平,是8年前進入長樂府的武士殿,5年前進入長樂府任近身侍衛,3年前離開長樂府,1年前在外成立一個湖水派,專門拐賣10歲以下小孩,半年前曾以高價拍下品天樓拍下白琳琳一夜春宵,一月前因殺害一商家全家九口人進入10級重犯通緝名單,湖水派解散,任一平在逃,5天前,被溫淪殘忍殺害。
林依凝又翻了翻上庸郡的相關法令,在上庸郡,拐賣小孩的確是死罪,溫淪作為第一武士,殺害這個人並無什麼不妥。想到此,她的心又緩了下來。
林依凝站在膳房孫二娘背後看著她掌勺炒菜,她印象中,小時候她娘也是經常做著菜,她的眼光始終在油霧中那一雙緊緊掌著鏟子的大手,她看著上面如蚯蚓般的青筋,看著那粗糙的毛孔中泛著的油光,孫二娘麻利地將蒸籠中的小白菜包端了出來,「姑娘,你等著,下一個就弄你的,對了,小梅也不知道去哪裡了,煩你一會把包子送給溫武士,他一般這時候應該沒吃得上飯。」
「沒問題,還有其他人的嗎?」林依凝應道。
「沒了,我們這裡只負責超滿段武士的伙食,輕鬆得很,姑娘,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弄去。」
「好啊,我要吃肉。」林依凝愉悅地點頭。
「那我給你弄一點,魚可以嗎?」孫二娘笑道。
「當然可以,不用太多了,我才用過膳。」林依凝道。
「沒關係,這長樂府中,不喜吃肉的武士有太多了,大公子吃得很少,蕭姑娘不在府中,三公子又愛往外跑,四公子只愛吃甜點,所以肉就剩很多,冰窖都放不下了,你喜歡吃肉,真的太好了。」孫二娘抬頭抹了抹額頭的汗。
「我真希望能在這府中待久一點。」林依凝感嘆道。
「哈哈,蕭三公子特別好客,姑娘不是大理府的人嗎?長住便是了。」孫二娘將剁碎的魚肉包好蟹黃,用木模具將那魚肉弄個正圓,舀了幾勺金黃色的湯水,輕輕灑在魚肉球上,接著在上面撒點切碎的香菇干、茄子干、豆乾、香蔥,濾過那湯水后,便用荷葉包好,放在蒸籠中。
「不用這麼麻煩的,你隨便將魚弄幾下便行,不用這般麻煩的。」林依凝道。
「說不上麻煩的,你是夏西府的人,我摸不清你們愛吃什麼,但是我在信守府呆過,那裡的公子姑娘除了顧姑娘,都挑剔得很,我記得在那邊做的茶點經常整盤退回,後來在一日,我發現我的茶點被人吃個乾淨,再找人問個清楚,發現當時蕭三公子在信守府,後來我便過來長樂府了,果然沒發生過茶點被退回的事件。」孫二娘道。
「我倒是聽說了,不過我也不是什麼公子小姐們,我只是一個捕快,不用這麼麻煩的。」
「也算是官家的人了,姑娘,再等會。」
片刻之後,孫二娘小心夾起那六粒魚肉球放在一個瓷罐中,再插上銀簽,那些肉香如浪般湧進林依凝的鼻子中,林依凝忍不住趁著孫二娘轉身,用銀簽叉起一個魚肉球吃了起來,雖是燙,但是林依凝依然用力將它用嘴包住,只是時不時張開嘴把熱氣散去,「好吃。」她含糊說道。
「姑娘,你也不怕燙。」孫二娘有點心疼道。
她已經將白菜包子盛在盤子上,放進木漆盒子中。
林依凝笑笑,覺得口中那團食物沒有那麼燙了,便細細咬著,直至把它咬了稀巴爛,才吞了下去。「好美味。」林依凝不禁稱讚道,不禁有叉起一塊魚肉球放進嘴裡。
「姑娘,你愛吃,我可以再弄。」
「不用麻煩,我吃完便給溫淪送包子去。」林依凝急忙擺手道。
溫淪住在長樂府東邊的落山附近的浮雲院,整個院子都是用竹子搭建,林依凝按照吩咐,把食籃交給那個上了年紀的侍從。
一轉身,林依凝百年看到那個笑得嬌艷的女孩在一旁盯著她,「我怎麼不知道,溫淪多了一個丫環,而且是夏西府的人?」錢別離手中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笑道。
「你是誰?我不是任何人的丫環,你要找溫淪嗎?那你要等等。我先走了。」林依凝盯了一下那個人頭,轉過身便想走。
一個淡金色的高大人影出現了,林依凝視線落在溫淪腰間的刀上,刀柄和刀鞘都是漂亮的象白色,刀柄上鑲著一個由月光石雕刻而成的白鳳鳥,鳥眼是一粒黑色的寶石。刀柄上系著三股金色的武士結繩,那是長樂府超滿段武士的標誌。溫淪左肩的衣服上幾滴鮮紅的血跡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就像盛開的梅花,「喲,猜不到溫大上士也有受傷的一天,不會是中毒了吧。」錢別離道。
見溫淪盯著自己手中的人頭,錢別離笑道,「別誤會,這個是死刑犯,我可不會殺好人。我來找你,只不過想告訴你,你讓我查的那個人原本在毒蝕門,不過目前在圓脈派,在深歸郡,有意思的是,他和江湖上失蹤的兩大女俠紀沐風和姜新荷有關,不過難道我們真的要派人去深歸郡嗎?畢竟那件事過了很久。」
「那個人是誰?」溫淪追問。
「陳步。」
「繼續查。」
「我只是好奇,你又不是他的親人,你查他的死案對你有何好處?」錢別離瞧了林依凝一眼,低聲嘀咕了幾句,但很快又抬頭道,「我只是抱怨幾句,你放心,這件事我會繼續查,別扣我的俸祿。」然後別一陣風般離去。
「放心,我會保密的。」林依凝覺得自己站在那裡有點尷尬,但是好奇心驅使她留在原地,她內心忍不住想,長樂府的人談個話特么都不會遵守保密措施的嗎?
「沒事,反正這件事已經快結束了,你知道了也無妨。」
「那既然如此,你不如告訴我吧,我是大理府的捕快,或許我可以幫你。」林依凝覺得自己是在是臉皮太厚,而且太多管閑事了。
「不用。」溫淪笑道。
「你受傷了嗎?要不我幫你看看,我學過醫術。」林依凝指著溫淪的左肩,繼續道。
「我並沒有受傷,對了,林姑娘,你來找我是何事?」溫淪聲音依然很平和。
「哦,我給你送包子的,你瞧。你真不用給我看看傷口嗎?我醫術還可以,而且收費不貴,一次才5金纏。無論是刀傷,還是箭傷,我都可以醫治,還可以縫合。」林依凝指了指門口的籃子,道。
「多謝姑娘的關心,只是我真的沒受傷。」溫淪舉了一下左肩,「你看。還可以動。」
「那好,我先走。」林依凝點點頭,便道,「你在調查白衣俠士的死案。」說起這個案件,林依凝一直對這個案件加以留意,當年白衣俠士是在一個院落里被人毒殺,但是案卷沒記錄的是他被毒殺之前已經被人用刀刺傷,奄奄一息,最後趕到一個院落被人輕鬆毒殺,林依凝在去年已經查到刺殺白衣俠士的人是誰,可是她不懂刀法,也不能做到借人殺人,只能一直暗暗留意那幾個人的身影,這其中一個人便是陳步,除了陳步,那幾個人都被莫名殺掉。
「殺掉他們的人是你吧。」林依凝道,她只是想不到,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了,還是有人在查。
「你怎麼知道?不,你也在查這案件?」溫淪微微吃了一驚。
「我是捕快,一個多管閑事的人,當然會查,只是想不到你也在查,我替白衣俠士謝過你,不過,他真不是你的爹,你的親人,你的救命恩人?」
「當然不是,我的爹也是一個武士。」溫淪笑道,「林姑娘,倘若你在這件事遇到了任何問題,你都可以找我。」
「真的嗎?你願意罩我?」林依凝眼睛立即冒出寶石一樣的光芒,「你放心,你萬一哪天缺金纏了儘管找我。」
溫淪沒料到她這麼說,頓時被逗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