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聖主，聖王（15）

「我，奧杜因·烏瑞克斯，要挑戰這裡的領主。」

聲音傳過戰場上空，整片戰場都為之沉寂了片刻。

「機會！靜流，回來！」葛格拉高呼一聲，矮個潛行者立刻摸出一個白色小瓶向著魔物軍陣中扔去！

嘭！

白色的煙霧瀰漫了整個戰場，金髮弓手對準煙霧中的某個位置，深綠色的光芒在那樹枝般長弓上匯聚，接著，帶著魔法的弓箭穿透雲霧，射中了其中某隻魔物。

那是一隻巨大的屍體拼接而成的怪物，龐大的軀體上，蜈蚣一樣的手臂胡亂的揮舞著，像是蜘蛛一樣擁有複數的各種怪物或人的腿腳。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死亡的褻瀆。此時，一隻深綠色光芒的箭矢釘在它的胸口，光芒散去，一隻樸素的箭矢顯露出來。

這隻箭殺不死它，實際上，這種怪物幾乎沒法用任何手段殺死，除非毀滅它的大部分身體。

亡靈沒有痛覺，自然察覺不到這支對它幾乎沒有照成傷害的箭，也沒有覺察到，這支箭的異樣。

煙霧遮蔽了視野，但亡靈不靠視力。它感知到了生靈的氣息逐漸向它靠近。

那氣息對著它躍來，就像是對著老虎投食，只要它那龐大的身體上，任何一隻手抓住那個生靈，它就能隨手將她扯爛。

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

那隻樸素的箭，像是生長的植物，從箭中長出無數藤蔓，將它渾身上下裹成了粽子！

亡靈發出令生者膽寒的怒吼，無數手臂同時撕扯著藤蔓，只要一會，它就能突破這層封鎖。

然而就是這麼一會。

斥候的雙刀刺在了它身上，雙腳踩上藤蔓，借著它的身體攀上。

手爪扯碎了藤蔓，亡靈那數不清的手臂向著斥候抓去。

斥候向後一躍，接著，整個身體消失無蹤。

高級技能，瞬步！

亡靈發出怒吼，卻無法阻止斥候的身影出現在戰場之外，與外圍的隊友們會合。

「千鈞一髮。」金髮弓手向著斥候笑著，斥候向她點點頭，表示感謝。

四周傳來狗頭人特有的細碎低語。

葛格拉看向四周：「怪物們圍過來了，我們該撤退了。」

「這就走了？」術士疑惑的問：「這就撤了？那隻鳥不是出來了嗎？」

葛格拉看向巨樹旁的上空，一大一小兩道黑影正在那上空盤旋。

術士邊後撤邊說道：「不過，魔物爭地盤這種事情居然也能被我們碰到。而且時機正好，要不是這隻魔物突然出現，我們已經被圍了吧。」

神官也說：「簡直像是在掩護我們撤退......」

葛格拉停下了腳步，看向身後天空中不斷盤旋的黑色大鳥與那與之相比小的可憐的不明魔物。

她搖了搖頭：「從來沒聽說過魔物還會幫助人類的，應該只是巧合吧。」

金髮弓手看著空中的兩道影子，沉思道：「或許，這會是個機會。」

葛格拉也笑道：「兩虎相爭，你是說，我們去做那個把它們一網打盡的獵人嗎？」

術士興奮的叫起來：「好呀好呀，等我恢復精神力，就把它們全燒光！」

斥候與潛行者都點點頭。

「那麼，沒有異議吧？」神官看向四周，所有人都投來肯定的目光。

葛格拉看向漫山遍野的魔物大軍，笑著說：「走，讓我們把它們一網打盡！」

......

「嘎嘎！看到了嗎，你的部下不是他們的對手！」黑色大鳥戈耳工圍著孟起嘎嘎怪笑：「我已經想好要怎麼折磨你啦！」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騷亂，戈耳工看向那個方向：「嘎，這些人類，也是你的部下嗎？」

孟起搖頭：「不是，從來沒見過。」

「嘎！這些煩人的小東西，那些狗東西呢？為什麼還沒有幹掉他們？」戈耳工盤旋一圈，卻沒有親自去處理那些人類，而是喚道：「格魯什，該你上場了。」

昂！

清脆的鷹鳴從巨樹樹榦中傳來。

緊接著，一個金色的身影從中飛出！

孟起只瞥了它一眼，金色的羽毛，修長的身體，於一般飛禽不同，它還有裝飾性極強，如孔雀般的金色拖尾。

尖銳的利爪與長喙，對其他鳥類來說是弱點的腹部和翅膀，布滿了魚鱗般的鱗片。

空中霸主——龍鷹！

這隻龍鷹翼展大約十五米，比戈耳工小了不止一號。此時，它正停留在黑色大鳥身邊，尖銳的眼神帶著強烈的攻擊性，盯著孟起暴露無疑的後頸。

「嘎，格魯什，你的敵人在那裡。去吧，孩子，殺掉那些煩人的傢伙。」

昂！

一聲清脆的鷹鳴，龍鷹扇動翅膀，向著那處混亂的戰場飛去。

「嘎，現在你該明白了吧，你沒有機會。」戈耳工譏諷的說道。

「……」孟起沉默片刻：「沒想到你還留了一手，的確，單單是號稱空戰之王的龍鷹就很麻煩，如果再加上你，現在的我，確實沒什麼勝算。」

但那也只是現在的，八點技能點才是孟起最大的底牌。

戈耳工沒有聽出孟起話中的隱喻，自顧自的嘲笑道：「解決了那些煩人的蟲子，接下來就輪到你的手下了。你只說過手下之間決勝負，並沒有規定手下的數量吧？」

孟起搖了搖頭：「確實沒有說過。」

「嘎，那就不算是破壞規則了。」戈耳工得意道：「本來以為你還挺聰明的，居然連我的人數是明顯優勢都沒發現！」

孟起擺了擺手：「既然已經訂了規矩，我也不打算反悔了。不過我更好奇一件事，為什麼你這種魔物，會擁有一隻龍鷹手下？」

龍，即使魔物界中也是的至高存在。

魔物並非不可馴服，催眠、魅惑，以及一些特殊職業的御獸和精神操控能力，都會使魔物暫時甚至永久的改變陣營。

但龍種不一樣，但凡跟龍扯上關係的物種，能讓它們低頭的，只有血脈更高於它們的存在。

否則，即使是魔物也無法馴服另一隻帶著龍族血脈的魔物。

「嘎嘎，很不可思議吧？」戈耳工怪笑道：「不過告訴你也沒關係。我在巡視領地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龍鷹巢穴。當時我還很奇怪，那兩隻龍鷹，直到我把他們完全變成石塊都不肯拋下巢穴逃跑。後來，在查看巢穴時，我發現了一枚龍鷹蛋。」

戈耳工發出怪笑：「我把它帶回巢穴孵化出來，這小傢伙就完全把我當成它的父母了！現在的它還沒長成，一旦成年，力量恐怕會超越我吧。」

孟起嘆了口氣：「你就不怕它成年之後察覺到真相然後殺掉你？」

「嘎嘎，這是不可能的！」戈耳工炫耀似的在孟起周身轉起了圈：「我會在它沒有完全成熟時殺了它。當年因為那兩隻龍鷹實在是太難纏了，即使是我，空戰也不是龍鷹的對手。於是只能用石化將它們變成了石頭。但是，變成了石頭，龍鷹那珍貴的血肉也得不到了。」

「嘎，我還沒有喝過龍族的血呢，你身上有龍的氣息，但你太小了，一餐都不夠吃的。它可不一樣，能夠我吃上一個月的，我花了這麼久才把它養大，馬上就輪到它回報我的時候了！」

孟起搖頭：「真是爛到骨子裡了。」

撲閃翅膀的聲音停下了，戈耳工懸停在孟起的背後，它那特有的沙啞聲音響起：「小東西，你身上有龍的血統，所以你不會知道龍族血脈對於沒有任何血統的我，是多麼誘人。換作是你，也會做同樣的事。」

孟起不可置否：「或許你說的對，但現在我還沒做過這種事，所以不妨礙鄙視你。」

戈耳工滿不在乎：「嘎嘎，隨你怎麼說。小東西，我不知道你來自哪裡，不過這片森林的法則里可沒有高尚二字。」

孟起道：「法則也是由人書寫的，你說的法則在我這裡行不通。」

「嘎嘎，你想改變？但你沒有機會了。」黑色大鳥嘲笑著：「看著你的手下淹沒在我的軍隊中吧！」

「軍隊……是嗎。」孟起看著身下數不清的魔物大軍，表情漸漸凝重。

……

風刃！

無數細小的風刃覆蓋了斷牙全身各個角落。

斷牙低吼一身，跳躍著轉移位置，然而風刃根本不停，即使是斷牙不斷的移動，身上都被割出了無數細小的傷口。

蟻多咬死象，這句話不假。

斷牙一爪拍飛擋在面前的一隻青狼，但又有更多的狼撲向它的後背！

雖然它們每隻都不強，但這數量……一旦被纏上，恐怕頃刻間就會被無窮無盡的狼群淹沒！

斷牙低吼一聲，一個伏身，又躍出了狼群的包圍，但後背卻被撲向它的青狼劃了一爪。

肌肉迅速收縮，此時斷牙身上已經大大小小無數傷口，斷牙有著控制肌肉的技能，因此並未失血過多。

但這個技能也並非沒有限制，一旦傷口的數量超過了斷牙所能控制的上限，它會開始迅速流失血液。

到時……只要那隻狼王保持著像現在這樣，隱藏在狼群中不露出馬腳，那它甚至不用出手，斷牙就會因失血過多而失去力氣。

敵人太多了！

斷牙又一次跳躍，試圖找出狼王的位置，然而，結果只是又多了幾道傷口。

……

鐺！

鐺！

鐺！

令人牙酸的打鐵般的聲音不斷響起。

死亡騎士正雙手拿著那恐怖的巨刃一下一下敲擊著金色光球。

巨刃上籠罩著黑色煙雲，每當巨刃與光球碰撞，黑色煙雲就會爆開，從中傳出恐怖的嚎叫。

賜死劍氣！

死亡騎士，並非如孟起預料般沒有特殊能力，至少這只是例外。

金色光罩外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黑色雲霧，似有低語和幻象從雲霧中傳來，這種聲音被光罩削弱了不少，但死亡騎士每攻擊一次，籠罩著光罩的雲霧就會更濃厚！

「越來越吃力了……」江流額頭漸漸滲出汗珠，這層薄薄的雲霧似乎有著千鈞的重量，江流必須用全力才能將它們擋在外面。

「不行，在這麼下去……我可能會……」

巨刃砍下！

鐺！

光罩亮起強烈的光芒，這一擊被擋下了，但光罩上的壓力越發沉重了起來。

「唔，要給大人拖後腿了嗎……」或許是受劍氣的影響，江流心中充滿了絕望的想法。

周圍傳來掘土的聲音。

咔咔……

光罩早已陷進土中，此時，周圍的土層被挖開，一個漆黑的掘洞中，忽然出現了一張只有半邊臉的亡靈。

「咿呀！」

亡靈發出慎人的嘶吼，用殘破的手掌拍打著光罩，攻擊力幾乎沒有，但江流還是費了好大勁才讓大腦重新運作起來。

「不、不要過來！」

雖然，亡靈不會聽見她說什麼。

咔咔……

腳下也傳出了掘土的聲音，接著，一隻殘破的手臂破土而出，拍打著江流腳下的光罩！

咔咔……

四面八方，都是掘土的聲音傳來。

這時候，江流反而冷靜了。

並非所有人都能泰山崩於眼而面不改色，畏懼是類文明延續的關鍵，但當恐懼超過了某一極限時，人會因為害怕而崩潰，或是……因戰勝恐懼而超脫。

江流此時正是這種狀態。

周圍的聲音無比的清晰，亡靈那醜陋又恐怖的臉她看在眼裡，但她卻沒有覺得恐懼，相反，她的大腦正在思考目前的處境：

「它們在掘洞嗎？如果它們把我腳下挖空，即使是擋住了大塊頭的攻擊，也會被埋進地底下再也出不來了。」

巨大的刀刃向著光罩砍下，周圍的聲音愈發清晰！

時間彷彿停止了，這是精神高度集中時才會出現的狀況！

江流正在思考一件事：「如果孟起大人在這……他會怎麼做？」

……

昂！

清脆的鷹鳴。

「神之光輝照耀你我！」

巨大的光盾攔在了龍鷹身前，龍鷹卻絲毫不打算繞開。翅膀收在兩側，利箭一般沖向光盾！

乒……

清脆的一響，光盾化作了滿天碎屑。

神官倒退數步，在隊友的攙扶下才穩住身形。

撞碎了光盾的龍鷹只是晃了晃腦袋，接著再次俯衝而來。

「塞德露斯，一重祈願！」

深綠色的光芒匯聚在那古怪長弓上，接著，綠色的魔法箭向著龍鷹射出，半空中忽然爆裂開來，數支蘊含著魔力的箭矢四面八方的散開，又在空中忽然轉向，向著龍鷹襲來！

昂！

龍鷹發出尖利的鳴叫，它預感到這些箭矢擁有著能夠傷害它的力量。

於是，它極速扇動翅膀，身形在空中急停，接著一個扭身轉了一百八十度，向後飛去！

魔法箭矢如同長了眼般跟隨著龍鷹飛去，但速度遠遠不及，指望這些箭傷害到它已經不太可能。

龍鷹暫時被擊退了。

術士狠狠的握了下拳，她右手上的圓形火環也隨之熄滅：「可惡，太快了，根本打不中它！喂，老女人，你們那邊怎麼樣！」

葛格拉的長槍每次刺出，都會捲起颶風，狗頭人的陣型被她的長槍一次又一次擊潰，但四面八方又有數不盡的狗頭人圍剿上來！

斥候手裡的兩把長刀對這些矮小的魔物來說無疑是大殺器，每次揮刀都在收割狗頭人的生命，但就算這樣，殺的速度跟狗頭人補充的速度堪堪持平。

潛行者拿著一柄小巧的單手錘和單手盾，看準時機，哪裡有機會就上前補刀。

她一邊丟出一瓶不知是什麼藥劑，小玻璃瓶在魔物陣中爆開，電光四射，靠的近的狗頭人直接別電的焦糊，而稍遠處的大片魔物都被電的抽搐不以。

「這些小東西根本殺不完啊！」潛行者抱怨道，接著又兩步上前，用那短柄錘輕鬆的敲碎一隻狗頭人的腦袋。

「如果只有一隻的話……」金髮弓手皺著眉頭：「不管是龍鷹也好，狗頭人領主也好都能解決。」

「這就是魔物領主麻煩的地方！」葛格拉一槍旋起大片魔物，戰場上瞬間出現了一片真空：「這些魔物聚集起來，不止是一加一那麼簡單。」

「真是的，裡面到底打的怎麼樣了呀！」術士不滿的說道：「為什麼那個敢來搶地盤的傢伙沒有帶軍隊過來呀！」

轟……轟……

大地，在振動。

由遠及近，彷彿地下有什麼恐怖的存在正在極速接近。

神官將耳朵貼在地上，不安的說：「下面……有什麼東西……」

「……」葛格拉站立不動，感受著逐漸增強的震感「你剛才好像說錯了……說不定，那傢伙並不是沒帶軍隊。我們快撤！」

……

巨樹旁。

孟起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突然說道：「喂，你之前說，手下之間的戰鬥不限人數，對吧？」

「嘎，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戈耳工扇動翅膀，生怕孟起反悔：「怎麼，你該不會要反悔吧？」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不想反悔，那就好辦了。」

孟起的臉上，凝重的表情散去，露出久違的笑容：「戈耳工是吧，聽說你手下眾多，那麼來看看吧——我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