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第688章

元容回道,「公主昏睡了兩日有餘,小王爺同奴婢在床前日日守著,不敢有半點差池,」

長寧聽了卻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的樣子,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可有什麼要緊,」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元容繼續說道,「這大夫倒沒有說有什麼大礙,開了幾副葯,吩咐奴婢們熬好了給公主喝下,退了燒,將養幾日便可了,」

聽了元容的這番話,長寧輕輕的拂了拂靠在元容身上的身子,示意元容可以起身離開了,然後坐了起來靠在床上,「那便就是了,既無要緊,你們有何須這般擔憂,不過是尋常發個燒而已,」

過是尋常發了個燒,一醒來床前就烏央烏央的候著那麼一堆人,真的是,誰家還沒生過幾個病,發個幾個燒,有什麼要緊,看把他們一個個都急的,搞得是什麼天大的事情一般。

「不過是尋常發個燒?!」慕平一聽到便如炸了毛一般,「姐姐說的倒是輕巧,正常人能隨隨便便的輕易發燒嗎?!」怎麼能夠說得如此輕易,看的如此平淡,他們擔驚受怕了那麼久,「姐姐如此,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身子了嗎?!」

長寧看著慕平一股腦的說了這樣許多,又看著慕平滿臉通紅的略顯稚嫩的臉,不禁笑出了聲,同一旁的元容和汀蘭說道,「你們瞧,平兒長大了,生起氣來,教訓起人來,有模有樣的,」像是開著玩笑一般,元容也跟著一同微微的笑了一聲。

「姐姐!」慕平見他們都在取笑自己,拿自己開玩笑,也生氣了,想著自己明明就是好意,為什麼姐姐就是這樣不知道愛惜自己,要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玩笑開過,便也就好了,長寧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會,你們都出去吧,」然後便又打算躺下了。

見他們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開口問道,「怎麼,還有什麼事?」

元容說道,「大夫吩咐了,這葯等公主醒來便要喝,元容不知公主何時醒來,便一直吩咐膳房...」然後看了看一聽說公主醒過來了,就早已候在一旁的端著葯的婢女了。

「葯呢?」長寧顯得有些不耐煩,她是最煩吃藥的了,但是現在看來,如果不喝葯,怕是這些人今日要同她沒完沒了了。

「在這,剛剛熬好的,奴婢一直溫著,」候在一旁的奴婢看到了元容的眼神示意,便馬上端著葯進來了。

「給我吧,」長寧伸出了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湯藥,一口喝了下去,還是那麼的苦,苦的長寧連連皺起了眉頭。

喝完,放下了葯碗,長寧還特意倒了倒碗,給他們看一下,自己是真的都喝完了,喝的一滴不剩,才說道,「這下,你們可以放心出去了吧,」這模樣像極了調皮搗蛋的小孩子。

「這...」但慕平還是不想離開,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聽見元容說道,「奴婢這就告退,」然後便跟著剛才端著葯的婢女一同出去了。

汀蘭見狀,又看了一眼,已經閉上眼打算休息了的長寧,很明顯,此時公主並不想有人陪著,也不想多說話,於是對身邊的慕平說道,「小王爺,走吧,就讓她睡會吧,咱們別打擾她了,」

慕平看了一眼長寧,無奈的嘆了口氣,還是跟著元容的腳步,一同離開了,讓她睡會也好。

一出了寢殿的大門,慕平就喊住了走在前頭的元容,元容對身邊跟著的那名端著藥丸的奴婢說了幾句,那名奴婢便對著慕平行了禮,先行離開了。

元容轉過身子,看著站在台階上的慕平,笑臉盈盈,「小王爺有何吩咐?」卻一副卑躬屈膝,假模假樣的姿態。

饒是汀蘭看著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更何況是慕平了,元容對慕平的敵意真的是太明顯了,明顯到很多人都察覺的出來,甚至明顯到他們都不知道,這又是為何?

慕平自然心中也是知曉的,只不過他並沒有在意,面對著元容望向她的眼神,開口說道,「姐姐這樣有多久了,」卻像是質問,像是在責備元容,責備她沒有盡心儘力的照顧姐姐,才會讓她變成現如今的這個樣子。

「什麼?」元容也是有片刻的詫異,因為她實在是沒有想到,一向來任性妄為,毛毛躁躁,隨心所欲,甚至徒有其表,實則怯懦不堪的咱們的長寧小王爺,竟然也會在關心自己的同時關心起他人來了。

「我是問姐姐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慕平加重了語氣,似是要因為此事問罪元容的樣子,不止是元容,連一旁的汀蘭臉上也有一絲的驚訝,她從未見過慕平發過脾氣,至少從未見過他對元容發過脾氣,不管元容對他有多苛責,不管公主府的人其實一點也瞧不上這個小王爺,可慕平一直都對元容尊重有加,即便是在後來獨立立府之後,也一直往公主府跑得很勤快,甚至有時還會在公主府再住上個十天半個月。

慕平許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緩了緩語氣,臉色很不好受,「從前她不是這個樣子的,如今怎麼會成了這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就像個...」慕平沒能把他想說的話說出口。

「就像個什麼?」元容開口問道。

「就像個...」慕平一直沒有說話。

元容看著慕平這般支支吾吾的樣子,像極了他的人為,膽小懦弱,不堪一擊,「小王爺是想說,公主如今就像個將死之人,對嗎?」元容說完,突然笑出了聲,嘴角滿是極大的嘲諷,繼續說道,「那小王爺覺著,公主又當如何?」

「姐姐她,我以為...」慕平的樣子十分的心虛,聲音也不自覺的弱了幾分。

「小王爺以為什麼?」元容卻始終不肯罷休,聲聲質問起眼前的這個已經是一府的主子的王爺來。

「我以為這麼些年過去了,姐姐應當是放下了,也該放下了,不是嗎?」慕平閃躲著眼神,飄忽不定,他還沒有做好準備,準備接受元容的這番質問,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打算承認並承受這一切。

本來也就是與他無關的,不是嗎?說到底還是我們牽連了他。

可真的是無關的嗎?

元容從來都不贊同長寧的這番說法。

「這麼些年過去了?放下?呵!」元容對著慕平冷哼了一聲,繼續說道,「小王爺覺著這麼些年是指太子被問罪的那些年,還是指凌府抄家的那些年?!亦或是皇後娘娘自盡於上陽宮!」元容一步一步的走向慕平,臉色生冷,眼睛里透出了血,「該放下的又是些什麼!」

「元容?」慕平見到元容這個樣子,害怕的往後退了幾步,汀蘭亦是害怕元容會做出什麼來。

畢竟元容確實不比常人。

哪知,元容站在最低處的台階前,透過慕平,她看的是慕平身後擋著的寢殿大門,想起的是裡面躺著的那個人,和已經死去的那些人。

她最後還是沒有抬腳往上跨去,應聲跪了下來,說道,「小王爺恕罪,是元容冒犯了,」

慕平以為就這樣結束了,伸出手打算去扶元容,剛剛彎下身子,元容卻猛地抬起了頭,字字句句的對著眼前近在咫尺,居高臨下的慕平說道,「太子被構陷,遭到陛下問罪,太子府上下百餘口人,全數問斬,牽連甚廣,多少冤魂,至今流離失所,不得瞑目,當時小王爺還小,不知事,」

太子出事的那一年,慕平不過五歲,是個幼童,養在宮裡,皇后的身邊。

「凌氏一族,滿門忠烈,陛下下旨,抄家滅族,數十萬將士,血灑漠北,凌將軍同少將軍屍骨無存,小王爺亦是旁觀者,不知苦,」凌家出事的時候,太子已被囚禁整整五年,凌家滅族,太子被殺,太子府被抄,皇后亦是沒過多久選擇了自盡,那個時候,慕平十歲,是個孩童,依然養在宮裡,住在他的寢宮裡,身邊照顧他的是皇後宮中多年的老嬤嬤。

這些事,其實說來,真的如長寧所說的那般,同慕平本就無瓜葛,怪不得他,他亦是被牽連受苦的人。

可元容如何甘心!這如何能是毫無瓜葛!若非為了保全他,又何須如此!若非因為他,很多事情本不會發生,也不該發生!如今他以成年,卻還是如此的不知事!不敢面對!

「這些苦這些痛,都是公主實實在在承受著的,是公主母親,是公主兄長,是公主所愛之人,可他們亦是小王爺的母親,是你的兄長,是照拂過你的人!」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挖在胸口的刀,滴在心底的血。

印在每個人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日日夢魘,久久難忘。

元容含恨的落下了滾燙的淚水,清款了語氣,開口說道,「元容不求小王爺能明白,只盼著小王爺他日能少說些無關痛癢的話,惹人傷心,揭人傷疤,」

到底他是她的胞弟,到底他也是他的胞弟,到底他是他們心心念念著的一母同胞的弟弟。

「我,本王沒有這個意思,」慕平的臉上是愧疚,是隱忍,是難堪,還是膽怯。

元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落在元容的眼底,這番姿態,卻是令人滿心的失望。

「小王爺!」元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哪裡有個男人該有的樣子,說他謙卑,不如說是他膽小,說他謹慎,不如說是他怯懦,說他無知,不如說是他愚蠢。

他一點也沒有他的兄長,長姐的模樣,一點也比不上死去的太子從陽。

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人啊,若他還活著,渝都定然不會是這個樣子,公主也定然不會落得這般田地,那些人都比不得他,也比不上他。

他那樣的好,即便是凌少將軍不在了,定也能讓公主開心振作起來,定也能護的公主的周全,定也能讓公主真的和從前一樣。

可惜,他不在了。

元容拂開了慕平想要去扶著她的手,顧自起身,許是元容情緒太不穩定,沒有控制好力道,慕平有些要跌倒,汀蘭趕緊扶住了他,好讓他能夠站穩。

元容看著他們兩個的這般模樣,臉上帶著笑,行了個禮,「若是無事,小王爺還是早些回自己府中吧,」並後退了幾步,繼續說道,「奴婢還要吩咐膳房做些吃食給公主送來,就先不奉陪了,」然後轉身離開了,轉身的同時,抹了抹臉上滑落的淚水。

「元容姐姐,」汀蘭在後頭喊了一聲,卻只見元容離開的背影,落寞決然。

這些年,她倒是跟在公主的身邊,越來越像了,不知道是看的太開,還是太看不開。

慕平一個人楞在原地,看著元容離去的背影,怔怔的說道,「汀蘭,是我做錯了嗎?」

此時汀蘭的手還扶著慕平的胳膊,慕平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靠在汀蘭的身子上,「汀蘭知道,王爺也是為了公主好,」汀蘭於心不忍,安慰著說道,「元容姐姐並沒有責怪王爺的意思,只是近日照顧公主,有些累了,」

慕平輕輕的笑了一聲,很嘲諷,是在嘲笑自己,亦是在嘲笑汀蘭說的話。

慕平掙開了汀蘭的攙扶,站在原地,許久才開口說道,「我雖同姐姐一母同胞,卻也比不得姐姐同兄長,龍鳳雙胎,是一起從母后肚子里來到這人世間的,有著一起長大的情意,到底姐姐還是同兄長更親厚些,還有凌少將軍,他亦是同姐姐和兄長一起玩鬧相伴,是姐姐的心上人,是兄長的知己好友,」

當年程皇后懷孕,是第一胎,所以格外的小心些,那個時候,陛下剛剛登基,對程皇后亦是恩寵有加,處處無微不至,就直到現在,大家都說,咱們當今的陛下,一生也只愛了一個女人,那便是程家小女,可惜最後她還是自盡在了恩寵最甚的上陽宮,並把這份恩寵連續到了他們的女兒長寧身上,因為長寧長得同程皇后十分的相似,越長大越相似,特別是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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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緣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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