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香蘭看著自家公主,欲言又止,「元容姐姐還在府里等著公主回去呢,出門前,公主可是答應了元容姐姐的了,今日不會在外多加逗留的,」說完便抬手想要去扯平車簾,好讓車夫趕緊回府。
卻被長寧一手拉住了帘子,「不過是瞧一眼,有什麼礙事的,」說著長寧就要下馬車,
「可...」香蘭雖是滿臉的不情願,但動作還是迅速服帖,馬上接過長寧的手,扶著長寧就下了馬車,一路來到了這熱鬧所在。
「聚仙居,文人閣,」長寧站在不遠處,看著前頭的這塊牌匾上印著的「聚仙居」這三個大字,和一旁的「文人閣」這塊牌子,顧自低頭念出了聲來,看著周遭哄哄鬧鬧的人群,擠破了頭往裡頭看,不禁笑出了聲,「選在這裡,倒是有趣,」
許是因為長寧是女子,又或是這一聲帶著「諷刺」意味的嘲笑聲,引起了個別外圍的人的注意。
「小姐可也是沖著南宮先生的名頭來的?」接著只聽著有人上前了幾步,同著長寧玩笑道,雖然人是被香蘭攔了下來,但聲音還是不大不小的傳入了大家的耳朵中,「小姐長得這麼漂亮,想必是沖著先生的貌來的吧,」
此言一出,引得更多人的往這裡看來,紛紛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長寧今日出門只著了簡單便裝,亦沒有平日里的那般多加裝飾,珠翠玉石,錦衣華服,顏色也是素素的羅裙,除了一張姣好的面容,在人群中算不得稀奇,粗粗一看,不過是被當做個尋常人家的閨閣小姐,前來湊個熱鬧罷了,自然要被調侃上一番。
香蘭卻是一萬個不樂意了,出言訓斥了幾句,「大膽,你可知我家...」脫口而出便是「公主」二字,好在改口的快,「我家小姐是什麼人,豈是你隨意可以玩笑的,小心把你們都抓了去,按罪論處,」看著香蘭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樣,大家也都誠惶誠恐的退卻了幾步,不敢出言,渝都是都城,天子腳下,自然多是貴客,指不準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是大有來頭,自然是有所心悸的。
這真的是裡頭熱鬧,外頭也是非凡。
「無妨,」長寧拉了拉香蘭的胳膊,笑容淡淡的掛在臉上,聲音也是柔和,卻讓人感覺異常的清冷,「家中奴婢小題大做,是我管教不嚴,嚇著你們了,」
香蘭見狀,也是不情不願的行了個禮,賠了個不是,「是香蘭無禮了,還望各位不要見怪,」嘟著嘴,滿臉的委屈,然後退到了一旁,不再做言語,明明就是他們冒犯了公主,公主怎麼還如此好脾性。
「無妨,無妨,」那幾個人也是訕訕的,連連擺手說著,全然沒有剛才的那副輕佻的登徒子模樣。
長寧點了點頭,開口問道,「方才你們口中說的南宮先生,是何人?」
聽他們的語氣,這位南宮先生不僅長相貌美,而且還才華橫溢,並且還十分的得人心,受追捧。
「就是盤下這聚仙居的新主人,此次文人閣的舉辦者,」其中一個開口說道。
「他長得可好看?」長寧一臉天真女兒家的姿態,不免給人多了幾分親近感。
這也不怪長寧,長寧素來就是樣貌至上之人,過了這許多年,看來這脾性倒也是一點未改。
剩下的人一瞧,也都不在拘謹,插嘴說道,「那是自然,南宮先生貌比潘安,才華橫溢,是難得一見的佳人才子,」提起這位南宮先生的時候,他們的眼中像是放著光芒,是羨慕,亦是自豪,羨慕他的才情,亦羨慕自己能在有生之年識得此人。
「你們可見過他?」長寧倒是好奇,有誰還能有這麼大的魅力,惹得這些男女老少的吹捧。
長寧這二十餘年,見過許多英勇瀟洒之人,她也一直以為這一生,或是來世,都在沒有人能與他比肩,她的少年,是渝都城最耀眼的男子。
那人的眼睛里透著失望,帶著一絲憂傷和遺憾,「不曾見過,先生向來神秘,來渝都一月有餘,卻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容,我等也只是有幸聽聞,特地前來一睹先生的風情,」不只是他,還有許多人,想來都是在為自己沒能見到先生的真容而神傷吧。
這倒是讓長寧又好奇了起來,「原來如此,」區區一個先生竟也有如此大的能耐,怎的,她長寧從未聽聞,渝都何時多了南宮先生這號人物?
長寧不自覺的多聽了幾句,大多都是怎麼吹噓這位先生的神秘奇妙之處的,沒什麼新意。
接著人群中有個人出聲說道,「若說風采,哪有人能比得上昔年的凌少將軍,少年英雄,英姿颯爽,風流倜儻,惹得渝都多少女子傾懷,男兒嚮往,就連當今陛下亦是對他讚賞有加,將自己唯一的女兒都許配給了他,可謂是榮寵有加,當真是渝都第一男兒,」
長寧一怔。
凌少將軍,凌少將軍...
凌雲,我再一次聽人提起你,竟還是在市井之中,醉紅樓門前,只不過,醉紅樓改頭換面成了聚仙居,而你卻是死了。
「可惜,凌氏一族,以下犯上,滿門抄斬,再如何,也不過是冤魂野鬼,做不得數了,只是可憐了未出閣的公主,當真是心疼至極,」
然後便有人連連感嘆,小聲的議論開去,多是感慨凌氏一族的忘恩負義,死有餘辜,亦有人感慨帝王家的寡情薄倖。
往事如煙,卻痛徹心扉。
長寧捏緊了自己藏在衣袖中的雙手,指甲嵌入皮肉之中,深深的掐出了血,紅了眼圈,露出的確是深深不減的恨意,透著入骨的相思。
「小姐?」香蘭明顯察覺到了自家公主的不適,心底疑惑,上前扶住了她。
香蘭對此事的個中緣由是不知情的,她同他們一樣,也只是聽聞,知曉公主昔年所許非人罷了,畢竟時間久了,大家也都淡忘了,這樣的傳聞無人也輕易當著面提起,而公主亦是如此,從來不曾提起過這段往事,有說有笑,應是忘得乾乾淨淨了吧。
如今公主依然還是渝都最尊貴的長寧公主,日子依舊過得不減往日榮耀。
「我們走吧,」長寧握著香蘭的胳膊的那隻手不自覺的用力,手心裡汗夾雜著絲絲血跡,看著香蘭一臉疑惑的表情,淡淡的說著,「今日人這樣多,想必那位南宮先生也是繁瑣的很,我們還是不要叨擾了,」然後轉身離開了,「回府吧,」神色恢復了往常。
「是,小姐。」香蘭亦跟著上前了去。
「公主回來了,」香蘭朝著裡頭喊了一聲,長寧知道,是喊給元容聽的,生怕她不知道,自己將公主給她好好的帶回來了,一點閃失都沒有。
果然,元容聞聲就立馬往外頭跑了出來,香蘭看了一眼元容,小小的拂了拂身子,「見過元容姐姐,」很是誇張逗趣。
公主府很大,丫頭奴僕一大堆,還有不少的侍衛府兵,整整齊齊的,但近身服侍的左右不過是那麼些人,其中當屬的便是香蘭口中的元容姐姐了,元容是公主府的老人,大家都知道,元容一直跟著公主,是跟著公主一同從宮中出來立府的,是不一樣的親厚情意,故而大家都喚她一聲「元容姐姐」或者是「元容姑娘」,平日里也異常的尊重她一些,畢竟長寧時時的不管公主府里的瑣事,大多都是要經元容的手處理的。
「公主你可算回來了,是去了哪裡,這麼晚才來回來,奴婢看外頭的天,怕是要下雨,正尋思著要不要多派些人出府找你們去呢,」元容同長寧也差不了多大的年紀,可謂是正當妙齡,卻像個老媽子一樣,一見到就喋喋不休的問個不停。
見著香蘭一臉的心虛模樣,不敢言語得意樣子,長寧的語氣淡淡的,「路上有些事,耽擱了,」似是要讓元容可以放心。
「元容姐姐不必擔心,公主同我這不都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嗎?」香蘭一臉俏皮。
元容仔細的瞧著眼前的長寧的神情臉色,確認並無什麼不妥之後,才低著頭,搭著雙手,似是喃喃自語,「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她是真的怕,公主出了什麼事情。
想起那一年,公主那副快要瘋了的模樣,真的是后怕。
「公主可是要現在就用晚膳,」元容剛開口,打算吩咐底下的人去準備膳食的時候,就看見長寧擺了擺手,「不必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屋休息了,」掙開了香蘭的攙扶,然後顧自一個人往寢殿內走去。
「公主,」元容欲言又止,看著長寧略顯蕭條的背影,終究還是沒能惹下心,喊住她。
見長寧走遠了,元容才轉身問道香蘭,「香蘭,今日你同著公主去了何處?」
香蘭吞吞吐吐的,說不利落,「就去了城外的小湖邊,看了看景,然後我們就回來了,」最後還是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哦,對了,在回程的途中,路過一個叫聚仙居的地方,有人在那辦了個文人閣,公主好奇,下馬車瞧了一會,」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說了便說了吧,元容姐姐同公主那麼要好,公主自然是不會怪罪自己的。
「聚仙居?」元容挑了挑眉。
「是啊,聽說是剛被盤下來的地處,可是熱鬧了,」香蘭想起剛才看到的場景,確實是熱鬧非凡,熱鬧的讓人覺著嘈雜。
「是嗎?」元容若有所思,「你們可有進去?」
香蘭搖了搖頭,「本來是要進去的,後來也沒進去,公主覺得人太多了,便在門口逗留了一會,就走了,然後我們就回府了,並無其他的,」見香蘭一副什麼都說了的模樣,元容也是一臉的無奈,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公主今日,沒有去凌府嗎?」
「凌府?」香蘭聽到元容提起凌府,倒是一臉的疑惑,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又問了一遍,「是南街被廢棄許久的凌家府邸嗎?」
「公主為何要去此處?」香蘭如此問道。
想來今日,她們並沒有去凌家府邸,不知道為何,元容聽到這個答案后,臉上有片刻的失落與失望。元容想從香蘭的口中聽到什麼答案,怕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吧。
香蘭看著元容有些異樣的臉色,拉著元容的胳膊,說著,「元容姐姐,你是不是太過擔心了,公主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第一次出府了,你又何必如此緊張呢?」香蘭也覺得奇怪,往日雖然元容對公主可謂是事事上心,樣樣體貼,可今日也太奇怪了一點吧,只是出個府而已,怎的要問上這許許多多的話來。
「你不明白,今日與往日不同,」元容任由香蘭挽著自己的胳膊,眼睛望著長寧方才離開的地方,不知道是在望些什麼東西。最後,拂開了香蘭抓著自己胳膊的手,「算了,你是不會明白的,」也打算離開了,卻被身後的總是一臉無辜,沒心沒肺的香蘭給喊住了,「雖說凌家少將軍曾經同公主有過一紙婚約,可不過是大家年少時的玩笑話,也早已不作數了,凌府在凌家決定起兵造反的那一日便沒有了,再也不存在這個世間了,公主亦沒有放在心上,元容姐姐日後還是不要總是提起的好,免得大家都不愉快,」香蘭這一番言語,倒是出人意料,卻不得不感慨,她看的很深。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公主府能在那樣大的變動中,獨善其身,保全自己,實屬不易,更何況,長寧王府還住著一個小王爺,需要公主去守護,去庇佑,實在是不敢輕易出了差錯,不然當真是萬念俱灰,徹底入了無間地獄了。
「但願如此,」可元容並不會將她說的話作數。
多年前,太子以謀逆罪牽連入獄,太子府一干人等盡數圈禁,無一倖免。第二日,凌將軍連夜帶兵出城,前往漠北平定叛亂,凌少將軍亦一同前往,甚至來不及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