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她知道,自己早已深深的淪陷在了這個男人身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愛上他,並深深的愛著他,只希望他能夠開心,其他的便都不重要的,一切都能被原諒的,不是嗎?
汀蘭很想伸出手去抱抱他,還沒來得及,卻被慕平的突然起身給推開了,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你又怎麼會明白?!」慕平看了差點倒了坐在地上的汀蘭,臉上沒有一絲的暖意,說了一聲,「走吧。」
然後就離開了
呆在原處的汀蘭,還是沒忍住,落下了眼角的淚水。
誰比誰應該,誰又有什麼不應該,都是心甘情願,怪不得旁人。
又過了一天,長寧的身子確實是好了不少,但還是會做夢,在夢裡還是會說些胡話,表情很是痛苦,還燒是退的乾淨了,人也精神了許多,只是眼底有些黑黑的,像是沒有睡好。
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長寧索性也不躺著了,喝了點粥,就一個人坐在庭院的長廊里,曬著太陽,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就像一幅畫,在那裡,沒有生氣。
「公主,」元容手裡拿著披風站在遠處看了許久,本無意去打擾她,最後還是走上了前,將披風蓋在了長寧的身上,輕聲說道,「外面風大,你身子才好了些,小心再著了涼,」
長寧這才驚覺了過來,太陽早已落山,而自己不知不覺的竟也呆坐了一下午了。
長寧看著元容皺著一臉的眉頭,不禁露出調皮的神態,對著元容眨了眨眼睛,似是在讓她不要生氣了,自己確實是沒有注意到時辰,下次一定不會了。
元容看著長寧這副樣子也忍不住又氣又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元容站在一旁看著長寧的側臉,除了毫無血色,她真的很美,不管是安靜坐著的時候還是愛鬧騰的時候,頓時心頭有些微微的發酸。
元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有個人曾經對她說過,我家長寧值得世間最好的東西。
那時候誰也不會想到,會有如今這樣的一天,長寧再也沒有人相護著,也再也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獃獃的不說話很久。
過了一會,長寧看著庭院里的花花草草,開口說道,「聽下人說,你同平兒置氣了?」似是漫不經心的隨口一提。
前幾日慕平和元容在他的寢殿門口發生的事,長寧知道。也知道慕平離開公主府的時候,不是特別的開心。
元容心裡也知道,長寧會知道的,即便他們都不說,這幾日,慕平從未踏進過公主府一事來說,便已是讓人生疑了。
公主府人多口雜,即便那些人心有不敢,但也樣樣都要傳得快一些,元容早已做好了被責罰的準備了。
面對長寧,元容也只是賭氣的說了一句,「奴婢不敢,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同主子置氣,」
長寧轉頭看著元容那一副跟人賭氣,不情不願的模樣,笑出了聲,說道,「你瞧瞧你,還說不敢,這不是置氣,又是什麼?」長寧也知道,這件事怪不得元容,元容也是心裡有氣有怨,能夠被理解,再在怎麼怨,再怎麼氣,都不能牽連到旁人的身上,這樣是很辛苦的,你辛苦,旁人也是同樣的辛苦。
而她知道這其中的辛苦,所以她不願意他們同她一樣的辛苦。
長寧寬慰著說道,「平兒還小,還是個小孩子,你同他生什麼氣,倒弄得自己不開心,被人說了小氣,」
「奴婢只是一時...」元容後退了幾步,跪了下來,這般說道。
看著元容,長寧最終還是垂下了眼眸,「你看,庭院里的花,年年開,年年凋,從沒有那一株是長年累月,日日盛開的,不像那些松柏,四季常青,你是想做花,還是做松柏?」長寧知曉她心底的苦楚,那裡同樣有著她家人的血,有著她深深依戀著的人的血,但長寧還是接著說道,「若是想做花,就得受著凋謝的苦,若是想成松柏,就得承著歲月的寒,」
元容抬起頭,看著長寧,最後說道,「公主,奴婢明白了,」
長寧也點了點頭,然後往上提了提身上的披肩,說,「平兒不是個愛計較之人,很多事情,他不會放在心上的,過些日子,送些好吃的東西,好玩的玩意,到他府上去,他自然開心。」
慕平的性子她是最為清楚的,反倒是元容,她如今有些看不透了。
「公主為何要對小王爺這般?!」元容還是心有不甘,似是在替長寧打抱不平,脫口而出便是這番言語。
見到長寧皺了皺眉眉頭,許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畢竟她如今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奴婢,算不得什麼,但她還是開了口接下去說道,「是人皆有他自己的命,公主照拂了小王爺如此多年,也該讓他自己承擔自己的責任了!」
元容心有不甘。
長寧卻不知道該對元容說些什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怎麼擔得起?」這本就不是慕平的錯,難道只是因為他年幼弱小,便要將責任推脫到他的身上嗎?
最後長寧還是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我只剩下這樣一個親人了,」她希望元容能夠明白,元容也定然能夠明白,失去親人是有多痛苦,了解了這樣的痛苦,就會覺得他能好好的陪著自己的,好好的活在自己身邊,能夠多好,這樣便就都能原諒了。
「他的身上有我想看到的最後的乾淨,皇室之人,噁心的想要我吐,包括我自己!」
有那麼一瞬間,長寧的眼前閃過一個人影,腦海里出現了一份回憶。
近日,她總是能夠想起他,不自覺的就想起他,明明已經忘記很久的人了,明明已經不出現很久的了,明明已經不再痛的了。
腦海里的畫面,是在宮裡的花園裡,一個衣著明媚的女孩和一個素來驕傲的少年,一前一後的走著,長寧記得,那是她第二次見到凌雲,是在一同去找哥哥的時候,第一次相遇也是因為從陽。
那個時候的長寧,天真,任性,甚至有些無知,愛撒嬌。
而那個時候的凌雲,卻早已有著超出常人的驕傲,卻同從陽很是要好,以至於,一度讓長寧以為,凌雲喜歡是男子,而那個男子便是她的哥哥,從陽。
現在想想,自己當時真的天真。
凌雲是那樣驕傲冷漫的人,他的心裡眼裡,有的只是自己,只是凌氏一族的榮耀,根本沒有旁人,也沒有他們。
「雲哥哥,你等等我,」
「你慢點,我都說了讓你慢點了,你為什麼不慢點等等我,」
「那你怎麼不走的快點?」
「我已經走的很快了,好不好?」
「你可以再快一點的,」
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前一後,一快一慢。
「我就不,」
「你也可以走的慢一些,或者回過頭看看我在不在後邊,可以停下來等等我,」
面對著女孩賴在原地的一臉期待的模樣,那個冷冷的少年,也只是無奈的轉過身,低下頭,對著她無奈的說著,「長寧,父親教導我,人要往前看,故而我不喜歡回頭,」
「若是後邊的人是我,你也不願回頭看上一眼嗎?」面對著眼前的女孩一臉稚嫩與純真,少年終是嘴角露出了輕微的笑容,一臉無奈又帶著絲絲錯覺的寵溺,摸了摸的她頭,說道,「長寧,我現在不是回頭來尋你了嗎?」
然後又顧自一人往前走去,「好了,我們走吧,快些,從陽該等急了,」步履匆匆。
「那你背我吧,我走不動了,」而那個女孩卻依然是一動不動。
「你!」
「我不管,反正我是走不動了,你背我!」
「好,好,我背你,」
「上來吧,」
「雲哥哥,你真好!」
「要不是父親讓我好生照顧你,從陽又一定要我帶上你,我才不搭理你呢!真是麻煩死了!」
然後少年背著女孩,在黃昏下,影子被拉得越來越長,直到消失在花園的盡頭。
想到這裡,長寧不禁笑了一聲,是在笑自己,笑自己愚蠢,笑自己不肯罷手,笑自己荒唐無知。
長寧一早就該知曉的,凌雲他本就出身名門,天資過人,自是不凡,從來都是個驕驕傲傲的人,怎麼會為了誰輕易低頭,怎麼會為了誰停下他的步伐?
所以,後來,即便是知曉這座城裡有他的至交好友,有他所謂的愛人,也依然選擇了背叛,選擇了謀逆。
或許,從一開始,他根本沒有把哥哥當做兄弟當做朋友,或許,從一開始,她在他心裡就從來不重要也沒有過絲毫的位置。畢竟,從一開始,他便沒有親口對她言過,他喜歡他,從一開始,就沒有。
是她想的太當然,想的太美好。
她總以為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女子,是天下最尊貴的公主,自然配的上這天下最好的男兒,而他自然也會是中意她的。
呵呵,真是可笑!
「公主,是又想起凌少將軍了嗎?」元容看著長寧異樣的眼神,她知道,能讓長寧如此的人,世間便只有一人了。
長寧冷呵了一聲,說著,「現在才想起來,原來一切都早就註定了的,元容,你知道嗎,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告訴過我了,只是我傻,竟從來不知覺。」像是對著元容,又像是對著自己,「凌伯伯自幼教導他,人要往前看往前走,所以他從來不回頭,不管是兄弟情義,還是我同他,都是一樣的,在他選擇要走的那條路上,一切都顯得不是那麼的重要了,」
長寧一次一次的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從來都沒有把你放在心上,或許他有那麼一刻放在了心上,但同他的家族榮耀相比,她分文不值,包括哥哥的性命,甚至是那百餘人的性命。
「公主?」元容看著長寧了站起了身,往長廊一路走去,披肩也隨之掉在了地上,想阻攔,但終究還是說不出一句話。
她是知曉這愛而不得的錐心之痛的,所以,她不阻攔,更不知道該如何阻攔。
「說來,我同他也是自幼的情意,可到底,他是因為凌伯伯才對我多加忍耐,是因為哥哥才對我多加照拂,或許從一開始就是我,一廂情願,自以為是,畢竟他是那般討厭我,不願搭理我,所以他捨棄了我,一點也不奇怪!」長寧一路走,一路笑。
元容撿起掉落的披肩,一聲不響的跟在她的身後。
回想起往事來,樁樁件件,都是那麼的湊巧,又那麼的刻意。
從一開始,他就從未掩藏過對自己的厭惡,對自己的不耐,也從未掩藏過自己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的包容對自己的特別,究竟為的是哪般?是她自己一直看不透,總以為他對自己會有一絲不同,會有一點真心,會有一分感動。
結果卻是他決然的拋棄了她,違背了對她的種種承諾。
最後長寧轉過身痛苦的抓著身後的元容的胳膊,「可是哥哥同他那樣要好,那樣的推心置腹,將他視作至交好友,將身家性命交由了他,他怎麼忍心,怎麼能背叛哥哥!至哥哥於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地步!怎麼可以!」既悲痛又絕望。
哥哥從未有過謀逆,卻因他而死。
是他辜負了哥哥的信任,辜負了她的真心,是他背叛了他們!
「公主,不是這樣的,」元容扶著虛軟無力,滑倒在地上的長寧,說道,「太子的死是不可挽回的事實,朝中有人忌憚太子的威望,對他不滿,怕他登基后對自己下手,自然要先除之而後快,至於凌少將軍,他對公主是有情意的,他絕不會背棄公主的,凌家一門忠烈,絕不會做出叛國謀逆之事的!」
元容相信凌雲,因為她相信太子,絕不會看錯人。
所以他一定不會做,凌家一定是被冤枉的。
她亦是知道長寧的內心深處也是同她一樣,深深的相信著,可是事實便是事實,最可怕的便是如此,你再也找不到能夠去相信的理由,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