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幸災樂禍

證明了自己的海提斯，在春風得意之後，自然而然地得意忘形。

「我就說能夠達到十一節左右的速度吧……你們還都不信，現在信了吧！」

「按照傳統的方式造船，那是什麼？那叫匠人！就算他能夠把海船造得更好，也脫離不了那一股子匠氣！」

「而錦繡號是什麼，是我在智慧館中學習超過兩年之後，從智慧館中總結出來的智慧！船體的弧度，三角帆斜桿傾斜的角度，尾舵的位置，哪一個不是我一點一點計算出來的！」

「智慧是啥？懂不！？那才是引領一個時代的尖端技術！」

卡爾聞言苦笑，雖然海提斯的自吹自擂，聽起來有些刺耳，但是遊盪了大半個達尼斯大陸的吟遊詩人也不得不承認，海提斯說的，全是真的。

錦繡號這種樣式的海船，一旦進入到達尼斯大陸主流社會的視線中，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海提斯所說「引領了一個時代」，未嘗不是一種可能，而且這種可能的可能性還非常大！

只要海提斯願意把造船的技術拿出來，卡爾相信，十年——不，也許只需要五年——的時間，整個達尼斯大陸附近的海域中，航行的，都會是錦繡號的子子孫孫！

面對著這樣一個，完全有可能改變了整個達尼斯大陸海域劃分的海提斯，卡爾實在不忍心打斷他的自吹自擂。

至於古特列夫，現在完全是海提斯的忠實粉絲，再不堅持什麼所謂的傳統，對海提斯關於技術上的一切，全是是一種盲目聽從的狀態。

古特列夫自己說的好。

「我們維京人最是直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你比我厲害，我就服你！」

另外古特列夫也不傻，在岸上的時候，維京大個子還敢和海提斯關於不統一的意見爭論一下，但是一到了海面上，根本不會游泳的古特列夫可不敢招惹海提斯。

大個子還記得，海提斯如游魚一般，背著自己從克里特島南岸的暗礁從中逃生的情景，這要是把小心眼的海提斯給擠兌急了，把自己往地中海裡面一扔，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海提斯大哥，咱們為什麼向西航行而不是向東，你不是君士坦丁堡的人么，你不想回家么？」

古特列夫一句話，讓海提斯的臉色一黯。

「現在是地中海的信風季，別看咱們這兩天是逆風，過不了兩天，就改成順風了……」

海提斯一頓，看了卡爾一眼。

「君士坦丁堡太遠了，如果逆風的話，以錦繡號的速度，最少也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時間，而船上的淡水，恐怕只能支撐十天左右，如果在伯羅奔尼撒半島沿岸補充淡水的話，誰也不知道宗教裁判所會有什麼動作……」

「所以，咱們的目標是西西里島。」

「西西里島？」古特列夫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欣喜，「是『海盜島』！太好了，早就聽說，西西里島是整個達尼斯大陸海盜的集散地和交易地，一直被譽為『海盜的天堂』，我還沒有去過呢……太好了……」

海提斯和卡爾相視一笑，兩個人當然不會像古特列夫考慮地那麼簡單，即使海提斯沒有明說，卡爾也知道，海提斯去西西里島，主要的目的，是打探消息。

殺了二十多名宗教裁判所的戰士，救了一個宗教裁判所巨頭指名的異端，這件事情，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地結束。

海提斯去西西里島這樣遊走在達尼斯大陸主流社會之外的灰色地帶，就是為了打探一下，宗教裁判所對於他們三個人，是一種什麼程度的追剿。

如果追剿程度不高的話，從西西里島回歸君士坦丁堡，無論是走陸路還是走水路，都難不倒三個人。

但是，如果宗教裁判所的巨頭，要玩了命一樣追剿三個人的話，西西里島也不失為一個良好的藏匿地點。

以後的令行進止，就要看三個人到達了西西里島之後得到的消息了。

提到這個沉重的話題，即使沒心沒肺的海提斯，也提不起再次吹噓自己技術的興趣，三個人默默地各就各位，在平靜中操控著錦繡號。

大個子維京人，一膀子力氣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海提斯給他的位置，是舵手。

而卡爾幾乎包攬了錦繡號上所有雜七雜八的事物，什麼做飯，供水，幫著海提斯整理風帆的鎖具，清理甲板……可以說卡爾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後勤工作，按照海提斯和他聊天的意思，如果以後發生戰鬥，卡爾還要負責醫療這一塊。

相對於卡爾工作的繁瑣和雜亂，海提斯的工作要簡單很多，但是對於航海來說，海提斯的工作要重要得多。

海提斯的工作主要就是三項，領航，瞭望，操縱三角帆。

一直以「錦繡號船長」自居的海提斯，在航行了三天之後，也忍不住破口大罵：

「以後無論如何要找一個領航員和一個操帆水手，我一個船長，天天操縱風帆，這叫怎麼回事？！」

好在地中海的天氣，果然如同海提斯預料的一樣，進入了東風的信風季，從逆風行駛改成了順風行駛，自然不用海提斯沒日沒夜地守在三角風帆旁邊。

收起三角帆，放下主桅杆的四角平帆，錦繡號順風順水，速度更快。

如果海提斯將三角帆也放下來，在綜合風帆體系的共同作用下，錦繡號甚至能夠達到驚人的二十節，但是海提斯深知財不外露的道理，還是僅僅依靠著主桅杆的四角帆前進。

不過，即使這樣，錦繡號也能夠將速度穩定在十四節到十六節的高位上，按照這樣的速度，錦繡號應該再有五天左右的時間，就能到達西西里島。

海水連天。

從上到下，淺藍，碧藍，再到深藍，偶爾有大魚跳出海面，翻騰起白色的細碎浪花，和錦繡號破開的波浪混合到一起，不分彼此。

這樣的景色，即使粗線條如古特列夫這樣的傢伙，都得由衷地讚歎一聲：「真他么的好啊……」

更不用說多愁善感的吟遊詩人，在航行的空閑時間內，居然開始準備譜寫一首《海之歌》，準備到了西西里島，好好的演繹一番。

但是，這樣景色，即使再美麗，連續看了好幾天，擱誰也會感覺無聊。

海提斯表現得非常直接，把瞭望的工作甩給卡爾，告訴他們直接先前，就躲進了海船的艉樓睡大覺了。

按照海提斯的想法，從自己被從君士坦丁堡帶出來之後，一件事趕著一件事，自己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正好趁著這幾天沒事，好好把以前缺的覺補回來。

不過，卡爾可不願意給海提斯這個機會。

「海提斯，你得出來看看，有情況……」

海提斯的起床氣特別大！

撅著嘴，嘟嚕了腮幫子上那兩嘟嚕肥肉，一步一甩自己肉滾滾的胳膊，帶動著身上白花花的肥肉也一顫一顫的。

卡爾哭笑不得，「你多大了？」

「胖爺從三歲開始就這麼起床，礙著你什麼了？你管得著么……」

海提斯的起床氣正沒地方撒，劈頭蓋臉沖著卡爾一頓臭卷。

以吟遊詩人行走大半個達尼斯大陸的城府，愣是被海提斯罵得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的。

「你們兩幹嘛么？快點，已經打起來了……」

古特列夫的注意力沒在他們身上，看著海提斯和卡爾在艉樓裡面糾纏不清，忍不住連聲催促。

「什麼打起來了？誰跟誰？」

海提斯基本已經清醒了，根本不管被罵得快吐血的卡爾，興高采烈地衝到甲板上，那興奮的勁頭，就差向古特列夫要瓜子花生了。

遠處，三艘海船，正在糾結。

佔據上風的，明顯是一夥的兩艘，一左一右夾住中間的商船，正在向商船上射箭呢。

商船被夾在中間，左衝右突，猶如困獸一般，但是巨大的體型和深深的吃水線，讓商船無論向哪個方向突圍，都擺脫不了左右兩天戰船的糾纏。

「這是海盜船。」

一直以成為海盜為最終目標的古特列夫，異常果斷地下了結論。

「怎麼看出來的？」

海提斯現在就像一個好奇寶寶，扒著古特列夫的胳膊，忽閃著自己那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歪著腦袋，一臉的好奇。

「外圍的兩條船，明顯要俘虜那條商船……以他們的攻擊力，現在如果使用火箭的話，不出一個禱時，中間那條商船就得只剩下龍骨架子……他們肯定想更多地消滅商船的有生力量，然後生擒了整體商船……」

「另外，你看……」古特列夫指了指那兩條海盜船，「商船的反擊力度明顯不高，但是這兩艘船看起來比商船還要破敗，既然是這樣，就說明，這兩艘船是在見到商船之前就故意偽裝成這樣的，那……他們的身份就是……」

「海盜！」

海提斯也認可了古特列夫的推斷。

「咱們怎麼辦……」古特列夫問海提斯。

「看看熱鬧就跑唄……」海提斯說得理所當然。

「海提斯……」沒想到剛剛被罵得冒煙的卡爾卻有不同的意見，「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救援他們……」

「憑啥？我又不認識他們……」

海提斯詫異了，卡爾的提議，無亂從哪方面來說，都說不通，但是以海提斯對卡爾的了解，這個吟遊詩人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看那艘商船……」卡爾一指，「那個紋章我認識，那是美蒂奇家族……」

美蒂奇家族！

海提斯眼神一縮，鋒芒畢露！

美蒂奇家族！

威尼斯聯盟國中佛羅倫薩的無冕之王！

達尼斯大陸上信貸制度的創始人和銀行業的唯一巨頭！

最新一套門徒塔羅牌中的金幣十四號，唯一一個以家族形式躋身世俗世界頂級勢力的大家族！

海提斯眯起雙眼，仔細看向在兩艘海盜船圍追堵截下岌岌可危的商船，主桅杆上果然懸挂著一面旗幟，上面的盾形紋章在海風的吹拂下，完全展開。

黃色底色上五個紅色圓點均勻分佈，底部中央位置，一個藍底的圓圈正好圈住了三朵金鳶尾。

海提斯在智慧館的時候，曾經跟隨一位孤僻的紋章學老學者，學習了超過三個月時間的紋章學。

雖然在這短短的時間裡面，海提斯在以複雜著稱的紋章學上的造詣，還不足以讓他僅僅通過一眼，就能從紋章的底色，形狀，花紋，結構，圖形等等因素，辨別出這個家族的發展史和最為著名的歷史事件。

不過，海提斯在學習的過程中，倒是把大陸上所有耳聞能詳的家族紋章，記了個清清楚楚。

那正是美蒂奇家族的紋章。

但是……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或者說，跟現在的情況，又有什麼關係？」

海提斯看著商船在海盜船的攻擊下，反擊的力度越來越小，樂呵呵地對著卡爾說道：

「你不會不知道我是哪裡人吧？君士坦丁堡的東神賜帝國人，可沒有人會喜歡威尼斯的商人，當然，也包括這個佛羅倫薩的銀行家……」

海提斯幸災樂禍的話，頓時讓卡爾沉默了。

遊走在達尼斯大陸各個貴族的宴會之上，耳目靈活的吟遊詩人，當然知道東神賜帝國和威尼斯聯盟國之間，因為地中海和愛琴海海路上的經濟利益，擁有著深刻而難以調和的矛盾。

海提斯以一個東神賜帝國人的身份，在公海上看到威尼斯商人被海盜攻擊，擺出一副袖手旁觀的姿態，這其實是大多數東神賜帝國人的選擇。

反過來說，如果在公海上，一個威尼斯商人看到東神賜帝國的商船被海盜攻擊，估計也會做出和海提斯一樣的選擇，甚至可能還會有更加下作的舉動。

「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救援一下……」卡爾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憑啥！？」海提斯給氣樂了，手指著美蒂奇家族的商船，半開玩笑地說道：「難道因為那個娘們？又不能搶過來當老婆……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娘們長得還真不錯……」

「海提斯大哥，我覺得她不行……她的腰太細了，一看就知道沒有什麼力氣，肯定也不會是什麼強大的戰士……這要是在我們斯堪的納維亞，這樣的女人很難找到男人的……」

古特列夫說話的時候一臉憨厚，一看就是表裡如一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是這話的內容，要是被那位美蒂奇家族的美麗小姐聽到的話，估計非得氣得吐血不可。

「你懂個屁！」海提斯笑嘻嘻地一巴掌拍在古特列夫的後腦勺上，「腰細屁股大，這樣才能生兒子，在我七歲的時候，我老爹就跟我說過，以後一定要找一個腰細大屁股的姑娘……」

卡爾一臉無奈地看著這兩塊活寶，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完沒了地討論什麼生兒子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