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九幽台(二)
楚喬神思恍惚間,她已經被宇文玥反擒住了。原本架在宇文玥脖子上的匕首也轉向了她的脖子
可是,她還是恍惚。
她好像做了一場夢,一場很長的夢。
夢中,她在一個與現實中的人一起的夢,她經歷了很多,悲歡喜樂,那些如同戲本子一樣卻更精彩的劇情,真實地彷彿就是真正發生的事情。前半生波瀾壯闊,風裡來雨里去,後半生好不容易溫馨幸福了,在政治博弈中也不曾消停。
在夢裡,她與燕洵相識、相知、相愛,從同生共死到分道揚鑣。
在夢裡,她與諸葛玥相識、相知、相愛,結婚生子。
在夢裡,她看著燕洵孤獨策馬而去的背影。
在夢裡,她看到了金戈鐵馬後的釋奴止戈。
在夢裡,有三個可愛的孩子環繞膝下,叫她母妃。
在夢裡,她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都遇到喜歡的姑娘,看著他們結婚生子。她看著自己的女兒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燕洵和趙徹派遣使者來為他們的兒子求親,後來,女兒嫁給了李青榮那個臭小子。
珍珠大婚那天,她靠著諸葛玥,對他說:「我們都老了。」
再後來她看到自己老到長出了許多皺紋,躺在床上不能動,直到最後,死去。
在夢裡,她不再是諸葛府的奴婢荊小六、不是星兒,而是高高在上、眾生敬仰的青海第一皇妃、卞唐秀麗王,是天下最高貴的女人。
那個夢是那麼真實,真實地彷彿她親身經歷。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夢中沒有大梁,只有卞唐,夢中沒有大魏,只有大夏,夢中沒有元氏皇族,只有趙氏,夢中沒有蕭策,只有李策,夢中也沒有宇文家,只有諸葛家。
可是她在夢裡真摯地愛過、恨過、快樂過、痛苦過。
可是夢醒之後,她又是誰?
宇文玥還抓著她的手,她的匕首還架在脖子上,她一個女奴,燕洵、宇文玥怎麼可能都喜歡她?她怎麼可能還會嫁給宇文玥?定北侯健在,燕洵還是質子,大魏繁榮,宇文家族忠心耿耿,蕭策她根本沒見過,現實證明那些突然多出來的記憶不過是一場夢而已,都是虛妄。
可是,如果是夢,她為什麼這麼清醒
楚喬強壓下心中的疑惑,不是夢還能是什麼?離奇的故事,能說明什麼?
當她回過神來,宇文玥已經鬆開了手:「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你拿什麼殺我?」
宇文玥手掌如玉般冰涼的觸感那樣清晰,難道還在夢裡?
不對,如果還在夢中,她不會有這些記憶。
突然有響亮的馬蹄聲傳來,楚喬下意識回頭,紫衣的世子騎馬疾馳而來,將手伸給她。
明朗的笑容,傾城的風華。
這個人,明明剛不久前還見過。
這次再見,楚喬卻也說不出原因來,但她心中卻升騰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他們好像跨越了生死與別離,在漫天神佛前跪求了五百年,才等到這重逢的一刻。
楚喬不知為何,就鼻子一酸,突然好想說一聲:「好久不見。」
這樣的小女兒心性,楚喬從未想過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她將她心中的異動歸功於那個離奇的夢。
她不自覺就輕笑了一下。這個人,他似乎總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救她脫離困境。
於是,把手伸給他,任他將自己拉上馬背。
那溫暖的手,與宇文玥的冰涼不同,給了楚喬難以言明的安心。
楚喬想,先不管那個夢是怎樣,不管最後夢裡他們是怎樣,她現在都沒有時間去想。
她只知道,此刻,她是需要他的。
更何況,如果一個人為了一個就算是真實也已經是過去的夢,影響到現在和未來,那這個人一定是愚不可及的。
楚喬一直不認為自己是個能想得這麼開的人,以至於這些想法自然形成在她的腦海中的時候,她都是極為震驚的。
楚喬將此也歸功於那個離奇的夢,夢中後來的她,似乎就是這樣豁達的。
反正跟燕洵回燕北以後有大把的時間留給她搞清楚事實真相,他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逃離長安。
她現在要先活下去,才有精力考慮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