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賣身葬母(四)
旁邊的車夫頓時露出不屑的表情,「果然是鄉下人,沒見過世面。茶水中加了鹽,不是鹹的還會是其它的味道嗎?」
常惠恍然大悟,這西漢的茶內還要加入食鹽啊!原來是古代鹽也是一種必不可少的奢侈品。沒錢的人家連鹽也是吃不起的,有錢的也喜歡在茶里加點鹽,就象我們今天喝菊花茶要加冰糖、枸杞一樣。他算是長見識了。
「阿九,常惠是第一次進城裡來,沒有喝過,這有什麼奇怪的?以後你要幫著他點,該教的教他,不要沒事就大驚小怪的。」周松囑咐阿九道。
常惠感到有一絲暖心,看來自己選的這個主人心地還是很善良的。也知道了這個車夫的名字叫阿九。剛才好險,差一點就露餡了。
這時,他的舅舅聽說茶水中還有鹽,如獲至寶地喝了起來,一大碗茶居然被他一口氣就喝乾了。
村裡的里正應該算是見過世面的,估計以前也喝過,沒有喝得象常惠的舅舅那般的狼狽,只是端起來抿了一口就放下,心中也許在暗暗得意,並不是所有的鄉下人都是沒見過世面的。
阿九把墨磨好了,周老闆提起筆來,龍飛鳳舞地寫了起來。剛寫了幾字,便停了下來,問道:「今日是哪一天?」
常惠搖搖頭,他連元狩三年都還是問的舅舅才知道的。
常惠的舅舅道:「今年是元狩三年五月。」
周松道:「這我知道,我要的是具體是哪一天。這契約上要寫清楚的。」
這時,里正連忙翻出亭里給出的文書,道:「這上面有,今日是五月十五日。」
周松點了點頭,看到常惠的舅舅把茶水都喝完了,便道:「孩子他舅啊,這一杯你也拿去喝了吧。」
常惠的舅舅兩眼盯著對方的陶碗,嘴裡卻說著:「這怎麼行呢?我不能喝你的。」
常惠一見,連忙將自己的端過去,道:「舅舅,喝我的吧。外甥也沒什麼好孝敬您的,今日就借花獻佛,謹以此茶代酒,孝敬舅舅了。家母的事,還得拜託舅舅了。」
聽了常惠這麼一說,他舅舅又禁不住熱淚盈眶了,「好,外甥。您的這一杯我喝了!都怪做舅舅的無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賣身葬母卻愛莫能助。你放心好了,舅舅一定幫你把你母親的葬禮辦得熱熱鬧鬧的。」
說完,又是一口乾了。
不一會兒,周松便將契約寫完了,遞給常惠的舅舅,道:「你們看看,這樣寫行不?」
常惠的舅舅道:「還是讓里長看吧。字認得我,我卻不認得他,我就是一個睜眼瞎啊。」說完,便將竹簡遞給了里正。
里正便接了過去,道:「好,我來給你們念一下吧。你們若是覺得有不妥的地方再修改。」
說完,潤了潤嗓子,念道:「契約:元狩三年五月十五日,太原郡晉陽縣長興亭常家村男子常惠,因母病故,無錢下葬,自願決賈萬錢賣與太原郡晉陽縣商賈周松為奴。奴當從役使,不得有二言,為期五年。且承諾在五年之期內,幫主人多賺萬錢,不成,則終身為奴。」
常惠的舅舅聽完后,有些擔憂地道:「還真的把後面的承諾都寫上去了啊,這事先等等,容我們再商量商量。」
周松笑著道:「強迫不成買賣,捆綁不成夫妻。我們做生意的,最看重信用。他舅舅既然有疑問,儘管商量好再定。」
常惠的舅舅這才問常惠道:「外甥啊,這事你可得想好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承諾了的,就得做到。如果做不到的話,我們就得從長計議,畢竟賣終身的話可以賣二萬錢呢!」
憑藉自己這一肚子的學問,五年之內多掙一萬錢,這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目標而已,常惠倒一點也不擔心的,不過,舅舅的這一提反倒提醒了他,若是他提前完成了任務,那豈不也受制於人非要干滿五年?不成,是得改一改。
於是,便開口說道:「嗯,舅舅提醒得對,是該改一改。」
周松有些驚訝,道:「你想怎麼改?」
常惠道:「還得加上二條,要是五年內我幫你提前多賺了一萬錢回來應提前解除契約。如果有人願意贖我,也應允許贖回。」
周松一聽,便笑了,「好,你要加的這二條我完全可以答應。我這現在就加上去。」
說完,又從里正手裡將契約要了過來,將常惠剛才所述之條款加了進去。
常惠的舅舅有些傻眼,這傻外甥還指望著自己將來來贖他呢!真的是腦袋進水了!於是便又再次問道:「孩子,你有把握嗎?你若是想指望著你舅舅將來贖你,那你可就得保佑你舅舅將來發財了。」
常惠笑道:「舅舅,放心吧。外甥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將來若是外甥發達了,還要接舅舅也進城來享福的呢!」
常惠的舅舅也不知道這個外甥是哪裡來的自信,不過,他這麼一說,也讓他的心稍微寬了下來,畢竟,該勸的自己都已經勸過了。各人的路,還得各人自己去找。說不定他真的就象他自己所說的發達了呢?畢竟,衛青當年為奴的時候,誰知道他有朝一日會揚名全國?
周松又將修改好的契約交給里正,里正又念了一遍,雙方無異議,便全都在契約上簽字摁了手印。
周松命阿九將錢袋子拿出,點了一萬錢,交給常惠的舅舅。「他舅舅,你點一下,這是一萬錢,你看對不對?」
里正也幫忙點了,不多不少,剛好一萬錢。「嗯,一共是十貫錢,正好一萬錢。」
常惠有些納悶,按史書記載,這一金就是一萬錢,拿出一金來不就行了嗎?何必費這麼大的周折,提這麼多的銅錢過來,多麻煩呀!不過,他吸取了剛才說茶是鹹的教訓,沒有再吱聲,言多必有失嘛!以後,這些問題都會慢慢搞清楚的。
「既然錢已點清,那我們的交易就算是完成了。人,我就帶走了。將來你們有錢了,可以提前贖回。」周松道。
「好,那我們就此告辭。」里正的茶也喝完了,站起身來道。
「老闆娘,結賬了。」周松摸出兩枚銅錢,擱在案几上,然後便與里正一道出來了。
里正趕了馬車過來,常惠的舅舅便上了車,去購買棺材去了,常惠依依不捨地同舅舅告別。
這時,車夫阿九也趕了牛車過來,招呼道:「老爺,快上去吧。天色已經不早了,回家該吃晚飯了。」
周松便上了車,常惠隨後也坐了上去。
坐牛車,常惠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他不明白,這周老爺看上去也是一個有錢的人家,怎麼不買一輛馬車卻坐牛車,這麼慢悠悠的,多費時間啊!
坐了一程之後,他決定打破這種沉默,便開口問道:「老爺,您怎麼不買一輛馬車啊?這牛車雖然平穩,但實在太慢了點。」
周松聽了常惠的問話,頓時臉色一變,「朝廷不讓。你要嫌慢,自己下去走路去。」
聽了主子的回答,常惠心頭一驚,不好!又戳著主人心裡的疼處了!原來古代講究的是士、農、工、商。這階級成分是劃分得很清楚的。商人雖然有錢,但是社會地位是最低的,連農民、工人都可以買馬車,但商人就不行,只能買牛車、坐牛車。違反制度的話,輕則坐牢重則掉腦袋。
明白了這個厲害關係后,常惠不敢再亂說話了。畢竟得罪了主子,這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