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路的故事⑤】
話說等到一行人來至坡上,只見狗剩、四柱和三娃以及其他幾個村裡的小夥子圍在崖邊,探著身子向下張望著。大富和大昌起先也在上面的,沒一會兒便也隨大貴走的那條道繞了下去。後來路老爹和貴蓀娘也趕上坡來,緊接著又繞到那邊的小道去了。崖上的氣氛那樣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咳嗽甚至呼吸。緊張的觀望著下面的情況。此時大貴繞了好大一段路已經快到了崖底下,上面的所有人都屏著呼吸,似乎等待著一個不知道是好是壞的結果。
書記和村長趕過來,人還沒到跟前便喊著問道:「人呢?貴蓀呢?路二奎和他家幾個小子呢?」
幾個年輕人扭頭看看,一臉茫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村長連續扔過來的幾個問題,只是拿手指指身後的崖下。福順和陳書記忙著跑過來往下望著,只見大貴先到了崖下。他忙跑過去晃晃貴蓀的肩膀和腦袋,只見那貴蓀滿腦袋的黃土,還有臉上、鼻孔里。面部一時間也分辨不出來是變形了還是腫了。晃了半天沒有反應,大貴拍拍他的臉。只覺得貴蓀牙關緊緊咬著,臉上的肌肉緊繃的可怕。再碰他的胳膊,也是那樣僵硬的嚇人!大貴慌了!
崖上的人開始不停的問「怎麼樣啦?大貴!有沒有事?」
「沒事!剛才還咳嗽了呢!眼睛還動了。」大貴一面應付著上面的人,一面折騰躺著不動彈的貴蓀。
「掐他的人中!」一個個都露出無比關切的表情,並且不停的給大貴出著主意。
「有沒有事?有沒有事?有沒有事?」狗剩在上面就這一句不厭其煩的問著
事實上他可能更關心的是有沒有死,「還有呼吸嗎?」他還是沒能忍住壓抑著的好奇高聲的衝下面問道,可又不好在村長跟前直接問這孫子摔死了沒有。儘管他這麼含蓄的問還有沒有呼吸,依然還是引起了村長的不滿。
「狗子!往裡面站站,當心點別掉下去。」村長粗壯的手臂搭在狗剩的右肩,好意的把他往裡拉。
「誒——福順大爺說的是。」說完撲騰著胳膊找好平衡,好容易站穩了身子便怯怯的往人群後面去了。
話說大貴一個人在下面,又是晃肩膀又是扇耳光,又是掐人中,就差人工呼吸了,統統沒有半點反應。大貴自己一時間也沒了主意,聽得狗剩在上面喊有事沒有,有事沒有。心裡暗暗打鼓「不會真的死了吧!?」他學著電視裡頭用兩根手指放在貴蓀的鼻孔跟前,可是自己心裡一個勁的砰砰砰亂跳,手也不停的打顫。崖下面剛好是個風口。哪裡還辨別的出來鼻息。大貴心想沒了.....呼吸.....這下可完了!
「大貴!你先把人背上來么!」村長在上面又喊道,又回頭和身邊的人說「叫幾個人快去鎮子上找醫生來,找最好的來,別擔心錢的問題!」
「啊...哦!欸——」大貴嘴上胡亂應著,心裡早亂了方寸只是站在原地轉來轉去,不知如何是好。
「福順你也別急,」陳書記穩著口氣說,「大貴一個人也不好背,你看後面的人馬上就跟過來了。現在情況未明,別再背不好了另外生出什麼意外來。」
可巧這會兒大昌和大富就跑著趕了過來。
「好像.....沒氣了!」大貴背對著黃土崖,壓低了聲音。沒等弟兄倆開口便先說道。
大富站著先愣了半晌,大昌跑過去貴蓀身邊蹲下。拿手張開虎口掐著貴蓀脖子,大富和大貴跑過去拽他
「老三!你瘋了?甚時候了!」大貴瞪大眼睛壓著聲音和大昌說。
「沒事!死是肯定沒死。脖子上的筋還跳著呢,不信你摸摸。」大昌鬆了口氣說道,「八成是昏過去了。」
大富也用手壓著貴蓀脖子上的大動脈,跳動的很有力氣,確實還活著,「哥是你太緊張了,沒事。不怕不怕。不怕.....」大富安慰著哥哥和弟弟。
「趕緊先把這貨抬上去吧!」大昌說,「崖上村長和書記喊了半天了。」
說罷大富把貴蓀扶著坐起來,接著又和大昌一起把沉甸甸的貴蓀弄到大貴背上,兄弟三個動身往回返。兩個弟弟在後面托著貴蓀的腿和屁股,哥仨加快腳步往前趕。
「你們這幾個兔崽子!!造孽呀!」三人一抬頭原來是路老爹一路匆忙踉蹌地小跑而來。
「我還特意囑咐你盯著你倆哥哥!」邊說邊踹了大昌大富幾腳。三個兒子自知惹了禍低頭不語,任由父親打罵。
「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啦!大貴把人給我,讓我背著他往回走。」得知這貴蓀沒死便稍微鬆了口氣,但還是覺得哪裡不妥。
「爹您這是.........我們背著走得快點。這傢伙跟個驢羔子似得,您哪背的動?」大貴說。
路老爹沒和他廢話,直接照著膝蓋給了一腳。大貴只覺得生疼生疼的,不由朝前摔倒在地上。貴蓀也癱在地上,大富和大昌愣是沒拽住。
「爹~」大貴跪在地上哭著喊「我知道錯了,您要生氣就打我吧,都是我起的頭。」
大昌和大富也跟著抹眼淚。
「沒出息的!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說著把老大拉起來,「你們三個現在馬上往家裡跑,越快越好。路上遇著別人繞著點別讓瞧見你們!」
三個兒子覺得父親神色凝重,都只是認真看著父親嚴肅的臉,沒敢插一句話。
「回去見見你們娘,拿上點錢。去你們舅舅家。可以的話讓他安排你們出去躲一陣子!鎮子上也不能多呆,這片周圍的村子村長都和福順熟,你們藏不住的!」
「可是!」大貴說了兩個字又不知該怎麼說,父親斬釘截鐵的語氣他沒有反駁和妥協的餘地,只有服從。
「家裡邊你們不用操心,沒了你們幾個操蛋的貨反倒該更省心不少!」邊說邊整整大昌的衣領拍拍大貴身上的土,拍拍大富的脖子。
「現在就走!馬上!」說著又狠狠踹了幾個兒子屁股一腳「貴蓀他娘就在後面跟著呢,馬上也該過來了!」
三個兒子走出去幾步又回頭,路老爹看著三個兒子,最大的23歲,最小的一個剛14歲,眼角不由的泛起幾顆渾濁的老淚。他顫抖的彎下腰撿起一塊黃土坷垃,朝著三個回頭流連難捨的孩子扔去。卯足了力氣,扔在他們腳底,砰的碎開在地上綻開一朵黃土色的煙花,像一顆濁黃色的淚,掉落時綻放的花。
見三個兒子扭頭遠遠跑去,路老爹抬起袖子擦擦眼角和額頭。起先一路小跑而來現在已是一額頭的汗,緩了口氣隨後轉身把癱倒在一邊的貴蓀拉扯起來生拉硬拽的弄上肩頭連背帶拖的往回挪著。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