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火攻

說起來，這還是受鄭芝龍大戰荷蘭人的啟發——當然，此戰歷史上發生於五年之後的崇禎六年，史稱料羅灣大海戰。

馬丁記得，料羅灣海戰是即將滅亡的明廷與國力強大的荷蘭（七省聯盟已獨立，但國家尚處於西班牙人的侵佔中）二者之間進行的一場持續三個月之久的大戰。

在那場五年之後才發生的海戰中，荷蘭人動用了十一艘巴達維亞印支殖民總部派出的最新式的加農炮戰列艦，其後還與劉香化敵為友聯手作戰，而對手則是以鄭芝龍為首的明朝水師。

此戰的起因很複雜，無非是貿易爭端引發的一系列不可調和的矛盾，於是荷蘭人決定用武力迫使明廷低頭，而明廷一方，因為曾在澎湖一戰中成功趕走荷蘭人，也不把它放在眼裡，命海防游擊鄭芝龍率本部及福建水師應戰。

在前面的幾輪海戰中，鄭芝龍一方被荷蘭人的新式加農炮打得找不著北。

西洋戰艦船身高，速度快，炮門多，射程遠，東方的戰船與之正面抗衡，追不上對方，打不著對方，無法使用常規的跳幫戰術，種種不利因素，使得西洋戰艦佔盡上風。

不過鄭芝龍畢竟不是凡人，他苦思冥想，終於想出了應對之策。

在料羅灣大戰前，鄭芝龍搜集了幾百條小船，上面堆滿硫磺木炭等易燃物，又招募了駕船的敢死隊，準備好撓鉤鐮槍火源等用具。

決戰爆發於金門島南部的料羅灣。

在大戰前，鄭成功看好風向，讓這些小船躲在大船的後面，趁雙方開炮，硝煙瀰漫空際，敵方視野不佳，發出事先約定的信號，讓大船紛紛讓開，這些小船如利箭般衝出，直取荷蘭人的艦隊。

此戰荷蘭人被擊沉兩艘戰艦，被俘一艘，余船皆重傷逃離，而助戰的劉香五十艘戰船，全軍覆沒。

這算是大航海時代，中國史上難得一見地完勝西方艦隊的戰例，故此馬丁記得比較清楚。

既然「火海戰術」這個大殺器，可以在五年後打得荷蘭人丟盔棄甲落荒而逃，那它現在就沒道理不能擊敗西班牙人。

馬丁將自己的想法向鄭芝龍娓娓道來。

鄭芝龍越聽眼睛越亮，以他多年的海戰經驗，也覺得這是對付佛朗機戰艦最有效最可靠的戰術。

只是白馬庄只有步兵，並無水師，這馬公子究竟是如何想到這個海戰方面絕妙的點子呢？

鄭芝龍百思不得其解，莫非這世上真有天縱英才？

馬丁補充說道：「依我之見，這單靠硫磺木炭，火力尚還不夠，內中再添加一些東西，能夠讓火勢蔓延更加猛烈，而且難以撲滅。」

鄭芝龍忙道：「願聞其詳，請馬公子務必指教。」

「在引火物中，加入猛火油和白糖即可。」

馬丁遺憾這年頭沒有白磷和橡膠，不然做成燃燒彈，簡直就是難以撲滅的地獄之火。

猛火油就是原油，即未加提煉的石油，很早就從波斯引進中國，但用處不大，也沒什麼人買。

鄭芝龍見多識廣，當然聽說過猛火油的名頭，也能夠理解火上澆油的原理，可是加入白糖又是哪門子的奇思怪想？

要給敵方嘗點甜頭？！

糖是由碳、氫、氧組成的化合物，本身是不會燃燒的，但是可以作為助燃物添加在易燃物中，在高溫下白糖液化成糖漿，會黏附在物體表面，增加火焰燃燒的時間。

當然有橡膠的話效果更好，相形之下白糖就顯得差強人意了。

這也是著名的燃燒瓶「莫洛托夫雞尾酒」經常用到的配方，其火勢之烈，連水都澆不滅。

這麼高深的學問，馬丁沒法跟鄭芝龍解釋清楚，只能是簡明扼要地說了幾句。

鄭芝龍面露為難之色：「幾十隻小船唾手可得，敢於拚命的死士我也有的是，只是這硫磺木炭易備，猛火油和白糖一時之間難以籌措。」

這個時候，馬丁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此乃小事一樁。這兩樣貨物我白馬庄就有，價格方面鄭將軍只管放心，我就只收一個成本價。」

出於開發燃燒彈的需要，白馬庄軍事工坊曾經派人去廣州買入一大批猛火油，結果燃燒彈遲遲沒有研製成功，猛火油也就砸在手裡，成了佔用流動資金的積壓庫存品。

趁著這個大好機會，把這些庫存推銷出去，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途徑，至於說價格嘛，成本價多少，還不是馬丁說了算？

白糖就更別提了，糖坊里應該還有等著出貨的產品，先拿來挪用一下無妨，既然是緊急調貨，加價銷售當然在情理之中。

反正中左所一年收入百萬之巨，鄭芝龍急於從西班牙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來，不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鄭芝龍聞言果然大喜過望，雖則看著馬公子笑眯眯的臉龐像個奸商，不過對方剛救過自己一命，從自己身上賺點外快理所當然。

不過，他在草埔尾無法遙控部隊，必須先從陸路趕到同安縣，再設法回到中左所，安排作戰事宜。

二人稍稍商議片刻，一致認為佛朗機人沒有撈到什麼好處，定然不甘心無功而返，多半會在這片海域逗留幾天，尋找新的戰機。

中左所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厲兵秣馬，積極備戰。

商議妥當，馬丁決定率兵護送鄭芝龍前往同安縣，同時請袁紫冰立即回白馬庄調取猛火油和白糖，指定由保安二營押送至廈門島高崎對岸。

袁紫冰的騎術精湛，完全可以勝任，她情知關係重大，也答應下來，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南安。

一營的兵力不能全部帶走，以防西班牙人再次登陸。

馬丁將一半的兵力交付葉繼歡指揮，命他密切關注碼頭那邊的動靜。

同時，馬丁命方興帶著鄭芝龍的信物，趕去水頭港，命令「龍馬號」立即離港，前往中左所暫避鋒芒，以免西班牙人收到情報前去奪船。

一切安排妥當，馬丁便與鄭芝龍一道，由兩百多士兵護送，沿著官道往同安縣方向前進。

卻說阿曼多火槍隊在嚮導的引領下，繞路向石井碼頭轉進，行至半路，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陡然停下腳步，問緊隨其後的嚮導：「這條路可以通往同安縣嗎？」

嚮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當然可以，不過還要在前方繼續往右邊繞一段路，就能到達通往同安的路口。」

阿曼多言簡意賅：「就按你所說的路線，我們往同安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