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去留

在撤退途中，胡安少校時刻留意身後的動靜，他希望保安團會不知死活地進行銜尾追擊，這樣的話，自己說不定有機會利用戰艦的艦炮，以牙還牙，給對方一個深刻的教訓。

為此他還刻意放緩後撤的速度，想要引對方上鉤。

不過令他深感失望的是，葉繼歡完全沒有發起追擊的念頭，除了派出零星的幾個特戰隊員對碼頭一帶進行監視之外，余部根本不向碼頭方向移動。

無奈之下，胡安少校只得率領殘兵敗將一路退至碼頭。

這裡，屬於艦隊火力覆蓋範圍之內，就算是十倍以上的敵人進攻，胡安少校也不必擔心。

碼頭上有一些簡易建築，胡安將士兵安頓好，又讓人給傷員包紮傷口，自己則與賈德乘坐划艇回到旗艦「鬥牛士號」之上。

弗朗哥男爵早就得了前線傳遞迴來的情報，知道戰況失利，但消息不夠確切。

方才他又通過望遠鏡看了看碼頭那邊的情景，見第三火槍團個個灰頭土臉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此刻見胡安垂頭喪氣地回到旗艦上，弗朗哥明白，顯然今天的任務，算是徹徹底底地失敗了。

這是弗朗哥男爵始料不及的。

在此之前，弗朗哥一直呆在呂宋，對於明國所知不多。

在呂宋作威作福習慣成自然，弗朗哥也見多了南洋華人卑躬屈膝的模樣，習慣性地認為，明國人這般懦弱，戰鬥力比起南洋土人恐怕強不到哪裡去，他覺得此行任務易如反掌。

午間的海戰，也充分證實了他的觀點，中左所的戰艦被打得落花流水，死傷慘重。

第三火槍團登岸之後，弗朗哥男爵穩坐釣魚台，就等著前線傳來捷報。

誰知沒過多久，就有人來報，說胡安少校在半路遇到敵人攔截，一時難以突進。

居然被人堵在路上寸步難行？

弗朗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整一個火槍團的兵力，即便放在歐羅巴也是一股不可輕侮的戰鬥力，此刻居然被人擋住去路？！

如果不是與胡安少校熟識，弗朗哥幾乎要懷疑火槍團的指揮官是不是十足的笨蛋加三級？

其後的壞消息更是讓弗朗哥氣瘋了。

第三火槍團在與敵軍的戰鬥中，被人數相當的白馬庄保安團打得幾乎潰不成軍，五百人只逃回一半多人馬。

這個事實讓他感到無法接受。

他依稀記得，上一次胡安少校也是折在白馬庄手裡，原本以為只是一個意外，沒想到他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了兩回。

故此，弗朗哥看見胡安走進艙室時，陰沉著臉，殺氣外露的眼神，讓久經沙場的胡安也不禁內心惴惴不安，唯恐男爵閣下心血來潮，下令軍法從事云云。

一旁的船長卻是滿臉陰笑。

海軍和陸軍向來就互相看不順眼，胡安吃癟，船長只是樂見其成。

不過他隨即意識到男爵大人就坐在身邊，對自己人戰敗幸災樂禍非常不妥，說不定還會挨一頓訓斥。

況且，這趟出遠門若是陸軍戰敗，自己也一無所獲，這麼一想，他收起笑意，本想要說幾句損胡安的話，也生生吞了回去。

賈德是個聰明人，見狀趕忙給胡安遞個眼色，示意他按自己路上的吩咐行事。

胡安會意，搶前兩步到了男爵大人面前，摘下軍帽深深地鞠了一躬，哽咽著說道：「男爵閣下，我軍戰敗，屬下有辱使命，罪該萬死，請大人定罪!

賈德深知弗朗哥此人剛毅果敢，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慫包軟蛋，一味求情絕對會適得其反，所以他和胡安商量后，一致認為必須勇敢地扛下戰敗的責任，然後將原因分析給對方聽，這樣才有可能取得弗朗哥的諒解。

「你的確罪該萬死!」

弗朗哥絲毫不給人留半點情面，繼續說道：「身為一個指揮官，兩次敗給同一個敵人，無疑是最大的恥辱！」

「是！大人言之有理。」

胡安順著弗朗哥的話往下說，以免對方大發雷霆，隨後才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大人有所不知，這白馬庄保安團非比尋常，我承認上次失敗有疏忽大意的原因，已經一再提醒部下多加小心，誰知對方突然換了路數，採用全新的戰術，我們猝不及防，又被打得敗下陣來。」

弗朗哥一擺手說道：「敗了就是敗了，何必找借口掩飾自己的無能？」

這句大實話讓胡安少校無言以對。

賈德一看氣氛不對，便做起了和事佬，賠笑著說道：「今天這一仗，我全程都看著胡安指揮，說老實話，我雖然不太懂得軍事，卻也看出他並無指揮失當之處，白馬庄排兵布陣是這樣的……」

說到這裡，他把話語權又交還給胡安。

胡安拿起桌上的一根鵝毛波，蘸了墨水，在紙上簡單地畫出交戰雙方陣線示意圖，然後開始有條不紊地講述自己戰敗的經過。

弗朗哥並非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在歐羅巴，他曾經親自領兵與荷蘭人浴血奮戰，可以說他的軍事才能即使比不上胡安，也差不到哪裡去。

看著那張草圖，聽著胡安的解說，弗朗哥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若非他深知胡安的人品，肯定會認為對方是信口開河——

東方人擁有比西班牙軍隊更為先進的武器？

東方人的軍隊居然隨軍攜帶著陸戰的火炮？

東方人比西班牙軍隊更懂得運用火器作戰？

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呆了半晌，弗朗哥男爵才緩緩說道：「不知道阿曼多那邊的情況如何？」

身為敗軍之將，胡安自是不便發表自己的看法。

賈德對此不太樂觀，面色凝重道：「我特別注意到，敵方陣地上的主官，另有其人，並非白馬庄的莊主馬丁，這表明他一定在草埔尾鄭府那邊，既然正主跟鄭一官呆在一起，那麼他身邊必然帶著大隊人馬，阿曼多火槍隊再怎麼說也沒法與我們的第三火槍團相提並論，所以，我估計他們也討不到便宜。不過阿曼多是個明白人，我相信他一定能夠安全返回碼頭這邊。」

弗朗哥沒有接話，沉吟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良久才問道：「你們覺得下一步該做什麼？是留在這裡尋找機會，還是一擊不成立即返回馬尼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