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沉船

劇烈的爆炸發生后，由於距離爆炸點很近，掀起的巨浪將「卡洛斯公爵號」震得船身使勁晃動了一下。

胡安少校驚叫一聲，整個人往外摔去，在甲板上打了幾個滾，險些一腳踩空掉進海里，幸虧他眼疾手快，伸手緊緊抓住一條纜繩，這才穩住身形，但頭部也不知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痛得他幾乎昏厥過去，半晌都躺在原地動彈不得。

再看他原本拿在手裡的望遠鏡，早已脫手飛出，在甲板上反彈了幾下，此時船身正處於傾斜當中，望遠鏡順著坡度滑落了海里。

反觀維克托，情況要好上許多。

他是從普通船員一步步爬上船長的位子，大半輩子都交給了大海，在船上的時間要比在陸地上多得多，即便風浪再大，他都幾乎能夠做到在船上如履平地。

但這次的爆炸非比尋常，一個巨大的浪頭打過來，船身的傾斜角度遠大於平時的風浪，維克托船長猝不及防，踉蹌了幾步，總算扶住船舷站穩了腳跟，沒有像胡安少校那般摔倒在地，手裡的望遠鏡也依舊牢牢握著。

由於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有那麼幾秒鐘時間，維克托船長的腦袋短暫宕機，處於一片空白當中。

直至一截什麼物體砸在他的肩頭，然後掉落地面，疼痛的感覺才令他回過神來。

下意識地低頭一看，卻是掛在艙室外壁上用於清理甲板的雜物脫落飛出。

直到此時，維克托船長才陡然想起剛剛發生在身邊的爆炸。

他轉頭朝爆炸聲傳過來的地方望去，一見之下，不由得目瞪口呆！

就見剛才還好好的，與「卡洛斯公爵號」並駕齊驅的另一艘西班牙戰艦，在爆炸聲過後，已然是支離破碎。

猝發的爆炸，令該船上幾乎所有在甲板上活動的水手，全都落進了水裡。

比之更為嚴重的後果，是戰艦本身也遭受了滅頂之災。

戰艦的主體結構並沒有遭到毀滅性的破壞，畢竟錨雷的體積有限，裡面填裝的顆粒黑火藥的威力也很有限。

不過受損戰艦的整個外觀，看上去慘不忍睹，受爆炸衝擊波的影響，三層甲板和艙室都有不同程度的木板被震飛的現象，船舷正對著維克托船長的這一側，開出了方圓一丈有餘的大口子，恰似一個醜陋巨人張開的大嘴。

因為爆炸發生在戰艦的水線之下，它的底部受損最為嚴重，海水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倒灌進船艙里。

維克托船長僅憑肉眼，就能夠看清楚進水的戰艦，不停地冒著餘燼未消的黑煙，正在以一種難以挽回的姿勢，慢慢地往自己這個方向傾斜。

很顯然，爆炸的中心點，就是這艘戰艦。

維克托船長心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友艦船上的火藥殉爆了！

但是，細細察看，憑著維克托船長多年的經驗判斷，似乎又不太像火藥殉爆的樣子。

然，不管是否火藥殉爆，都不是關鍵所在，問題的關鍵在於，在他的指揮下，西班牙艦隊痛失了一艘寶貴的戰艦！

想想那個丟了「卡瑞夫人號」的倒霉蛋大鬍子船長的下場，維克托船長不難預見自己將要面臨的懲罰。

他痛感追悔莫及，早知如此，自己真不該貿然進入這該死的安海灣。

受損戰艦上的船長和損管，先是趴在船沿查看了一陣子，然後又下到底艙，冒著危險趟水去看破損處，損管還徒勞地想用木板減緩水流湧入底艙的速度。

只不過由於水壓及破壞過於嚴重的關係，他的努力全都是白費勁。

在確定無法對艦船採取任何有效自救措施后，船長果斷下達了棄船的指令。

這個時候，倒灌的海水已經完全浸沒了底艙，戰艦開始以更快的速度下沉！

船員們顧不得許多，連艇架上的小艇也無暇解開，紛紛跳水逃離，並傾盡全力往外游去，唯恐速度慢了，會被沉船引發的大漩渦吞噬。

眼前發生的這一幕，讓維克托船長彷彿置身夢中——讓人肝膽俱裂的噩夢。

但是，那滾滾的濃煙，那嚴重傾斜的船身，以及那些在水裡掙扎呼救的船員，無一不在提醒著他，這不是一場夢，這是比噩夢更加可怕的現實！

維克托船長如遭五雷轟頂，冷汗直流，他實在不願意麵對這樣的現實。

「快！快救人！」

胡安少校緩過一口氣，見狀趕忙大叫提醒維克托船長。

維克托船長恍然大悟，立即下令將船以最慢的速度，緩緩靠上前去，想盡一切辦法將漂浮在海面上的自己人一一打撈上來。

船底的爆炸，一下子就將甲板上的人都拋進了海里，後面的人又都是在船長的指示下，主動跳水離開沉船，這些船員水手們大多深諳水性，海面上又有許多爆炸過後的木板之類的漂浮物，加之救援非常及時，故此喪命的人也沒幾個，大多數人都安全獲救。

再看那艘戰艦，已經完全傾覆，將近一半的船身都浸在水裡，完全沉沒也就是一兩個小時內的事情。

被救上「卡洛斯公爵號」的沉船船長，望著沉沒的戰艦，臉色鐵青，兩眼無神，經過海水浸泡的衣服，皺巴巴地貼在身上，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驀地，他掃視一下四周，目光瞬間落在維克托船長身上，就見他大叫一聲，撲上去用雙手僅僅掐住維克托的脖頸，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嘴裡還不住地咕噥著：「你這該死的傢伙！為什麼要帶我們進入這鬼地方！你一定是故意的，你去死吧！」

維克托船長被掐得難受欲死，想要分辯幾句，怎奈無法發出聲音，只好拚命掙扎，誰知對方氣急敗壞之下，力氣極大，維克托急切之間竟然掙脫不開。

被救上船的水手們，看著兩個大佬反目，全都無動於衷。

胡安少校實在看不過眼，上前將二人分開，厲聲說道：「現在我們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並且我們還沒有脫離危險。你們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沉船船長對爆炸一剎那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只知道無論是什麼樣的火炮，都不可能一炮就毀了他一艘船。

維克托船長略帶遲疑地說道：「看起來不像是火藥殉爆……」

胡安少校語氣非常肯定地說：「當然不是，我看得清清楚楚，爆炸是在船底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