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鎩羽

就在維克托船長殷切期盼能夠獲取錨雷的樣品時，負責入水打撈工作的水手賓克，面對眼前的錨雷，卻是束手無策。

跟投奔白馬庄的班吉一樣，賓克也是土生土長的呂宋土著，為了生存不得不給西班牙人賣命，成為了西班牙戰艦上的底層船員。

船上所有的臟活累活重活和危險的活，都有他的份，這回的探測打撈行動危險係數太高，維克托船長當然捨不得派出白人船員，於是小艇上的清一色都是在呂宋島上招募的低級船員。

說來也怪，身為東南亞人種，後世的菲律賓人，卻都擁有一個西方人的名字。

究其原因，那是因為從1849年11月11日那一天起，西班牙呂宋總督克拉維里亞為了進一步控制當地原住民，命令所有菲律賓人，必須一律改用西班牙姓氏，違令者格殺勿論，這個律例跟辮子朝的「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有異曲同工之妙。

眼下是1637年年底，離這條法令的頒布，還有兩百年的時間。

故此賓克這些呂宋島的土人，還是用著自己的本名。

雖然同樣給佛朗機大爺打工，但是在同船的低等船員里，依舊分出三六九等，譬如阿三的地位要略高於南洋猴子，而猴群里的猴王也可以對草猴發號施令。

因此，地位最為卑微的賓克，就被同船的老大勒令下水去撈取水裡的東西。

即使是地處南方，但眼下已然接近年底，加之小冰河氣候的影響，海水的溫度較低，脫光衣物的賓克站在船頭還不覺得如何，等他一個筋斗扎進水裡，冰冷的海水，令他忍不住打個哆嗦，感覺像是進入冰窖一般。

賓克強忍寒氣的侵襲，打顫的兩排牙齒緊緊咬合在一起，雙腿稍稍用力連蹬幾下，兩隻手輕輕撥水，整個人就朝水裡那黑乎乎的東西遊去。

他的水性的確不錯，轉眼間就到了錨雷的旁邊，他深吸一口氣，將整個人潛入水中，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東西。

這是一個扁圓形的物體，形狀類似南瓜，但個頭要比南瓜還大。

賓克當然知道這肯定不會是南瓜，因為它的顏色是灰黑色的，他的手指輕輕觸碰在「南瓜」的表面，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堅硬程度——不用懷疑，這是一個由鋼鐵打造而成的「鐵南瓜」。

可是鐵制的「南瓜」，為何能夠浮在水裡，不會沉到水底？

賓克百思不得其解。

在這個物體的四周，綁著一圈粗大密閉的竹筒，而在它的底部，還襯托著一大團鼓脹脹的東西，摸上去似乎是某種充氣的皮革。

他猜測這竹筒和皮囊，應該就是鐵南瓜能夠浮在水中的原因。

賓克一口氣用盡，浮出水面換了口氣，再度潛進水裡。

由於二副吩咐過撈取這個鐵傢伙必須小心行事，素來被二副打怕了的賓克，不敢有絲毫的質疑和違抗。

他沒有貿然去動眼前的鐵南瓜，繞著它遊了一圈，然後伸出雙手輕輕地環抱著它，想要將它托出水面。

不過他的嘗試以失敗告終。

困惑不已的賓克，仔細查看一番，這才發現在鐵南瓜的下端，墜著一條細長的鐵鏈，一直垂到海底。

賓克握著鐵鏈往上拽了一下，明顯感覺鐵鏈鏈接海底的那一端，系著重物，他用上了七八分的氣力，依舊紋絲不動。

賓克猜想，正是由於系著重物，本來能夠漂浮在水面上的鐵南瓜，受限於鐵鏈的長度，就只能停留在水下數尺深的地方，隨波漂浮。

賓克試圖將鐵鏈從鐵南瓜處取下，最後發現鐵鏈死死固定其中，根本無法取下，與其想要取下鐵鏈，還不如設法將它整條拉上來。

這個時候，他感覺胸口有些發悶，趕忙又浮上海面換氣。

小艇上的人見賓克兩度入水卻一無所獲，便都七嘴八舌地催他手腳利落些。

賓克已然冷得嘴唇發白，牙齒打戰，他趕忙把自己的水下所見，一五一十地告訴同伴，表示無法完成任務，希望能夠讓自己返回小艇之上。

在和「卡洛斯公爵號」上的二副進行簡短的溝通后，小艇上的小頭目，命令賓克進行最後一次嘗試，並再次轉告二副的指示，務必輕拿輕放，不可造次。

這倒不是二副體恤這些低等船員的性命，生怕他們被炸死，而是萬一發生爆炸的話，就沒辦法將樣品帶回去邀功了。

賓克無可奈何，捏著鼻子，又一個猛子扎進水裡，這次，他想深潛到海底，看看能否將鐵鏈的另一端解開。

只是這裡的水深達到十幾米，賓利雖則擅長游泳，但並不擅長潛水。

在沒有任何潛水器具的情況下，僅憑自身的技巧想要潛到如此深的海底，對於沒有經過專業潛水訓練的賓克而言，是一件力有未逮的事情。

賓克嘗試了兩次，每次都未能到達十米以下的水深。

他又一次換氣后，開始一門心思想要將整條鐵鏈拉拽起來。

鐵鏈的另一頭，墜著的是100多斤重的大石頭，當初扔下去的時候，是由兩個壯漢拼盡全力才能夠抬起來。

這塊石頭沉入海底后，深深地扎進淤泥當中，而賓克又冷又累，冰冷的海水消耗了他大量的熱量和體能，單憑他自己的力量，當然無法將它拉動半分。

賓克在水裡完全施展不開，既無法將鏈子斬斷，也無力將重物拉起，他幾次入水都沒能成功，眼見已經手腳冰冷，開始出現抽筋的跡象，只得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爬回小艇。

望著趴在船板上無力動彈的賓克，眾人知道若論水下作業，還真找不出比賓克更有能耐的人，現如今賓克束手無策，他們大眼瞪小眼，全都無計可施，只能是將情況彙報給戰艦上的長官。

維克托船長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又擔心派出更多的人生拉硬拽，會引發爆炸，無奈之下只能作罷。

他下令小艇先將下水的賓克送回戰艦，他要親自問話，然後令小艇繞開那個爆炸物，繼續在前頭開路，引領戰艦駛離這個危險地帶。

很快，戰艦已經駛出了幾百碼，維克托知道這裡已經安全，便收回小艇，下令戰艦徑直往出海口方向退去。

很快，「卡洛斯公爵號」就來到了出海口，正欲上前與海灣外的友艦會合，厄運再一次降臨，只聽得「轟」的一聲，它也觸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