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省油的燈
被人傷了面兒難免惱羞成怒,被徒弟傷了面兒那就怒火中燒要找出氣口,大柳用腳勾起一個油箱粗胚,踢了一腳,翻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帶著倥蔥迴音。
「嗯,」大柳長長的嗯了一聲,「怪!這是一個合格的油箱啊!好久都沒聽到這麼好聽的聲音了!」
「我記得這裡邊就沒有焊幾個啊?那邊堆的都是廢料,那這邊堆的是好的?你焊的,你找死啊,以為師傅我沒數不是?」
大柳拿起這個放下那個,將一隻手摁住出油口,另一隻手托著將進油口蓋住耳朵,輕輕的拍。初步判斷這焊接水平可以趕上自己,心裡既高興撿了個寶,又氣憤這小子太冒失太大膽了。
苟偉不吭場,也不敢吭聲,嚅嚅不語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原想著車間原料廢料一堆亂放應該沒個數,還是穿了梆。苟偉不知道的是他認為的廢料在師傅們眼裡是還可以用的,都是型品。
「說啊,啞巴了?你現在說我還能幫你扛一下,等一下高頭過來問,那你就死定了!」
大柳最討厭的就是悶嘴葫蘆,拿著個鐵尺準備狠狠敲下去,徒弟你別怪我狠,只怪你不爭氣。
「師傅,我、我焊的。我檢查過了,都是合格品!」
「要不是合格品老子早剝了你!好了,沒你什麼事了!」
大柳得到答案也就對原因沒什麼興趣,你做我做都只有那麼大的事,合格不反工就行,拿起一個個油箱認真聽起來。
苟偉坐在角落百無聊耐地拿著卡尺比著圖紙一聲不吭的靜靜調著,總覺得這卡尺精度有問題,差了至少十分之一個毫!被大柳一頓訓斥后不敢再張嘴彙報只是靜靜的坐著。
「嗯,不是很好嘛,小孩子怎麼長個碎米的嘴?坐在那兒熟悉圖紙,熟悉工具吧。反正也沒有活,活都被你這小狗崽子給幹了,氣死師傅我了!
你個小狗崽子,知道啵,有時候活干多了是一種罪!
別回嘴,我只是教訓你,沒想你說話!」
大柳現在是特別的氣,本來還想拿這幾個型材焊幾天做樣子,要不大家都磨洋工有活干自己沒有那怎麼都說不過去。結果倒好,全被這小子給幹了,自己連做個樣子也不能了。更為可氣的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下邊沒料上邊就得生產。焊接的沒活了,那冷軋的是不是要繼續生產型材,那幫子懶鬼混子還不得恨死老子!
「哎喲,我怎麼就那麼倒霉,這時候分個勤快的傢伙來。你就不能懶點蠢點嗎?」
大柳低聲咆哮著,既要表現自己的憤怒又不想讓其他小班組聽到,那個難真是沒法說了。難得很想將手中的焊槍在苟偉身上燙幾個泡,他就被自己的大師傅廠長鍾老頭給燙過,起了泡還不敢吭聲,吭聲再燙。苟偉聽到大柳師傅低聲的抱怨很自覺地在臉上裝出悲切的情緒,心裡偷著樂——自己算是被師傅肯定了吧!心有思緒則面有表情,苟偉臉上的表情異常的豐富!時兒桃花燦爛,時兒花兒謝了!
「大柳啊,整得這麼乾淨!這些都焊完了?不錯,不錯,不聲不響就把活幹了。大柳同志思想覺悟就是高!」
端著個半尺高塑料太空杯的高頭兒進來一看這車間整潔模樣自個兒先嚇了一跳,然後懷疑是不是昨兒進了賊,再一想這賊也太勤快了,偷了還給你擺整齊,總不是螺絲姑娘吧?這賊倒是可以歡迎常來!
再一看,不對啊,就大柳這兒的擺得最整齊不說,昨兒還說儘是次品的型料全都焊上了,這還是自己認識的大柳嗎?
「不,不,不是我。我哪有這能耐,高頭,您罵我呢?咱師兄弟不興這樣的哦!」
大柳雙手搖得像小媳婦跳扔手絹的舞蹈顯得不倫不類,嘴上忙著解釋,晚了就解釋不清楚了。這禍害喲,咋就成了我徒弟呢,你是上天派來害我的吧?
「那麼緊張幹嘛?說不定是好事,好事!」
這說不定的好事還能是好事,大柳哀怨的望著新收的徒弟,真的很想鼓起勇氣把他給賣了,我大柳心善啊,沒有出賣徒弟!
高頭端著杯子從尾看到頭,誇了好大一圈人,就沒有一個接腔說就是自己做的,品格高尚得讓滿肚子充滿齷齪心思的苟偉差點就自愧不如,這真是個真實而單純的車間啊!
高頭兒邊喝水邊夸人從頭走到尾,最終大夥理解精神把這事默默的認了下來。認下來的後果就是前端得有料後端得有品,只好熱火朝天的保證在最後的焊接環節上還有幾塊型板等著焊接成型。
「大柳,你檢查了沒有,這新焊的合格嗎?」
既然大家都很懂事,高頭兒做為領導也不能不懂事,關注一下就不再逼迫過甚,來到最後環節關心一下小師弟大柳。
「高頭,我檢查了,都合格。」
聽大柳這麼說,高頭很好奇的看了苟偉一眼,深度懷疑是這小狗崽子乾的,從自己的休息室和後邊的廁所衛生就能猜測得到。這不沒事整事嗎?這以後還有我們舒服日子嗎?怎麼就弄了這麼一禍害來了呢?
拎起油箱,敲敲聽聽,用手指朝里抹了一把感受毛刺的處理,看看焊縫,往地上一扔半天也不吭聲。
「大柳,你來一下!」
大柳如苟偉般懦弱的跟著高主任往休息室走,難為一個粗人扮小媳婦,可不得不扮小,高頭髮火那也不氣焰洶洶。「高頭兒待會雙要發豬婆瘋!我怎麼那麼倒霉呢,白撿一徒弟分薄小組獎金不說,還得幫人頂缸。」
「坐!」
「不坐,你要罵就罵吧,誰叫我倒霉攤上這事呢?」
「你坐。我說你了嗎?我是你師兄還不知道你啊,外表看是個粗人,為啥心裡邊那麼多亂七八糟,像個娘們!」
大柳很想來一句,你這不是罵嗎?可是不敢,只好搬個椅子坐了半個屁股!
「大柳,油箱你看了吧?那焊縫,我們平常焊能有個波浪型就很了不得了,你看今兒這焊縫就如流水般一條直線,連點余高都沒有。真心不錯,估計咱們廠就沒幾個能趕得上。」
高頭兒說什麼大柳就點個頭,點了半天連頭都暈了高頭兒還一直不停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