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與豬的交道
劉勇洗著洗著不再覺得是享受了,壓在心上的石頭似乎越來越重,將手上的毛巾往殺豬澡盆子里一扔,拿起換下來的衣服胡亂擦乾身上的水。
「他娘的,這苟偉是屬豬的還是屬狗的啊,怎麼躺在院子里啊?你們是不是欺負新人啊,都不是容易,人也是兩年的老兵了,而且也是功臣,起碼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嘿嘿。這不怪我們,他叫花子一般,連個被子都沒有,咱們床鋪緊張讓他先打個地鋪,他嫌地上有積水不想給咱們添麻煩,怕身上的臭味薰著咱們,自己睡院子里......咱們能有什麼辦法,誰知道是屬狗的還是屬豬的。」
「睡地上打地鋪,虧你想得出來,你幹嘛不讓他睡水裡去。」
「是,遵照執行!」
上司吳尊是山谷中隊除了劉勇外最大的官,一個五年的志願兵,管著中隊的後勤,也是山谷中隊與劉勇一樣久的老兵,與劉勇關係極好,有著說二不三的權力。也不知道怎麼的特別討厭苟偉這衰樣,據說還是一個新兵英雄,各種事迹都可以寫一部傳奇了。對於這種宣傳他是不屑甚至噁心的——英雄都是宣傳出來的,他排斥。
「遵照個屁,嘻里麻哈的!現在就去準備個床去,沒床弄個木板也行,有被子沒有,弄個被子。關心,要關心,不要冷心。」
劉勇邊穿衣服邊說,這個吳尊很聽話也很好用,但心眼就沒法說了。見著新兵立個威樹個嚴的也是常事,他能理解。但吳尊可不知道苟偉這傢伙是功臣,看樣子還死裡逃生回來的,這樣樹威就不太好看了。
「哎,好的。馬上去辦!」
吳尊應得太爽快,劉勇沒來由的又嘆了口氣,「都是不省心的傢伙。現在又來個惹事的傢伙,平靜的生活啊,洗洗睡吧!」
苟偉還在睡,大小鼾依然有節奏地起伏著,「沒良心的」小狗藏在口袋裡,不時探出個小腦袋四處張望一下又害羞地縮了回去。劉勇端了把凳子坐在苟偉身前邊曬太陽邊打哈欠。苟偉感受到太陽沒了翻了個身又轉到旁邊太陽地下。劉勇跟著搬了下凳子,苟偉又翻個身。如此兩三回后劉勇覺得挺沒勁的,招手把六三式步槍拿到手上端起來四處瞄著。
當槍瞄到苟偉身上的時候,苟偉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猛的一彈往旁邊滾去,習慣性地抽槍,沒抽著又去抽腳上的匕首,又摸個空。嚇得魂都沒有,不斷地往旁邊滾去。
滾動中苟偉醒了,睜眼向威脅處瞄去準備來個拚死一搏同歸於盡。正準備撲上去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是在中隊,軟沓沓的要倒地繼續睡覺。
「別倒,千萬別倒。」
劉勇已經被震得小心臟撲通撲通的,第一次見有這麼警惕的兵,那種對威脅的敏感已經刻到骨子裡,那種自覺的反應也是刻到骨子裡,一切似乎都是本能,這就更讓人吃驚了。見苟偉又要倒下,忙不跌地上前扶住。
苟偉真的想睡啊,才睡了兩小時不到哪能補得了三天三夜的瞌睡。
「呵呵,首長好,路不好走,太累了。您別見怪啊,敬禮!」
要想過好日子就要與所有人搞好關係,特別是最高領導。苟偉屬狗臉的,知道裝不下去了一陣馬屁解釋后抬手一個軍禮。
「苟偉同志,英雄啊,功臣啊,能來咱們山谷中隊,真的是......歡迎啊!」
劉勇將槍放在旁邊回了個軍禮握住苟偉的雙手,苟偉差不多也被震得神經麻木了。好久沒聽天表揚,他還等著劉勇多誇幾句呢,結果手一握一句歡迎就結束了。
「感謝,謝謝歡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這算是回家了。要不我先找個地方洗個澡然後再向您彙報。
劉隊長,您住哪裡。您看我初來乍到連您住哪兒都不知道,真是不好意思哈!」苟偉不知道要說什麼,但不能不找話題說下去,「呀,您的軍裝還這麼鋥亮,真不簡單......」
劉勇忙將手一縮,很想拿手拍一下腦袋然後自己暈過去。苟偉這傢伙是神經搭錯線了吧,說的是什麼跟什麼啊?
「行,行。您先忙,先忙,我先去送槍,咱們回兒聊,我就住在宿舍旁的小宿舍里。」
「好,好。您先忙,我先去洗澡!」
兩個人打著哈哈誰也不知道說了些啥,撇開一邊目瞪口呆的兵們各自離開。苟偉去廚房想找水,劉勇拎著槍帶著軍械員去了民兵連部。
上司吳尊遵照劉勇的指示迅速找了幾塊木板扔了幾塊石頭在屋子裡就算是擺了個床了。當然擺在庫房裡擱罐頭的幾張床他是捨不得動的,要動也要看苟偉的表現了。
苟偉沒有熱水,熱水是要給剛與劉勇一起回來的一個班的戰友的。也沒有冷水,水要從很遠的小溪里挑過來,很遠很遠。
苟偉背著他的行軍袋按上司吳尊的指點順著一條小路走到盡頭下到一道不高的崖下鑽到小溪里。冷冽的水讓苟偉清醒,也讓他特別的平靜。
苟偉很久沒有認真洗過澡了,甚至於他回平原回曉縣都沒有洗過澡了。或許是放下了,又或許是沒有了生活的目標,他就想混個日子。既然是混日子,哪裡都一樣,部隊還是老百姓都一樣,好也好歹也罷混就行了。
回來的路上苟偉也沒有買到棉被,只能胡亂地買了個羊毛地毯就當是被子扔在木板上捲起來往裡邊一鑽繼續睡。
「哈哈,苟偉啊,再次代表中隊對你的到來表示歡迎哈。咱們中隊條件有限,也不能像別的中隊一般加幾個菜搞個歡迎宴什麼的,當然我還是想要這麼做的。」
吃了一回賠罪酒回來的劉勇把苟偉叫進宿舍,苟偉滿懷期待有什麼樣好東西來歡迎自己的。
「我想苟偉兄弟也不在乎這點虛名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就算了。」
苟偉很想說他在乎虛名,生活需要儀式感,什麼樣的儀式都喜歡,他就因儀式而活著的。不免很是失落。
「兄弟,您有什麼特長呢?打仗行,但我已經有三個戰鬥班長了。通信我有通信員,軍械我有軍械員,廚房我有上司司務長。你說,只要你有特長,我立即給你安排,哪怕把別人撤了也要安排兄弟你。你是功臣對吧。」
劉勇醉朦朧中眇了一眼苟偉,苟偉還能怎麼說呢?
「隊長,您客氣了。我是革命的一塊板磚哪裡需要哪裡拍。您說的這些我都不善長,要是這邊實在沒有位置,我回支隊也行。」
「哎,那哪行,你是來充實咱們中隊戰鬥力的。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在生產隊待過,這裡剛好有個暖棚,還有幾頭香豬。你看著管管得了,歸吳尊管!」
苟偉沒口子答應,道不盡的感謝。劉勇又眇了一眼往床上一倒沉沉睡去,做了一個美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