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好戲

相國府，宣德廳。

相爺東籬華此時正端坐在廳堂上位，因這一天的奔波事故臉上雖神情肅穆卻難掩倦憊之色，依次而坐的是大夫人再到月瑤，月茹，還有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男孩，男孩身旁站著一位看上去二十來歲的女子，眉目秀麗一襲湖青色紗衣加上清瘦的身材若不是知此地乃沅國相府月影還以為是久居深山不染塵世的仙子下凡了。

當然一旁還站著其他幾位婦人，雖說都風姿綽約卻遜於青衫女子。

月影亦站在一旁，只不過離人堆稍遠一些努力從記憶中找到關於這些人的信息，而其他人包括東籬華亦打量著她，畢竟能從如此大火中生存實屬離奇了。

這些人她認得相爺東籬華是她父親，其實自己幼時便幽居西苑是極少有機會見到爹爹的，更何況大夫人還下令不准她隨便走出那院子。

甚至她原是不是知道東籬華就是自己爹爹的，還是府中多嘴的下人告訴她「哎，你這丫頭也是可憐，都是相國大人的女兒，其他兩位小姐過得錦衣玉食你卻天天年年的寒衣餿食.....」

從那時她知自己也是相國府的小姐，為了見一眼自己的爹爹她偷偷跑到前院看到東籬華正抱著個小男孩滿臉慈愛寵溺的逗弄，而當自己也正想走出去叫一聲爹爹的時候她被管家捂住嘴帶到了大夫人跟前，便是眼前那位雍容貴態的婦人！

於是大夫人便體罰她在烈日當頭跪了一天，並兩天不許吃飯，當天晚上在家便發起高燒，若不是張奶奶及時發現找來草藥恐怕等不到著場大火自己早已斷氣了！

再看那月瑤月茹姐妹兩，從她有記憶開始，這兩人時常跑到西苑來欺辱她，打罵體罰更是家常便飯！

一時間月影竟不明白了，著偌大的相府為何容不下她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更不明白的是為何回憶里的自己竟是那樣懦弱可欺？隨著那些記憶一點一滴的湧入，她愈發覺得這根本不像是自己的記憶了，但如果這些記憶都不是她的，那麼自己的記憶呢？

「夫人，你是當家主母，本相今日出城相送故人府中竟生此災禍，夫人可有查是何原因引起的？」

東籬華今日一回來便積極督促下人們救火，是以還未了解這火到底從何而起，眼下正是問罪了.....

大夫人聞言面色十分難堪，這場火燒掉了半個相府作為主母她難辭其咎，「這....這火燒的突然，妾身還未來得及查明原因。」

「這偌大的相府都燒掉一半了，你作為主母竟不知道這火從何燒起？」相爺有些惱火了，何時起她竟如此懈怠了，這叫自己如何放心的把府邸交由她打理？

「爹爹不知，一月後便是宮中皇太后六十大壽，母親近日一直苦惱於我們相府出該送出什麼樣的禮物才不失了爹爹您的身份，」東籬月瑤說到此一停頓看了眼相爺的臉色稍稍有緩和方才繼續又說道：「而今日母親正是出府去見名滿九域的蜀綉綉娘慧蓉夫人了...」

「呵呵....這誰人不知一副上好的綉品都是需要綉娘至少沒日沒夜的趕製數月方能成成品，如今距離太后大壽不過月余時間，夫人您早幹嘛去了？」

接話的是一旁的三姨娘，一襲天藍色拖地襦裙略顯張揚，看上去不過二八芳齡，生得嬌艷如花，

月影尋聲打量過去，她是第一次見到竟真有女人能唇不點而絳，明明淡妝卻給人艷麗無比的感覺，一臉淡漠的把玩著自己塗滿丹蔻的指甲。

而這邊相爺原本因月瑤的辯解臉色有所緩和，此時卻因三姨娘一番話面色又沉了下去，

「你....主子們說話豈容你這低賤的妾室插嘴？」月瑤側目而視著三姨娘。

此話一出一旁的二姨娘和四姨娘皆臉色不好看，她們可不就都是大小姐口中低賤的妾室么？

月瑤正想著還如何為母親辯解之際，大夫人到是先起身跪了下來一臉的懊悔之色道：「老爺明稟，妾身近來每每見老爺下朝回來時都是愁眉不展，婦道人家不敢妄論朝堂之事，妾不過想著太后壽辰將到，若我相府能獻上一份別具一格的壽禮也好為老爺掙個好彩頭，正巧妾身得到消息那慧蓉夫人到了朝岳城，故而前去拜訪。」

聞言，相爺到是有所動容畢竟十幾年的夫妻了，大夫人的可貴之處便在於她能十年如一日的為自己仕途排憂解難.....

當即道：「夫人有心了，只是那慧蓉夫人行於九域，她的綉品可不是用錢能求得的，更何況如露蘭所言距太后壽辰不過月余時間，如何來得及趕製那樣一副綉品？」

「老爺終日關心國家大事，這等女子間的事情自然不曾耳聞了，五年前慧蓉夫人與夫君游至南海有感，於是耗時三年綉成一副《南海觀音圖》，今日妾身出府拜訪正是為求得此綉。」

「那夫人可有求得？」相爺將大夫人攙起，迫切詢問。

大夫人又重新做回自己的座位接著說道：「相爺放心，那慧蓉夫人已經應允了，擇日妾身便可將綉品親自取來。」

「大夫人倒的確有心，今日登門一求便得此罕品，」正當相爺動容之際一旁的二姨娘不咸不淡的開了口，眾人皆以為二姨娘這是要幫大夫人說話呢，卻又聽得二姨娘幾分揶揄道：「只是想來用這半數相府宅院來換夫人求圖的誠心倒也值了。」

「二姨娘你什麼意思！」大夫人依舊是那副寡淡的樣子，倒是東籬月瑤為母親鳴不平了。

怎料二姨娘並未將大小姐這番疾言厲色放再眼裡，見二姨娘那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東籬月瑤實在恨的咬牙，這一個兩個落井下石的賤婢！

「哼，我母親乃相府主母，爾等不過是爹爹的妾室，難道二姨娘入府前沒人告訴你妾者如同奴才？主母可隨意殺罰？」

月瑤一番話說得雖是實在，但也說的極為難聽，畢竟在坐的二姨娘，四姨娘都是為相爺生有子女的，就連東籬華都面色暗沉了幾分。

月影站在角落此刻倒像是被人遺忘了一般，將所有人聲色盡收眼底，想不到啊，這白天觀火夜晚看戲，若眼前再添一碟花生瓜子的什麼就更是妙趣了....

月隱知道該來找的自己的麻煩不會免掉，那麼就先看她們這幫人唱完戲。

再看那二姨娘倒是被大小姐懟的憋屈，眼圈立馬紅了起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相爺，沒想到大小姐竟然如此容不下妾身！妾身不過說了句實話，夫人身為主母失責導致相府遭此災禍，妾不過想為老爺問明原由，這府邸是老爺半生心血所建，怎可如此不明不白讓人燒了一半去？」

二姨娘三分潑辣，四分正中大夫人要害又三分梨花帶雨，這戲演得著實妙，若不是礙於人多月影在一邊都要拍掌叫好了!